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似乎很是静谧,月影变淡,厚重云层堆积的天幕即将破晓,晨雾蔓延在平缓深绿山峦,遥远而精巧的庄园建筑在这种阴翳的自然气候中被烘托出一股隐秘的顾影自怜感。

  白色飞鸟穿越林间跃升云层,洒脱地俯冲向庄园,它带着轻盈的鸣叫打破些寂莫,身姿滑过一扇宽大又光明几净的玻璃,最终脚丫落在白色大理石窗台的古典雕花上。

  这一抹白透过玻璃闯入窗后少年的视线。

  德拉科眼皮微抬,一刹后,鸦睫敛着灰眸掠回目光,他还穿着睡衣,像是醒的太早了,神色困倦地伸手端起杯子抿一口茶。

  很是华丽的房间里还没什么光线,微弱的晨色被窗帘虚掩着,一具高挑而清朗的影子慢慢走过,趿拉着拖鞋,在自家的宅邸廊厅里溜达。

  微凉的风穿堂而过,德拉科准备去起居室让家养精灵做点早餐吃,他叹了口气,经过父母的卧室,经过昨天的那些事情他们一定会休息到上午吧?

  转角阳台的门不知被谁掀了一半,一束薄光从走廊尽头照过来,光镀在地砖上轮廓透明清晰,里面有成对的人影。

  德拉科疑惑地往前走两步,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轻轻荡在走廊里不算很明显。

  “我不想提心吊胆...”

  “不会的,你得相信我...”卢修斯搂着他夫人靠着栏柱边,他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什么,语气坚定,但薄唇在战栗。

  纳西莎苍白面庞里眼睛丝丝忧虑,这一面都被埋进卢修斯的衣领里,从他的话里汲取一点安慰后,她又将额头从对方下巴上挪开,勉强挤出笑脸用指甲扯他的胡茬说:“这是自然。”

  卢修斯内心有些许忐忑,他在纳西莎的注视下低头,即便心里想到一些不愉悦的事情,也得忍住不颤抖。忽然瞧见纳西莎晨袍一角整整齐齐的家徽刺绣后,他又说:“或许这条路很艰难,但会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别害怕。”

  “如果魔王的计划能顺利进行...”他又迟疑一刹,接着说:“我会尽力的,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纳西莎听闻这不知是在说服谁的话时,她已经扭头看向外界景色,她想,自己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些,卢修斯也清楚的很,但二人甚至都没法把这个忧虑完整的说出来,空气里只剩无言。

  德拉科躲在走廊的壁橱边,他双手捧着脸,略感无聊的盯着地砖上的一对人影偷听。

  直到他们又谈起什么该刮胡子之类的话题时,德拉科才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开溜。

  说句实话,这么老些年的没心没肺和狂妄的作风似乎都源自于家庭足够温情坚固,但德拉科一边溜走,一边惊讶的发现自己好像很少看见爹妈会这么一致的对某个东西犹豫不决,如惊弓之鸟一样惧怕。

  他心里游走许多情绪,回忆曾经那些矛盾的触觉,是隐隐不安,是对某些事情的质疑,它们携带着很强烈的挫败感从头淋到脚,让人仿佛在这一刻陷入无边茫然。

  几日后,陋居在一片田园风景里飘出炊烟,附近长满芦苇的浅水荡里,玛德琳提着水桶和板凳,背着鱼竿沿着小路光脚走朝家里走,她身后跟着乡间小猫,小猫在金色日出下摇着尾巴喵喵叫。

  被吵的不耐烦了,她又束手就擒的把水桶放在地上,嘴里咬着的浅绿草根吐出来,不耐烦的说:“你挑你挑,行了吧?”

  她蹲下,手指戳戳猫头:“你有好几个魂器呢,饿也饿不死啊!纯馋是吧?”

  厨房里,罗恩提着行李下楼,他与哈利检查还有没有什么没带上,随后韦斯莱夫人抱着两只包裹走过去,她对罗恩说:“喏,你和你姐姐的礼服。”

  罗恩刚夸赞完哈利的礼服,他打开自己的包裹看,脸色一绿:“学校说让准备礼服,不是古董啊妈妈。”

  韦斯莱夫人双手习惯性叉腰,家里所有的收入都在她手里,实际上她可以给所有人都安排崭新礼服,但韦斯莱夫人有自己的教育理念,她觉得不能让孩子们养成骄奢的习惯。

  “我可怜的罗恩,放心吧,你老妈我也不会就让你独自出丑。”

  说罢,韦斯莱夫人潇洒的转身回灶台给煎鸡蛋翻面。

  罗恩好奇地拆开另一个包裹,就连旁边的哈利都忍不住笑出来,他努力让自己笑的不那么大声,然后说:“未必玛德琳穿就不好看呢?”

  罗恩看着这条就像上个世纪修女衣橱压箱底的女装,他摸了摸后脑勺道:“我看难。”

  “什么难?”玛德琳拎着空桶从外面走进来,她给自己的脚清理一新,穿上鞋子。

  罗恩和哈利出奇一致的摇摇头道:“没什么。”然后他们原样塞回去,假装无事发生。

  他们俩瞧见韦斯莱先生从楼梯口走下来,又问道:“为什么今年学校要带正装啊?”

