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山的主殿后方, 唐洲白刚坐到老位置上。

  离唐洲白二三十米远的李济安微微颔首,难得对唐洲白说了句:“你来了。”

  以至于唐洲白倒酒的动作一顿,几滴酒水洒落在石桌上, 留下浅浅淡淡的水痕。

  李济安话很少,在唐洲白被李济安安排到扶云峰后, 李济安从来没有主动召见或者拜访过唐洲白。

  唐洲白也不多打扰李济安, 只有巫寂灯来找李济安打架的时候, 唐洲白才会颠颠地过来, 一场也没错过。

  或许,今天李济安心情不错。

  唐洲白也礼貌性地问了句:“掌门今天遇到开心事了?”

  李济安微微颔首, 算是应了唐洲白的话。

  唐洲白等了半天, 李济安也没再开口。

  唐洲白:所以,你今天开心的事是什么啊?

  这次唐洲白来的早了一些, 他身后有一颗一年四季开着白花的古树,古树已经上千岁了, 体型很大,如同一团巨型的云停在唐洲白上方。

  山风吹过, 云团会轻轻摇曳, 散发着十分清淡的香, 似打湿后山茶花的香气。

  一些白花慢悠悠地从枝头坠落, 一朵五瓣的白花掉在唐洲白的酒杯里, 轻轻荡着涟漪。

  唐洲白再次端起酒杯, 轻轻吹开浮在上方的白花,眼神微微迷离,巫寂灯怎么还不来?自己都快要醉了。

  这杯酒刚下肚, 只见一阵紫黑色烟雾猛然出现在李济安对面。

  唐洲白的醉意稍减,对着那团紫烟说道:“你来了。”

  出现在紫雾里的巫寂灯:“…”

  这是喝了多少?谁给了他胆子敢这么随意问候自己?魔仙不同路知不知道?自己和他又不是朋友?

  巫寂灯脚下微动, 克制住看向唐洲白的冲动,对李济安说道:“开始?”

  李济安点头。

  一时之间,主殿后方烟尘四起,草木皆惊。

  李济安和巫寂灯从地面打到空中,又从空中打到地面,灵力与灵力之间的碰撞仿佛要撕裂上空和崩裂地面。

  这场架打了很久,唐洲白的酒壶已经喝了大半,他干脆拎起酒壶,打算一饮而尽。

  像是想起什么,他低下头带着酒气问石桌上的赤鸾:“怎么,要不你也喝点?”

  一瞬间,唐洲白脑子的哪根筋搭错了地方,他拎起酒坛子把剩余的酒全倒进了赤鸾的花盆里,并且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唐洲白轻笑一声:“你不会醉了吧?”

  又觉得好笑,一株植物怎么会醉,又笑话赤鸾:“你酒量不行啊。”

  回答唐洲白的只有赤鸾慢慢蔫下去的叶子,左摇摇右晃晃。

  再抬眼,只见巫寂灯向自己走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很熟练地坐在石桌上,抢过唐洲白手里的酒坛子。

  “空了?”巫寂灯啧了一声,把酒坛子扔到后方,很大方地虚空拿出三大坛子酒,甩在桌上,又对已经醉乎乎的唐洲白说道:“喝。”

  巫寂灯的酒和唐洲白的酒还不一样,又烈又冲鼻,只喝一点就会找不到北。

  但这酒又和之前的不一样,很香,勾得唐洲白舔舔嘴唇,眼睛落在酒水里。

  在半推半就下,唐洲白又饮了一坛子酒,整个人迷迷糊糊,眼皮开始轻轻抖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睡着。

  喝醉的唐洲白像只蒸熟的虾,整个人泛着不正常的红。

  巫寂灯也喝了不少酒,反而眼神清明,盯着唐洲白看了一会,又抿了一口说道:“你的脸…”

  巫寂灯口无遮拦:“像个勾引人的狐狸精。”

  唐洲白的醉意去了大半:“?”

  巫寂灯在说什么屁话?

  李济安难得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古树下,静静地看着巫寂灯和唐洲白,他抬抬手,被他和巫寂灯破坏的建筑重新出现,草木也焕发了生机。

  “啧。”巫寂灯别过头,拎起酒猛灌,又甩了唐洲白一句:“爱信不信。”

  “告辞。”巫寂灯又饮完一坛子酒,直接离开了流云山。

  等巫寂灯离开后,唐洲白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他说话也变得粘稠,听起来软绵绵的,他问一旁的李济安:“非要陪着巫寂灯打架吗?”

  李济安和巫寂灯少说也得打了快一年的架了,双方有输有赢,每次都打的天昏地暗。

  李济安:“嗯。”

  或许是因为唐洲白醉了,李济安的话也变得多了,略有些肆无忌惮地说道:“魔域的妖物有好有坏。”

  “巫寂灯是个异类。”

  “本性不坏。”

  唐洲白小声嗯了一声,他懂,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李济安眼里,巫寂灯就该哪哪都好。

  只听李济安说了句:“不过是陪他打架,只要巫寂灯不灭世那比什么都重要。”

  唐洲白的醉意又去了大半,灭世?灭什么世?

  你们不是就谈个恋爱吗?需要灭世吗?

