“听说顾从渊和连越是魔类,欲要放出水牢中人,却被刑罚长老发觉了……”

  “嘘,小声点,别给传到宗主耳朵里,进出水牢的钥匙还是宗主给他们的呢……”

  “张胜到底犯了什么事才被关在水牢中,该不会宗主也被魔……”

  “九峰掌座已经有了质疑声,也不知宗主该如何解释……”

  ……

  水牢一事之后,一些弟子将当时所见所闻都传了开来,一时间流言四起,这人来人往间,大半都是讨论此事的。

  闻人羽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他行至藏无峰,一路上见他前来的弟子都纷纷噤声,恭敬让开。

  待他走远之后,那几个弟子才又聚了起来,交头接耳。

  “闻人师兄也被宗主叫去商议连越顾从渊之事?”

  “不,怕是被九峰掌座召去的,宗主的举动已不能服众……”

  “闻人师兄向来对连越有诸多照顾,方才也是一脸愁色,想来十分为难……”

  “对了,那两人是还没醒吧?”

  ……

  大殿之中,闻人羽对上方的宗主恭敬行礼,九峰首座也都在,皆是面色凝重眉头紧皱,他的目光略略扫过左侧的房间,同样问出了那个问题。

  “曲师伯,两位师弟还未醒来吗?”

  曲常风面上闪过忧色:“还未,已经传讯给万丹宗的道友了,半个时辰后便到。”

  万丹宗专修丹道,丹道药道不分家,医术方面是顶尖的。

  这时一旁的停石峰首座冷哼了一声,面色很是难看:“这两人通身魔气萦绕,要么被魔族附了身,要么根本就是魔族的人,曲师兄身为宗主莫要包庇心切,这样重大嫌疑的俩人,应该呆在水牢中才是。”

  停石峰的长老是个面色黝黑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名叫管右,和看守水牢的刑罚长老管左是一对同胞兄弟,脾气不大好,向来不太服气曲常风的作风,对其对连越这种修炼废物的爱护之心更为不解,此次他管左收了重伤他言语间更为不客气。

  管右:“魔族术法诡异非常,稍微不慎便可让其逃脱,我宗本就因此事损失严重,曲师兄如此感情用事怎么得了?”

  曲常风对他这个态度也是习以为常,只缓缓道:“人还未醒,待人清醒了再做定论,我两位徒儿查出的天圣教之事无可厚非吧?若此事还是天圣教的阴谋呢?”

  无论如何,曲常风都不愿相信自己的两个徒儿会跟魔族有关,就算此刻两人身上魔气浓郁,他的神识如何都探不得两人体内的情况,也对此坚信不疑。

  闻人羽在一旁也开了口:“连越师弟在洞天中时曾发下天道誓,言明不曾与魔族有所勾结,天道誓不会有错的。”

  确实,很多弟子都见证了连越发天道誓的场景,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至于顾从渊……就难说了。

  如此,管右面色难看,不再开口。

  九峰首座中,净心峰的首座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名叫道慈,一直紧闭闭目,直至此刻他睁开了眼睛。

  “水牢之中残存犯人三十余人,皆是魔族,都一一审问过了。”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道慈缓缓道:“其一,张胜被押送至水牢中时,他们都说未曾察觉此人有什么异状,极为寻常,不过那些死去的魔修中似乎有人频频看向张胜,也不知为何。”

  “其二,他们都不知连越两人对张胜做了什么,只是瞬间便有灵力波动起,张胜炸开水牢动荡,那些魔修竟顺势挣脱还救出了同伴,他们曾目睹顾从渊胸口被插入了一把淬毒的匕首……”

  “其三,水牢动荡之时,那些魔修先是设下了阵法,随后就围向了连越二人,有打斗之状,但那为首者说过一句‘是你二人将我们放出来的’……”

  “其四,那些魔修死去之前言语怪异,前言不搭后语,最后似是设下了什么阵法而反受阵法反噬而亡,顾从渊在此间曾出一剑……”

  “这些魔族所言也不知是真是假,所知的便只有这些。”道慈结束了这番话,又缓缓闭上了双眼,面上隐有疲惫之色。

  殿中众人思考着他话中言语,一时间无人出声,四下一片安静,片刻后,才有议论声起。

  “这样看来,这两位弟子不似魔族之人……”

  “水牢之中同样是魔族,如何能分清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万一知晓两人为同类有意隐瞒呢?”

  “那张胜不简单,那些魔修似乎知晓他身上有异……”

  “魔修归魔修,张胜不是那天圣教之人?怎么天圣教还和魔修有所勾结,难道天圣教本就和魔类同气连枝?”

  “就算这两人并非魔族,但在最后又牵扯什么邪阵,如今他们身上魔气浓郁,是否已经被魔族替代?”

