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寄月的表情不停变换着,她真的很怕打针,那么长那么细的针头啊,好可怕,她甚至有点想哭。

  梁湾收针的时候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额头,看着她因为药效昏昏欲睡。

  “他的伤口没什么大碍。”梁湾先对黑瞎子解释了一下,又直起身子看向门外的黑暗,“现在就是不知道黎簇怎么样了。”

  黑瞎子没有回答,梁湾也只是感叹一下就开始收拾东西,黑瞎子看到,在后面轻笑一声,道:“保护一个人比伤害一个人要难得多,黎簇这孩子的脑回路啊,跟其他人不一样,吴邪还算是幸运。”

  梁湾手里的动作停住,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的张寄月,然后转身问他:“你是吴邪的人?”

  “我不是他的人。”黑瞎子语调怪异,听得闭目养神的张寄月有些想笑。

  梁湾看到她面部的肉抽动,皱眉又拍了拍她的额头,接着坐在她旁边,面向黑瞎子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黎簇对你们来说,都那么重要吗?”

  黑瞎子看了眼两人的互动,又去回答梁湾的问题:“这跟吴邪有关,既然你们都认识,我也不妨说一下,不过具体的问题你去问他,不要来问我。”

  梁湾放弃了之前的问题,转而问他:“那这儿呢?关于这儿你都知道些什么?”

  黑瞎子轻声叹口气,缓慢开始讲述,他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是沉浸在回忆里,可随着他的讲述,张寄月听出他话里的一些不对。

  前面的部分大概是他胡编乱造的,直到后来他讲到将黑毛蛇带给吴邪,张寄月一下子睁开眼,转过头看向他。黑瞎子注意到她的动作,声音顿了一下,可还是说出了最终发生的事情,那个张寄月知道是整段叙述里最为真实的一段。

  张寄月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心疼的几乎无法呼吸,那种明明没有亲眼见到,可还是能想象到的痛苦啊。

  她的哭泣声音几乎压到极低,只有对面的黑瞎子看到,可他什么也没有说。

  梁湾则是陈述一般地说道:“所以你们就找到了黎簇。”

  “除了黎簇,别无选择,因为只有他才有这种能力,还原这一切本来的面目。”黑瞎子说着极为残酷的事实,却似乎一切都很平淡,毕竟这不过是一场布局。

  “你们为什么非得知道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或者说,吴邪为什么不自己来,来看看那些蛇。”梁湾觉得一切都不太对,这一切不太符合逻辑。

  张寄月眼泪越发的多,黑瞎子也沉默下来,一阵寂静中,梁湾终于感觉到身后不一样的声音,她转头看着已经满脸泪水的张寄月有些茫然。

  这时黑瞎子似乎想清楚了,忽然开口:“反正也走不出去了,我就给你交个底吧。”

  梁湾从茫然中回神,喊住黑瞎子:“等一下。”

  见黑瞎子果然停住要说的话,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张寄月,用指腹给她擦了擦眼泪,没有问她为什么忽然哭的那么伤心,而是拧眉问黑瞎子:“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是编好了故事,就等着讲给我听的吧,这也太硬了吧。”

  黑瞎子身体纹丝不动,依旧是之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他挑眉看了一眼张寄月,接着答道:“黑爷我就是这么硬,你爱听不听。”

  这话有些轻佻,可里面暗含的意思梁湾听懂了,她沉默了一下,再次开口:“行,就当我没说,你接着讲呗。”

  黑瞎子似乎是笑了一下,开始继续和梁湾讲述:“这种蛇的费洛蒙能够被人吸收,但是副作用也极大,看似几秒钟,实则消化到感知系统可能要变成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后来我见到吴邪,感觉他好像已经活了好几千年,总之现在他不能再接触这些东西了,他已经达到了极致。”

  梁湾回头去看张寄月,发现她脸上的泪根本没有断过,这么短短一会儿,双眼已经肿的核桃一般,她也大概明白了张寄月为什么哭。

  这小丫头这么在乎吴邪吗?

  黑瞎子也看到张寄月的双眼,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从嘴角溢出,接着对梁湾道:“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黎簇,只可惜,他要死了。”

  “谁说他要死了?”本来还在看着张寄月的梁湾猛地转头看向黑瞎子,语气坚定,“我再告诉你一遍,他不会有事,还有杨好,他是为了救我,把那些蛇引开了,他们都不会有事,这几个小屁孩,个个讲情讲义的,不可能出事。”

  她似乎是在说给黑瞎子,也可能是说给她自己听。

  “那小子算是个男人,但是同时救出两人并非易事。”黑瞎子夸了一句杨好的同时,却也有些放弃的意味。

  张寄月慢慢收住眼泪,想到刚才黑瞎子抱她的时候传来的颤抖,他到底哪里受伤了?

