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绪起拍开姜竟捏着他拉链的手,“别乱——”
话没说完,突然被一阵力道扯了过去。
抬头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睛里,诧异刚冒出头,冷不丁瞥到从后面急急跑来的人影,瞬间垂下眼,收敛住莫名生出的情绪。
江雪珊没想到谢致予突然迈着大步朝立在舞台下的两人走去,走得稍急,她被抛在后头五步以上。
姜竟愣了,对上谢致予不带情绪的眼睛,他怔了会儿,拧起眉没搞明白什么状况。
谢致予伸手将周绪起的外套拉链一拉封顶,干脆利落。
姜竟见这场面,“兄弟,你什.....”
唰的一声,链齿完美贴合。谢致予这个时候才冷静下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场面僵持,他对着眼前人小声说了句:“天凉,衣服穿好。”
试图解释自己方才无厘头的举动。
姜竟听不得这话,谢致予前边的举动配合着现在这话,难不成是在指责他拉了周绪起的外套拉链?
他气笑了。
大家都是体面人,因为一个缘由不明的举动发生口角不是明智之举,何况周边围着不少人。
但他就是看不惯谢致予。
啧,这人真挺让人不爽的。
周绪起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一步打圆场,把姜竟推回舞台前的主席位,“下一个节目要上了,赶紧坐回去。”
副会长看着眼色也说,“对啊对啊会长,快来快来,等会儿还有很多节目等着我们。”
“你忙完之后再说街舞社的事。”周绪起拍了拍他的肩,说完转身站在原地的谢致予走去。
姜竟嗤了声,拿起大喇叭朝后台喊:“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节目。”
江雪珊看到周绪起走过来,收起脸上的诧异,仿佛全然忘记了刚才的情况,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嗨。”
周绪起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一顿,点了点头:“雪珊。”
谢致予垂在身侧的手指指节曲起。
江雪珊看了看他俩,指指后台,那边有人叫她,“我有点事,你们聊,我先走了。”
周绪起嘴角扬起个微弱的弧度,配合着桃花眼,情绪不高却愣生生的展示出了笑意。
他挥了挥手。
谢致予见江雪珊看过来,也点了点头。
江雪珊朝他眨眨眼,知趣的走了。
周绪起扯着外套拉链拉下来一点,并肩和谢致予踩上礼堂的台阶往一班的方向走去。
“刚刚.....”他心不在焉的开口。
谢致予抢在他前面说,“认识?”
“?”周绪起疑惑的看向他,重复:“认识?”
谢致予:“你....和江雪珊认识?”
周绪起愣了愣,嗯了声:“认识。”
他名气响,人缘不错,认识的人不在少数,谢致予知道。也清楚明白的知道他的朋友有很多他不认识没见过的,若是放在往常,他完全不会在意。
周绪起以为他单纯问问,插在兜里的手拇指按上中指根上的戒指转了转。想到江雪珊站在他身旁的场景,张了张嘴,秋末的寒气从敞开的礼堂大门铺面而来,灌进嘴里,他闭上嘴。
谢致予主动说:“你去表演的时候,帮她抬了箱东西。”
周绪起怎么可能不知道,甚至是他让谢致予去。他闭着嘴,久久没有说话。
“认识了?”
谢致予舔了舔唇,喉结上下动了动,答:“加了微信。”
周绪起猛然把中指摁得咔一声响。
“绪哥予哥,你们回来了。”许孟在座位上,刚探出脑袋就瞧见两个高个男生。
“帅。”礼堂的椅子是自动折叠式的,他往弯腰压下椅座的人肩上捶了两拳,夸他街舞社的节目。
何复插嘴:“离这么远,就看着了绪哥的影子也能夸啊。”
“你不懂,”许孟啧了一声,“我绪哥这身形这气质隔多远都能看出是个大帅比好吗?气场八米。”
何复乐了,“嘿别说,还真是。”
周绪起坐好,拍了拍旁边的许孟,“谢谢您啊。”
许孟挑了挑眉,“嘿,不客气。”
周绪起没什么心情和他贫,随口应了声。
许孟话永远不嫌多,猛地勾过他的脖子,越过他朝隔了一个位置的谢致予说话,挤眉弄眼:“欸,予哥,你刚刚干嘛去了?”
谢致予卡了一下。
没等他答话,许孟嘿嘿嘿的笑起来,就差当场起哄的状态:“我都看到了,刚那女生......”