  ……

  曲常风叹息一声,眼中隐有忧虑之意:“好了就到这了,待到他们醒来再做定夺吧。”

  见管右欲要出声,他又补充了一句:“诸位师弟待会助我在此地设下阵法,若连……他们真被魔族替代,算是未雨绸缪。”反之,算是保护吧。

  人多心齐,没多久,阵法便成型了。

  九峰首座没有散去的意思,闻人羽心知自己被叫来只是做个见证,行了个礼言明之后就退下了。

  走出大殿,他唇角隐有笑意浮现,一张面皮温润如玉,忽的闻得一声破空声起,抬了眼,就看到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御剑而来,身后跟着两名弟子。

  万丹宗的人到了,可真快。

  ……

  阁楼之上,黑袍青年和满脸癞子的老者相对而坐,他们之间是一方棋盘,青年执黑,老者执白。

  “教主,与纪萧对弈之时如何?”

  青年干脆利落地落下黑子:“他同样执白,但他赢了,你不如他,赢不了我。”

  老者也不恼,反而笑道:“听闻此次纪萧有难了?”

  “他毁我一具分身,如今他的分身也要被毁。”不知想到了什么,青年眼中隐有畅快之意。

  老者却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墙壁上,那里挂着一幅画,不久前,画中本该有千万只鬼头张着巨嘴,利齿狰狞,而今画卷上一片空白,半点墨迹都没。

  同样是不久前,一个瘦小的弟子跪在他们脚下,神色惶恐叩了又叩,额头一片血肉模糊。

  “教主这万万不可啊……教主……求求你……”又是狠狠一叩,声音中尽是恐惧之意。

  念头至此,老者落下一子,脸上的癞子因为这动作而微微颤动起来:“那你对那人的承诺可是真的?事成之后要将之复活?”

  “复活?”青年语中带着讽刺之意,觉得十分可笑,“一个蝼蚁他也配?他本该死在石临镇的,虽然此事做的确实尚可,但能为主上分忧是他的荣幸。”

  他亦想起了当时的情形,那个叫做张胜的蝼蚁目光呆滞,在他说出“复活”二字后神情激动地应下了,真是可笑,就这般走向了那幅画,无数鬼头也因此嘶吼不断,蜂拥而上,一股脑地涌入了其识海之中。

  纪萧不是喜欢搜魂吗,就让他搜个够,就算免了搜魂结局也不会变,张胜识海炸开,连同那些自以为是却被做了手脚的魔修一起,一起去死。

  黑子终是落下,青年看着棋盘目露满意:“我赢了。”

  **

  连越意识稍稍清醒些时,听到了063的声音。

  【宿主你醒了吗?】

  【醒了别睁眼!】

  【宿主你醒了吗?】

  【醒了别睁眼!】

  ……

  063像个复读机,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话,机械生硬明显用了什么方法在搞重复。

  连越顺从着没有睁眼,优先回应了063:“醒来了,现在什么情况?”

  几乎每次昏迷场景下醒来,都免不了问上063这么一句,该说不说,昏迷的场景确实有些多,于是连越问出口后又习惯性地强迫自己清醒,去回忆起昏迷前的所有事。

  进入水牢,顾从渊对张胜使用搜魂却变故突生,再后来到那些罪人们围着他们二人,阵法启动,而最后他抱着昏迷的顾从渊,瞧见了赶来的落山宗众人。

  也不知顾从渊此时怎么样了。

  心念流转只是一瞬间,随之,连越听到了063的回应。

  【宿主你总算醒了,千万别睁眼,此时063将宿主伪装成了昏迷状态,这伪装有破绽,宿主睁眼就露馅了。】

  【此时情况严重,宗主以及九峰首座都在等着你和顾从渊醒来,他们怀疑你们是魔族,或已经被魔族占据了身体。】

  【因为此时,你与顾从渊身上都充斥着浓郁的魔气,未曾散去,其余人的神识也无法探入,实在诡异非常。】

  【再者他们得知那些人在最后确实设下了邪阵,意要占据你们的身体取而代之,当然,宿主体内除了那萦绕不散的魔气外并无异常。】

  【但顾从渊那……063就不确定了。】

  信息量太大,连越的一颗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

  他第一反应是认定这是天圣教的阴谋,张胜是天圣教的人,设计报复他和顾从渊很正常,他从未见过顾从渊这样虚弱的模样,这最后出现的邪阵也很高明,搞得他们周身魔气萦绕,众人的怀疑便因此而来,就算原来不是魔,也会被怀疑被魔替代,在未得出结果之前恐怕都会将他们关在水牢之中。

  第二反应则是想起了覃月清的话,顾从渊身上确实有种种不对劲,如果他真的是魔呢?天圣教嫁祸给魔族的例子先前就有,可见不是一丘之貉,知晓顾从渊是魔且报复顾从渊,从而设下了这样一个局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