  李济安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见一个白衣小童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额头沁着豆大的汗。

  “掌门,出事了。”

  白衣小童弯着腰,对李济安汇报着什么事情,唐洲白听得不真切。

  但李济安轻轻蹙眉,唐洲白猜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李济安看了唐洲白一眼,又嘱咐小童把唐洲白送回扶云峰,就匆匆离开了。

  白衣小童和流云山的弟子一样,并不喜欢唐洲白,奈何自家掌门对这么一个人上心,他还是不敢慢待的。

  于是,去扶唐洲白,但被唐洲白拒绝了。

  “无碍,我一个人便可。”唐洲白扶着桌子晃晃悠悠站起来,还不忘带上赤鸾,这个人慢吞吞地离开了主殿。

  白衣小童默默地跟在唐洲白身后,直到唐洲白进了扶云峰,他才离开。

  *

  扶云峰,黎明时分,唐洲白房内。

  巫寂灯带来的酒后劲很大,比唐洲白想象的大多了。

  唐洲白睁开眼,捂着头从床上爬起来,那酒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酿的,用灵力也驱赶不走醉意,直到现在他的头还晕晕乎乎的。

  唐洲白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床内侧的赤鸾,自从养了赤鸾,唐洲白一直坚持着这个习惯,把赤鸾放在床内侧。

  赤鸾的叶子还在左摇右晃,花香中透露着酒香,很显然,赤鸾还处于“醉酒”状态。

  唐洲白:…

  内心有股子愧疚感是怎么回事?

  确定赤鸾出了只有醉酒这一个状态后,唐洲白这才安心地下了床,背对着赤鸾,坐木桌旁,准备迎接黎明的到来。

  为了驱散头疼,唐洲白沏了一些灵茶,袅袅茶气微起,唐洲白舒服地眯眯眼。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他过得可太舒服了。

  修真世界好玩,赤鸾也听话,又没有强制性的攻略任务,可真是自由啊。

  甚至让唐洲白产生了想多留一阵的感觉,沉浸式修仙人生谁不喜欢呢。

  灵茶在茶杯中舒展身体,唐洲白端起茶杯,沁人心脾的茶香在鼻翼下涌动,只是闻着,唐洲白的头疼似乎轻了一些。

  唐洲白的嘴唇刚触碰到茶水边缘,上嘴唇碰到茶水,一股熟悉的花香突然冲到了茶香,只是这次的花香里掺着些许酒香。

  这味道唐洲白闻过一次了,所以只是惊讶了片刻,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水,打算转过身向季珵打招呼。

  上次见季珵还是三年前,多亏了季珵,自己才没受到苏遮山的伤害,还没得急向季珵答谢,季珵就消失了。

  既然这次季珵又出现了,唐洲白打算好好向季珵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比起唐洲白转身更快的是季珵的动作,唐洲白被牢牢地从背后抱住。

  两只柔软无骨的胳膊搭在唐洲白的肩膀,身后是温温热热的胸膛,香气彻底驱散了唐洲白鼻翼下的茶香。

  唐洲白只能看到两截白嫩的手臂,不似女子的娇细,但也瞧不见毛孔,光滑得如同白玉表面。

  季珵的指甲圆润,指甲尾端泛着健康的粉,像是夜晚笼罩了粉纱的新月。

  “季珵?”唐洲白盯着季珵的手指,不知怎的,喉头动了动,胃里翻腾着饥饿感。

  唐洲白这声试探性的呼唤并没有得来回应,反倒是被季珵抱得更紧了。

  带着花香的气息在唐洲白耳边响起,如同情人之间的喃喃低语:“唐洲白。”

  这三个字使得围绕着唐洲白的香味更加浓厚让唐洲白心头一震,如同尝了一口花芯里的蜜,甘甜鲜美。

  虽然自己的酒已经醒了,但现在仿佛又醉在了季珵的花香里。

  唐洲白喉结滚动,脑子已经迷迷糊糊转不动了,下意识说了句:“有事?”

  身后的季珵小声嗯了一声,他不喜欢唐洲白背对着自己,这样的动作让季珵很没安全感。

  于是他的双手缓慢而规律地从唐洲白胸前游移到唐洲白的脑袋两侧,捧住了唐洲白的脸。

  唐洲白隐隐约约能猜到季珵想做什么,他舔舔嘴唇,没有喝到茶水似乎让他格外地渴。

  顺着季珵的动作,唐洲白的脸被迫正对些季珵,在浓厚的香气里,这次唐洲白终于看清了季珵的模样。

  如花似玉。

  没想到有一天唐洲白会把这个词安在一个男人身上。

  如花般绚烂瑰丽的样貌,似玉般细腻柔和的脸庞。

  哪怕咬一口季珵的脸,嘴巴里也一定是花的香气。

  季珵的眼睛很漂亮,只是这双黝黑眼里似乎并不清明,带着些许扰人的醉意。

  只见季珵那张充满蛊惑性的脸缓缓低下来,唐洲白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唐洲白来不及思考,直接脱口而出:“你想做什么?”

  闻言,季珵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里一触即发的黑暗,只是被这样看着,唐洲白脚底发虚,仿佛踩在棉花上,“醉”得更厉害了。

  他说:“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