这都什么跟什么。谢致予意会。
周绪起却先行动了,甩开肩上的手,把许孟推回去,“行了,别瞎贫。”
许孟见他这样子,不屑的嘁了声,不甚在意的放过了谢致予,转回去和何复说话,很快又聊起了别的事。
“欸,这周老莫他们……”
“真的假的?”
“…”
谢致予叹了口气,食指和拇指捻了捻,睫毛下垂遮住眼底的情绪。
江雪珊,江雪珊。
他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和女孩子长相白净的脸对上号。
温柔,大方,长头发,长相纯。
完完全全是周绪起的取向。
在舞台下,周绪起没有对她展现出多大的热情,那——
是不是说明他们没有那个意思。
他.....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可以个屁。
谢致予捂着脸,脑袋往椅背上重重一靠。
可以个屁啊......
不是江雪珊也会有别的人,会有别的人。
总归不是他。
周绪起把中指上的戒指摘下来,又戴回去,银色微冷的戒圈摩擦着指节,缓慢卡进指根。
出神的看着遥远的舞台,是一场武术表演,能看清动作身手,棍子舞得哗哗响。
戴稳戒指后,搭在黑色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缓缓扣紧光滑的扶手,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突起,蔓延至手臂,没入衣袖,被校服外套遮盖。
他尝试平复呼吸,目光一寸不斜,在心里第无数次告诉自己。
他的选择是对的。
没错。
许孟兴冲冲的转过来:“欸,绪哥,等会儿结束之后去打球吧。我听说老莫他们也在球场。”
何复:“对啊,老莫量哥他们都在。”
陆佳从后面看过来,“老莫他们一帮老师打球啊?”
“对对对,”许孟说,“陆姐等会儿一起来?”
陆佳摆摆手,“不不不,我就不去了。我得赶紧回家。”
温芮她们几个女生坐在男生后面一排。
“芮姐,萧萧你们要不要去?一起啊。”许孟扒着椅背邀请。
秦萧萧摇了摇头,指指陆佳示意和她一样,“我也得早点回去。”
温芮翻了翻手里的剧本,抬头撞上许孟看来的视线,啪的合上,“行啊。”
许孟芜湖一声,撞了撞周绪起,“绪哥予哥你俩也来。”
周绪起打了个哈欠,目光偏了偏,懒懒散散的嗯了声。
许孟完全没发现他俩的异样,见他们答应,有些兴高采烈的。
谢致予忽略周围嘈杂的人声,偏头看了眼身旁的人,睫毛很密,高鼻梁,嘴唇饱满,不知道亲起来是什么触感。
或许是视线停留太久,周绪起压在扶手上泛白的手指因用力过度有些麻了,目光飘过来和他撞在一起,“怎么了?”
谢致予拼命压下挣扎在边界线的情绪,摇头,移开目光,“没事。”
木棍划破虚无的空气,一道凌厉的弧度闪过,他闭了闭眼。
你能给那些女孩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分我一点。
—
一班的节目让评审席的几位笑得人仰马翻,轮到姜竟,温芮问他他们的节目能不能过,姜竟笑眯眯的看了眼台上的“公主”和“王子”等人,“你们先排着吧,应该能过。”
一班众人:“?”
什么意思?
“不是你们学生会审核吗?什么叫应该能过,现在不给结果?”
“是,”姜竟说,“不过除了我们学生会,还需要几位主任老师审核,他们的审核在下一轮,下周。”
“总之你们先练着吧。”
江雪珊是宣传部的部长,忙完别的事情坐回了主席位审核节目,她抬手朝周绪起和谢致予打了个招呼,眼睛弯起来的弧度很柔和。
谢致予不待身旁人反应,眼疾手快拽着他下了舞台。
一帮男生到了球场就跟猴子归山似的。
温芮把书包放在一边,坐在体育馆前边正对着球场的台阶上,拍了拍身旁的石阶,“你们去打,我坐这看着就行。”
篮球敲击地面的砰砰声响起,她低头摆弄相机,调好参数后对准球架后面的人。
“嗨,老莫。”周绪起丢下书包,将外套解了绑在球架的立柱上。
凑在一帮打球的老师看到这群小崽子,“哦哟,你们也来了。”
莫添甩了个篮球过去,短袖长裤,左手戴了个护腕,脸上是上班中年族没有的少年意气风发,“来比一场?”
许孟蹿得最高,接下篮球,积极应战:“来来来。”
谢致予把长袖的外套袖子提到手肘下部,瞟了眼褪下外套后周绪起裸露在外的手臂。
“谁开球?”