  梁湾似乎也隐隐察觉到不对,她暂时忽略过去,对黑瞎子道:“苏万的伤不重,小丫头又小,我们带着他们去找黎簇他们吧,别在这儿耽搁时间了。”

  黑瞎子猛地吸了口气,对梁湾道:“对,你要找到黎簇,让他再坚持三天,我告诉你怎么走出去,地图应该在你那儿吧,给我,我给你指路。”

  梁湾终于知道自己察觉的不对是什么了,她恍然反问:“什么意思啊?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黑瞎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有些艰难的喘了两下,然后将手上的手套摘掉,将手伸到梁湾面前,梁湾和转头过来的张寄月都看到他手掌心一直延伸到胳膊上的黑色毒素痕迹。

  张寄月艰难地想要起身,梁湾把她按回去,然后直接起身走到黑瞎子面前,惊讶问他:“你被蛇咬了?”

  黑瞎子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回道:“恐怕我是走不出去了,剩下的路就靠你们自己了。”

  梁湾轻笑一声,异常骄傲地回他:“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在这儿,就像我说黎簇不会有事一样,你也不会有事。”

  张寄月这才放下心来,梁湾是个医生,她说没事,那应该是没事。果然就见梁湾将探险灯放在一边,从她自己的包里翻出一个盒子,看她打开,张寄月看过去,里面似乎是一支血清。

  “看见了吗?”梁湾将盒子里的东西凑到黑瞎子面前,黑瞎子侧头看过来,她接着道,“我还有一支血清。”

  黑瞎子无力地靠回椅背,气力有些虚弱的道:“只剩一支血清了,不要浪费在我的身上,你们后边还会更需要它。”

  张寄月在梁湾身后撑起身子,皱眉看着黑瞎子,眼里表达了强烈的不赞同,黑瞎子挑眉看她,她张了张嘴,哑着嗓子道:“你如果不出去,我就留在这里和你一起。”

  意思很明确,要死就一起死。

  反正真靠着梁湾带着两个伤员,基本也没有活下去的希望,那不如她陪着黑瞎子等死,让梁湾带着苏万去找黎簇,起码还能活下来几个。

  梁湾转头瞪她一眼,又转头对黑瞎子道:“你看看,你这是想大家一起留在这里吗?”

  说着不等黑瞎子回答,已经将血清打开,动作极其利落地将血清抽进针筒,排空空气后昂头看着黑瞎子。已经到了这一步,黑瞎子也没办法,有些无奈的将胳膊伸过去。

  张寄月扭头没敢看,一直到梁湾温柔的声音传来,她才转头去看,黑瞎子正按照梁湾的吩咐,老老实实的按着胳膊上的酒精棉。

  张寄月好笑的对黑瞎子挑眉,然后看着梁湾,梁湾看了看老实的两人,道:“现在针也扎完了,那些没用的话就不用说了,我是一个医生,我不可能见死不救。”

  黑瞎子没回应张寄月,而是有些无奈地开口:“行,你们真是没有一个听话的,得了,我就不按照原计划走了,反正怎么着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梁湾这才笑起来,将针筒扔在一边,又取出她手绘的地图翻开问黑瞎子:“你看我们现在在哪儿。”

  黑瞎子指着地图一点点和梁湾解释:“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来时的路已经被爆炸给堵上了。这些通道应该都是相互关联的,我们走这条路,应该能找到黎簇他们。”

  张寄月看着探险灯下的两人,心里有些放松下来,暂时大家都挺过来了,那后面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大家都能活着出去,这是她现在最大的愿望。

  两人很快讨论完,梁湾收起本子,问黑瞎子:“你的身体现在可以走吗?”

  “本来我还想软一下不走了,既然你这么硬,血清都给我了,那我黑爷只能是一硬到底了。”

  黑瞎子的话腔依旧的不着调,在女孩子面前说话也不注意点,张寄月瞪着眼睛想吐槽一下,却忽然感觉身后苏万有了动静。

  接着就是苏万虚弱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这是哪儿啊?”

  梁湾也听到这个声音,她绕到另一边,去摸了下苏万的额头,担心地问他:“你现在什么感觉,觉得晕吗?”

  苏万没有说话,只是虚弱的喘息着,张寄月不好转身,所以只是看着黑瞎子。黑瞎子看向她身后,笑骂道:“小崽子,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