  韦斯莱先生扣上他的袖口,他和蔼的神秘一笑:“你们会知道的。”

  韦斯莱夫人举着锅铲走出来,她皱皱眉对亚瑟说:“昨天忙了一晚上才回来,今天又要去这么早?部里给你加工资了吗?先吃早饭吧。”

  亚瑟说:“好多年没这么忙过了,巴蒂让我去查枪的事儿,今天还得去一趟翻倒巷,啊!玛德琳,有个事情。”

  他对正在往行李箱里放东西的玛德琳招招手,然后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给自己来了盅冒着腾腾热气的奶茶。

  “昨天有同事说,你在校外,也就是世界杯那天晚上,在营地附近使用了魔杖?是遇见什么危险了吗,怎么没跟爸爸讲?”亚瑟他一脸天真慈祥的问,喝了口热奶茶,满意的砸砸嘴。

  闻言,玛德琳表面上冷静的点头答:“那天跑路的时候遇见了一条蛇,我用了铁甲咒。”她心情略紧张地看向老爸,又道:“我不该在校外使用魔法的,没添什么麻烦吧?”

  韦斯莱先生见玛德琳为了这点小错解释,他随即心想这可真是个严于律己的好孩子啊,“没什么事,下次注意就好了。这无可厚非,那天实在太乱了。”

  诡异的枪伤画面又浮现在脑子里,亚瑟心有余悸地重复说:“实在太乱了。”

  玛德琳“噢。”一声,她将一只绿色刺绣小包装进行李箱关好,心道看来魔法部真是比想象的还马虎。

  九月的第一天,韦斯莱家的孩子们一个个都到了车站,今年韦斯莱先生因为工作太忙没来,只有妈妈在送他们。

  玛德琳在车站里就碰见了乔尔,他和他妈妈走过来,互相打打招呼,乔尔表情有点低落,这年轻人此刻看起来像一只表情忧愁的金毛,他自动找到好闺蜜玛德琳,并拉着她上特快列车,挤过人潮随便找了间空车厢钻进去。

  丢好行李箱,乔尔一脸惆怅,他问:“你知道威克多尔和爱玛的事情吗?他们居然早就认识!”

  他苦着脸,懊恼不已的接着问:“当初她是怎么能看上我的?天啊——”

  乔尔已经是个十足的大高个了,但他依旧把自己扭扭捏捏缩起来,脸蛋捂在臂弯里嚎,“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威克多尔出现了,我肯定要被甩了,呜呜呜呜......”

  玛德琳像看猴戏一样饶有兴致,她从行李里掏出一只圆溜溜的束口袋拿在手里,感慨万千,叹道:“唉,兄弟。这就是爱情,这就是人生啊~”

  乔尔不嚎了,他巴巴的看向窗外,又听见玛德琳言之凿凿的口吻在说:“你没听说过吗?小伙子!智者不入爱河,建设美丽家国!”

  他为之一振,扭头擦擦眼泪花子。

  “你说得对......”

  “这里有人吗?”

  乔尔的话音被开门声打断,玛德琳顺门望出去,一张俊俏的面容迎光恍然出现,明眸皓齿十分醒目,塞德里克露出浅笑,他抱有一丝歉意的看看玛德琳和乔尔。

  乔尔礼貌地赶紧往里让让,他说:“没人。”

  玛德琳介绍道:“乔尔,这是塞德里克.迪戈里。”

  乔尔吸吸鼻涕,他们互相问好,有一搭没一搭攀谈起来。

  而玛德琳着心不在焉,她的眼睛一直朝过道里看,神态里有些许期盼,拿着只有刺绣的浅色圆形束口袋两手来回翻倒,看着样子有点焦急。

  塞德里克留心到,他问:“你要买零食吗?”

  玛德琳收回目光,她满不在乎摇摇头否认,车上陆陆续续在上人,越来越吵闹了。

  塞德里克接着侃侃而谈说起他听说的,这学期学校会跟其他学校一起办三校争霸的事情。

  乔尔听到这里,不由想起来什么,他说:“能办成吗?我爸爸说最近整个巫师界都不算太平,他不确定这骚乱会不会影响到麻瓜世界,但对通信的监视更密切...”

  乔尔还没说完,对面玛德琳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她忽然起身,推开门追出去小跑起来,好似根本没在听别人在说什么话一样。

  德拉科,高尔与克拉布刚坐下,玛德琳就在他们后一脚闯进来,她冲神色蓦然的德拉科笑吟吟道:“世界杯那天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喏,这是那个隐藏款金色飞贼模型,你不是没抽到吗?给。”

  她胳膊伸着,表情布满真挚,黑色宝石一样的双眸泛起荧光。

  德拉科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有点失措和下意识开心的样子,他忽然有股奇怪的情绪冒出来,心中瞬间涌入很多东西,那抹喜悦也肉眼可见地从他眉宇间沉寂下来。

  他眼皮眨眨思绪氤氲,喉咙里哽了半天,干脆扭头不去对视,抿唇,口吻从未如此疏离客套:“不用,谢谢。”

  玛德琳的笑意在脸上一点点消退,她看着他这刻意而冷漠的脸色愣了半天,被身后的路人擦肩才反应过来,尴尬收回手后,红着脖根后退,悻悻而归。

  乔尔和塞德里克看见玛德琳神情麻木,回到包厢坐下一语不发,乔尔懵懂的问:“怎么个事儿?”

  玛德琳面无表情来回晃头,她垂直盯着脚尖出神,整个人好像丢了东西一样,气质里有种钝钝的失落,语气却一如往常。

  “一点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