“你们来。”吴量说。
莫添:“做老师的总不能欺负学生。”
周绪起鼻尖哼出声,指骨分明的手指托着篮球,走到最前方,手腕扬起。
球体飞向空中,与此同时伴随着声:“各位老师往后瞧瞧,到底是谁让着谁——”
秋末天色暗得早,时间已至日落时分,再过上十几分钟,球场边上的路灯将会唰唰亮起。温芮在黑压压的暮色下,听到破空而来少年清亮狂妄的声音,她将镜头瞄准,记录下开球的刹那。
记录下少年们在球场挥汗如雨的青春。
“牛逼!”
谢致予突破一帮子拦截,丝滑进球,周绪起忍不住笑,眉眼飞扬的和他撞了撞肩。
长长的吹了声哨:“厉害啊,予哥。”
吴量摆摆手,擦了把汗,“你们配合打得挺好,这次算你们赢了。”
“不不不,”周绪起掀起衣摆擦掉额角上的汗,过去和他碰了碰拳,“还是您厉害,要不是各位老师让着,我们这些小辈哪儿能进球啊。”
“是啊是啊,绪哥说得是!”
“是啊,你们就别谦虚了,这待会儿指不定有人说我们不敬师长。”
“哈哈哈哈哈哈,”一群中年老男人笑了,骂道,“臭小子!”
周绪起一抱拳,“承让承让。”
吴量踹了他一脚,黑框眼镜里的笑意快飞了出来,“就你会贫!”
“哈哈哈哈哈哈哈......”
欢快的笑声打着卷的飘遍球场,温芮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翻着相机里的照片,抬头看了眼球场,也笑了。
路灯豁然在少年身后亮起,刺目的白光一下照亮了场地,从球场边缘一直扫射到中心。
肾上腺激素飙升的运动让所有人的愉快值蹿至顶峰。
谢致予看着和众人说说笑笑的周绪起,拍了两下手里的篮球,借着激动兴奋的氛围上前和他抱了一下。
他闻到男孩子身上浅淡的汗味,在白光背面,昏暗的光线中看到他耳后依附在皮肤上细小的汗液。
周绪起和他好兄弟似的抱了抱,手臂环着他的肩拍了拍。
莫添买了几瓶水和几根雪糕让学生们分着吃。
彭经延扯下袖子,呲牙咧嘴的咬上冻得邦邦硬的冰棍,“大冬天的吃雪糕,老莫倒是想得出来。”
周绪起一口咬破巧克力脆皮,甜腻极冻的口感灌满口腔,他呼出口白气,表情愉悦,“你懂什么,老莫是年轻人。”
许孟有默契的接:“年轻人就要冬天吃雪糕。”
温芮:“老莫说,我谢谢你们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人全咧开了嘴。
周绪起身上的汗散完了,冷风一吹,鸡皮疙瘩唰唰往外冒。谢致予叼着冰棍,帮他把外套抖开,摸了摸他仍带热意的手臂,含糊的说了句:“穿上。”
周绪起三两下穿好外套,将后背温度逐渐变冷的汗捂进衣服里。
谢致予见他拉上拉链,突然伸手。
周绪起察觉耳垂被什么粗糙的东西刮了一下,接着那双带有茧的手贴上他裸露的后脖子摸了摸,揽过他的肩,将他无限贴近身旁风刮着的冰冷的外套表面布料。
一系列动作自然而然,周绪起眼睁睁的看着谢致予低下头,有些长的睫毛垂下,张开嘴咬掉他手上的一小块雪糕。
“好冷,”他松开揽着人肩的手,利用口腔温度含化虎口夺食的白色糕心,起身时和身旁人对上视线,评价道,“挺甜的。”
周绪起顿时觉得手里的棍子烫手,他吸了口气,镇定自若的咬上没被人指染过的一边,“是吧。”
许孟突然探头:“绪哥,给我咬一口你那个。”
周绪起捏着雪糕棍,简洁明了:“丑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三两两少年朋友凑在一起的笑点总是很低,几乎可以随时随地爆出狂笑,在场的人又被逗笑了。
球场上的灯光大亮,体育馆前的台阶光线相对昏暗,砰砰的篮球敲击声传来,温芮捏着冰棒棍,抱着双膝脸贴在上面,侧头看向身旁互相揽着笑着的男孩们,弯起眼睛叹了句:“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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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