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府。邹越书房。
房内安静, 有烛火轻轻摇曳。
邹越坐在书桌旁看着手中信件,眉头越皱越紧,眼中的怒意也像是快要忍不住般。他紧紧捏着信件边角, 而后手指用力,指甲便将那张纸戳破。
邹子乾站在书桌前, 望着邹越脸上的表情,自身面容也不有严肃起来, 眉头同样紧蹙着。他身边, 是看起来比较淡然的洛尔和齐。
洛尔和齐环抱着双臂, 神色自若,对于已经发生、且无法改变的事, 他早已习惯。何况, 那封信是他带来的, 里面的内容他早已知晓。
“啪——”邹越猛的一拍桌子,将手里的信件重重拍在桌子上。
“那些北渝人真是靠不住!本来还指望他们能帮上忙, 结果居然在背后给我使阴招!一群该死的东西!”
邹子乾抿着唇, 双手不由握紧些许。
洛尔和齐缓缓开口:“太尉大人,如今还有些许北渝人留在京都, 既然他们已经不听您的命令, 是不是要……”
邹越缓了缓怒意, 扶额道:“先派人盯着他们,若他们没有举动,便先留着,若他们敢再违背我的意思轻举妄动, 那么……”
他给了洛尔和齐一个眼神。
洛尔和齐轻点了下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邹越又问:“轩辕泊与严慈那边的调查如何?他们可有找到什么证据?”
“太尉大人有先见之明,所有参与此次刺杀的人都以北渝人的身份出现, 他们还没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我们这边,该除掉的人都已经除掉,想必他们差不多么有用的证据。”
“很好,”邹越点头:“继续盯着他们。”
“是。”
“下去吧。”
洛尔和齐转身要走,邹子乾却还站在原地未动,邹越皱着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洛尔和齐伸出手抓住邹子乾肩膀,用力将他拽出了邹越书房。
邹子乾看似心情很差,从方才进书房开始便没么好脸色。
待走出一段距离后,洛尔和齐才松开手,重新抱回到胸前。
他语气轻飘飘开口:“我说,邹大少爷,你又怎么了?你可别说你刚刚是想质问太尉?”
“只是想问问父亲,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刺杀轩辕家的人便也罢了,居然还用北渝人,而且,还是些不完全听从命令的人。若是被抓住把柄,整个邹府都得遭殃。”
洛尔和齐瞥了他一眼:“那种事情不会发生。”
在那些人想要背叛前,他的人便会将那些人全部除掉。一个不留。
邹子乾深呼出一口气,抬手敲了敲脑袋。
走出许远,进了邹府的后花园。夜色浓厚,只有几盏院灯还亮着,里面没人,亦看不太清楚里间的景色。
邹子乾抬头看了眼悬挂在夜空中的皎洁月色,而后收回视线看向洛尔和齐:“对了,我让你帮忙做的事如何了?”
“那还不是妥妥的,”洛尔和齐笑了下:“只不过,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邹子乾稍稍皱眉。
洛尔和齐又道:“皇帝回宫后便将太尉大人安排在清风殿内的人抖撤走了,瑜贵妃想要探望,被拒之门外。还有,轩辕铮住到清风殿去了。”
邹子乾一愣,瞬间睁大眼睛:“你说什么?轩辕铮住进了清风殿?!”
“是啊,听说是要给皇帝当侍卫。”
邹子乾抿着唇,眉头即刻紧锁起,眼中的诧异很快便转化成为了疑惑,与些许怒意。
他垂下的双手不由自主握紧成了拳头,脸上不悦的表情一点儿也没有掩饰。
洛尔和齐倒是笑了两声:“现在清风殿没有太尉大人安排的人,又有一个轩辕铮在,你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随意去看皇帝了,是不是很难过啊?”
邹子乾抬头瞪了他一眼。
洛尔和齐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而后大步流星走在了前面。
邹子乾望着他的背影,火气顿时上涌,冲上去就是一脚,半分不客气的踹中了他的屁-股。
“笑么笑,狗东西!!”
洛尔和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还没站稳,邹子乾抬手挥拳过去。洛尔和齐笑着躲开:“你知道吗,你这是迁怒。你怪皇帝啊,你打我干什么?”
“你嘲笑我!我打死你!”
洛尔和齐随即跑开,邹子乾蹙眉,大步跟在后面,一副不揍到他不罢休的样子。
邹子乾大喊一声:“洛尔和齐,你给我站住!”
“我又不傻,”洛尔和齐在前面跑:“我要是站住,不就得挨打吗?”
“你站住!”
“有本事你追上我!”
“……洛、尔、和、齐!”
