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赶到的时候,迹部景吾已经站在那里了。他脸上的表情既呆滞且震惊,仿佛看到了什么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东西。

  长廊被炸出一个豁口,冷风嗖嗖的灌进来,叫人忍不住跟着打个寒颤。

  她扫视一圈,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胆小如褐发少年早该双腿发软地扑过来了。

  可是没有。到处都没有他的身影。

  她的心蓦地沉了下去。

  “刚刚发生了什么?”优盯住迹部。后者迟疑片刻,才道:

  “…你带过来的那个一年级……”

  下一秒眼前一花。迹部景吾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一把揪住了前襟。

  “喂!”他面色一黑,看清对面人的反应后却又是一梗。

  那双淡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放大,锐利阴沉,酝酿着风暴。

  “沢田怎么了?”瞳孔的主人一字一顿。那个少年明明如此牵动她的心绪,真亏她还能保持住理智平稳的声音。

  “…被带走了,”迹部哑然道。他跟着恢复了一点冷静,“绑走他的是个外国男人,他——”

  他突然拧眉,不知道该不该把话补全。尽管他离得最近,听到动静赶来时也只来得及看到绑匪最后一眼:对方手中似乎燃烧着金黄色的火焰。眼神凶戾,短暂的对视间也渗出血腥的味道。

  “或许是专业杀手。”他沉声道,紧接着也不免疑惑:像那样一个人畜无害的一年级男生,究竟要从哪里招惹上这样的人呢?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优继续问,眼神冷冷地逼视他。

  “……”

  迹部微微侧目,回避了她的视线。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并没有来得及看清更多。

  见状,优愣怔地松开手,转头望着洞口外苍茫的夜色。一股难以言明的巨大恐惧攫住她,就像浓云里藏着的滚滚雷声。

  这时,一道稚嫩的童声突然响起,代替迹部回答了问题。

  “他们正在往北边走。”童声沉着道——是那个一直跟着毛利侦探的小学生,此刻他的眼镜镜片上浮现出一个不断移动的红色小点。

  优和迹部都没花时间纠结小学生过于精良的装备。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那颗红点无疑象征着希望。

  “北边是森林。”迹部景吾立即道。他正要安排仆人搜救,就看见小学生独自面向破开一道大口的廊边,脚下蹬着一只蓄势待发的滑板。

  “等等、带我一起!”优说,目光恳切,“拜托了!”

  小学生看她一眼,微微点头。在迹部景吾“见了鬼了”的注目中,他们两个被滑板载着高高飞起,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夜幕之中。

  雨水大滴大滴地砸下来,砸得皮肤隐隐作痛。树叶与枝干同样被这样剧烈敲打,弯折的声音宛如沸腾的窃窃私语。

  明明是滑板,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改造,再加上使用者炉火纯青的技术,竟然能在林间畅通无阻地一路飞驰。

  只是驾驶者的个头太小,为了保持住平衡,优只能狼狈地跪缩在滑板上,两只手紧紧搭着他的肩膀。

  “接近了,就在前面!”小学生严肃道,末了又像是想起什么,切换成另一种天真无邪的童声。

  “刚才,我往棕色头发的哥哥身上放了发信器,是认识的发明家爷爷送给我的礼物!”

  ……其实不难看出,这种幼小稚嫩才是伪装出的假象。能够为了救一个陌生人,毫不犹豫地一头撞入危险,像这样的胆识和气魄,即便在成年人中也是少有。

  “…小弟弟,你究竟是什么人?”优不由轻声询问他。

  而对面则沉默一下,再度扬起的声音自信沉稳,带着种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

  “——我叫江户川柯南,是个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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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腹部被什么硬物硌着、一路颠簸,沢田纲吉在头晕目眩间恢复了一丝意识。

  迷迷糊糊地,他听见某个凶狠粗粝的男声,用完全陌生的语言骂了句什么,随即身体一个颠转,他被直接甩到了地上。

  “……放开…他…”嘈杂的雨声中,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他不由皱眉,努力去分辨她说的每个词汇;

  这是经过一学期相处后养成的习惯,时至今日近乎于一种条件反射:无论她在说什么,无论是怎样离谱荒诞的内容,他总是会先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听进耳朵里。

  “要钱…话…我可以…给…”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语气冷酷笃定,“多少都……”

  她究竟在说些什么啊……这还是那个抠抠搜搜、平时连1日元都舍不得多花的优学姐么?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竟然还是吐槽。然而,也是借着这股十分现实的震惊,褐发少年用力掀动了眼皮。

  “No Japanese…”面前的男人缓缓道。他说英语时带着一种十分古怪的卷舌腔调,一语双关的同时,嘴角僵硬上提,露出的弧度阴险狰狞。

  对方没有任何让步的打算,之所以放下沢田,是因为对她起了杀心;优清晰地意识到这点。

  但是比起警惕恐惧,心里反而生出一股堪称轻盈的暴戾。

  她的视线落在崖边神志不清的少年身上一瞬,瞳孔便不受控制的一缩;与此同时,身体也向后微微躬起。

  这样正好。她本来也没有半点与之谈判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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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的计划是他用麻醉针和足球来制住犯人,少女却坚持自己诱敌。

  “迹部的眼力很好。既然他说对方是专业的杀手,直接从暗处袭击或许难以起效。”

  “我去拖住他,”少女缓缓道,“我曾在埴之冢家的道场学过一点武艺,单纯的自保没有问题。”

  “到时可以拜托柯南君找时机发动攻击么?”

  虽然话语间充满信任,但她使用的仍是和小朋友商量事情时的口吻,其内心所抱有的想法多半也是靠自己制住敌人。

  见她态度坚持,他便着意避开了争执,心里想的却是尽早一击即中。

  就像眼前负责任的国中生不会放任小学生孤身对敌一样,本体是高中生的工藤新一也不可能叫一个国三的小鬼独自陷入险境。

  因此,当全力踢出的足球真的被一层奇异的金黄色火焰挡住并打破时,生性温柔正直的高中生侦探在短暂的震惊后,又一次咒骂起现在这具幼小无力的身体。

  不过,也正是在这时,他突然回想起来,曾经究竟是在哪里听说过埴之冢的名号——

  那是还在夏威夷的时候,某天在基拉韦火山的另一头目击到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正当他以为是遭遇了什么武装袭击时,一旁的爸爸却乐呵呵地说:那是某个从日本来交流武艺的教官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了啊……要不晚上请他到家里来一起吃饭吧。

  于是当晚,他就见到了造成蘑菇云的真凶——一个长相超绝可爱笑起来会散发出粉红色花朵的金发少年。明明只小他两岁,身形却娇小可怜得像个孩子,萌得妈妈捧脸又为他准备了三个巨大的蛋糕。

  比那令人咋舌的武艺更加不科学的是:那晚工藤新一眼睁睁看着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对方呼哧呼哧快乐吃掉了三个与其等身高的蛋糕,明亮的眼神宛如外星生物……当时的那个谜之少年,是不是就叫做“埴之冢光邦”来着?

  ……也就是说,她竟然和那个家伙师出同门么?

  工藤新一嘴角微抽,果不其然看到少女抓住敌人分神应付足球的时机、一整套的腹部喉部面部击打,动作干脆利落又狠辣无比。男人被一脚踹飞的同时,他清晰听见了对方骨头噼啪碎裂的声音……

  “沢田!”放倒男人后,少女没有停留,而是毫不迟疑地向前跑去。然而到了最后,呼唤的声音却猝然高昂。

  糟糕!

  不忘确认杀手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侦探循声望去,恰好看见山体边缘被雨水冲垮,裹挟着尚且意识不清的褐发少年直直坠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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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滴大滴的雨水砸落。

  对外部世界的感知正慢慢恢复,然而其中难免混杂着错乱。

  沢田纲吉时而认为自己已经清醒地站立了起来,正在林间仓皇奔逃;时而又感到飘浮在湖面,正顺着水波缓缓沉没,逐渐遥远的水面光影浮动,一片幽蓝。

  “沢…田!……田!”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仍然断断续续的,带着乏力与焦急。

  她的声音传到耳朵,催促意识甩开迷离。

  那是自清醒的世界中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它就能挣脱湖水。

  “沢田!”

  清晰的呼喊自上方炸响。

  双脚悬空的褐发少年本能抬头;适逢雨滴砸进眼眶,将头顶优学姐的身影模糊成一团疼痛酸涩的水汪。

  “抓…紧!”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着。原来刚才的那些停顿并非源自他的臆想,而是她确实已近乏力。

  单手拽住一个体重相当又陷入昏睡的人不是易事。他们交握的两只手间沾满雨水与泥巴,滑腻湿润,就连说话时带来的最细微的肌肉牵连都可能造成打滑。

  见他睁眼,她无声地将另一只手也探过来,示意他拉住。

  少年那双暖棕色的眼睛此刻充溢着惊恐,皮肤仿佛泛着冰冷潮湿的死气;他背后的深渊张嘴欲嗜人。

  指尖堪堪触碰又反复错开几次,交握的另一只手也在这时猛地下滑。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烦躁恐惧,头一回觉得雨声也那么吵,恍惚间好像人声鼎沸。

  【“本大爷只依从自己双眼做出的判断——你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傲慢冷漠又自私的人。别忘记,当时不止你一个人在京都。”】

  【“诞下你,养育你,给你优渥的生活、地位、尊严!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已经过得够幸福了!”】

  【“优,我想到该怎么反驳他们了、我想到了!你不问我方法么、你不问我么?”】

  【“——胆小鬼!”】

  雨水溅到脸上,又顺着眼睑向下。她望着那个不断往下滑落的少年,心里一时充满了无措,觉得迹部说的真对、你们说的都对,她确实是有罪的人,现在报应来找她了。

  记忆与现实在眼前不断交织。天幕也变成另一种深渊,无力感蚕食着躯体,从颤抖的指尖爬向眼球。

  她拉不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好爱这种土狗剧情啊啊啊啊(疯狂扭动)名柯名场面回收欧耶!泥土松软flag回收欧耶!学姐崩溃进度99%欧耶!反正有神奇的伸缩自如的腰带在不怕!下章就来欺负一些小男孩叭嘶哈嘶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