寂静花园中,暴躁喊声,与肆意笑声,同时响起。
翌日清晨。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懒洋洋洒在床上,宇文缙眼皮动了动,缺没有睁开眼来。房内寂静,只有他轻轻的呼吸声。
若是以往,早在阳光透进屋子前他便要被何进喊起来去上早朝,但这几日不用。他伤势不轻,是个可以偷懒的最佳借口。
盛夏天,天边有阳光现身后,只会越来越强烈,热感亦越来越厚重。
宇文缙感受到些许热意,皱了下眉,想要翻身,却不小心扯动胸前伤口,忽然传来的疼痛感将他的睡意驱散大半。
他蹙了蹙眉,睁开了惺忪的眼,眼神略疲惫,而后慢悠悠抬起未受伤的那只手挡住眼睛,隔绝了略刺眼的阳光。
房间响起一声沉沉呼出的气声。
“叩叩叩——”有敲门声响起。
“陛下,您醒了吗?”何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宇文缙往那边瞥了眼,想要出声回答,嗓子却有些沙哑,第一次开口时没能发出声音来。
他清了清嗓子后,缓了缓,才发出声音:“进来吧。”
声音不算大。但房间里也没有他人,依旧能清晰响起。
门口仔细听着里面动静的何进在听到宇文缙的回应后,才推开门走进了房间。他身后跟着两个宫女,一人拿着洗漱的热水,一人拿着今日宇文缙要穿的衣裳。
何进走过去,征得宇文缙同意后,小心翼翼扶他坐起来。
宇文缙闭着眼,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的疲倦并未消失,虽说太阳已经升起,可他依旧觉得有些困,不知是否是昨夜临睡前吃的药的效用。
御医交代,开的药方,熬制成药汁后,早晚都得服用一次。
何进道:“陛下,轩辕将军、严丞相,和邹太尉此时都在御书房,他们说要见您。”
宇文缙一愣,皱眉抬眼看他。
何进点了下头:“他们已经在了。”
宇文缙无奈。真是刚醒就听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啊。他想过邹越可能会来,但轩辕泊与严慈这会儿怎么来了?是来看望自己的,还是找自己商议那日轩辕府前的刺杀一事?
这真是巧了。
受害者,有幕后指使嫌疑者,齐聚一堂。
头大啊……
宇文缙仰头叹息一声,好想继续睡觉。
他瞥了何进一眼:“你能告诉他们,朕睡着还没起吗?”
“陛下就算睡到午后,他们也会一直等您的,”何进将宫女手里的衣裳拿过去:“陛下还是起床吧,有些事情早晚都得解决的,拖延不是解决之法。”
宇文缙再次叹了口气,而后配合着起身更衣。
洗漱完后,何进扶着宇文缙走出房间。
屋外阳光明媚,迎面而来的风夹杂着丝丝暖意,不燥不闷。他站在房门前扫视了眼覆盖了大半个院子的绿意,深呼吸了下,心情稍稍舒畅了些许。
院中人不多,红叶正带着两个小太监在院中打扫。
宇文缙往四周看了看,问:“少将军呢?”
“在房间休息。”
宇文缙轻挑了下眉,抬头看了眼明亮的天,这个时辰居然还没起。
去御书房前,宇文缙先去了趟轩辕铮房间。就在隔壁,转身走十来步就到了。
他并未直接从房门进去,只是伸手打开轩辕铮房间的窗户,站在窗边往里面看了几眼。
此时,轩辕铮确实还在床上躺着,被褥挡住了脸与上半身,双手双腿却坦然露在外。奇怪的睡姿。
宇文缙眼中有丝笑意浮现。
何进小声询问:“陛下,要喊上少将军一起吗?”
“不必了,”宇文缙关上窗户:“让他睡吧。”
“是。”
宇文缙坐轿辇去的御书房。
刚从轿辇上下来,尚未进入御书房内,在院中等着的邹越便迫不及待的走了过来。而同样在院中候着的轩辕泊与严慈也大步跟了过来。
三人顿时挡住了宇文缙的去路。
邹越拱手行礼:“陛下。”
轩辕泊与严慈同样拱手行礼:“臣,参见陛下。”
宇文缙定了定神,而后露出笑容来:“三位爱卿,不必如此着急,有事可以等到御书房内再说。”
邹越看了眼轩辕泊与严慈,点头:“是。”
宇文缙慢悠悠走在前面,何进跟在他身侧,其余三人在他身后,完全一副不对付的模样。
邹越看不顺眼轩辕泊与严慈,轩辕泊与严慈也是看他不顺眼。再加之几人在朝堂上本就对立,此时更是没么好脸色。若非宇文缙在此,怕是他们三人要直接吵起来。
看方才邹越气冲冲朝宇文缙走过去的架势,说不定在宇文缙来之前,他们已经吵过一番了。
御书房内。
宇文缙刚坐下,邹越便迫不及待走上前,而随时警惕着他的严慈亦走上前,两人大眼瞪小眼,一副互相看不顺眼对峙的样子。
轩辕泊趁此机会将自己准备好的奏报呈了上去。
何进接过,而后拿到了宇文缙跟前。
邹越一愣,回头瞪了轩辕泊一眼。
轩辕泊面不改色,对他的不悦视若无睹。
宇文缙打开奏报,上面详细汇报着这段时日边境的情况,将士伤亡、所用粮草、剩余物资,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
粮草与物资都不是宇文缙所看重的,吸引他视线的,是奏报上所记录的边境将士伤亡的数目。
虽战胜了敌军,可损失惨重,伤亡总人数更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宇文缙合上奏报:“轩辕将军辛苦了,此番守卫边境,破敌军城池,朕定要重赏。”
轩辕泊拱手:“多谢陛下厚爱,这些都是臣的本分。若陛下要赏,便赏给那些拼命守卫边境的将士们吧,轩辕府不敢独占陛下的赏赐。”
宇文缙笑:“轩辕将军说的是。那便,一起赏。”
“多谢陛下!”
邹越眉头紧蹙,双手紧握,眼神愤愤瞥了眼轩辕泊,而后抬头看向宇文缙。
他眼中所露情绪,甚是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