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斯莱特林男寝。

  胡桃木桌面,烛火飘在灯芯上摇曳,一团光芒落在布雷斯双手中的书页上,衬得这密密麻麻的字母愈发刺目。

  这本魔药学在他手上被折开,又合上,又折开。

  布雷斯心里跟一团乱麻一样,他躬着背,颓丧的松开手将书哐地砸在桌上。

  他侧过脸,看向背靠着床头,手里拿着本《重生后我逆袭了》兴致闲逸慢慢翻看的德拉科.马尔福。

  德拉科的头发刚洗过,散散的发梢搭在额头,与众人一样的校服内衬白衫,在他身上也显得亦庄亦楷,活像是量身定制,即便是此刻,他懒懒散散的样子,布雷斯也不得不痛苦的承认,在这些方面,自己确实比不过马尔福。

  也怪不得潘西就像着了魔一样,无论自己怎么在她面前找存在感,她通通都看不见,眼睛里只有他。

  这段时间马尔福变的性格古怪起来,潘西吃了不少冷屁股,她正郁郁寡欢。

  白天时,布雷斯终于下定决心趁着这个好机会钻空子去与潘西表白,结果却在她那里受了毁灭似的打击。

  布雷斯气的实在不轻,他崩溃的趴在桌上,双臂压着魔药学。

  假如要是换成马尔福,估计他只肖勾勾手指,什么姑娘都哄的到。

  德拉科并没有忽略室友搞出来的动静,他手指翻开一页书,下巴微抬问闷闷道:“你什么时候被教授骂了?”

  椅子桌子一阵响,布雷斯倒头摔在自己铺上,仰头长叹。

  “你说,帕金森为什么喜欢你不喜欢我?”

  德拉科眉头一紧,他迅速的暼了一眼布雷斯,然后继续看书,不打算回答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布雷斯像是开闸泄洪的长江,也不管室友是不是理他,一句一句喋喋不休的倒苦水。

  德拉科正看到主角装绿茶吊打极品亲戚,虽然父母都说这些书没什么内涵,但这主角人设真是损的够可以,他抱着随便瞧瞧的态度看了几个章节,便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嘛,布雷斯实在太吵了。

  “爱情,真是一种令人痛苦的事情...”布雷斯这句咏叹调总结发言还没说完,德拉科的声音冷不丁响起:“那是...什么感觉?”

  布雷斯像嗅到鱼味儿的猫,他一骨碌坐起来,紧紧看向室友,德拉科神色很不自然,绷着眉目僵硬起来。

  “你问这个?”布雷斯仔细分析他这副样子,打水晶玲珑心里转了个弯儿,立马一拍大腿露出笑脸。

  “瞧瞧,我就说你现在怎么越来越让人看不懂,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布雷斯感觉自己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竟然发现了马尔福的秘密,他一定是在暗恋谁!总之这个人百分之两百不会是潘西.帕金森!

  德拉科十分不满这油腔滑调和排揎,他啪一声将书摔到边上,充耳不闻的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只留给布雷斯一个后脑勺。

  “怎么说呢,德拉科,当你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在想谁,那你就是百分之百的对她有了爱意,爱意哟~”

  接着,布雷斯看见室友连头也一起蒙住。

  德拉科十分的后悔问出这句话,因为自己一闭眼,脑子里就涌出某些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关于某张面孔......的记忆,这记忆还自带感知属性,像红铁烙在意识里一样。

  救命,德拉科在心里无声呐喊,救命啊。

  谁能给他个一忘皆空?

  ……

  厅廊,玛德琳抱着一摞书,与乔尔并排走向变形课教室。

  她昨夜睡的很香,即便大清早赶着上课也没有丝毫倦怠,炯炯有神与乔尔交谈她的读书笔记。

  乔尔与这条走廊来往的其他学生一样,打着哈欠慢慢往前挪,因为是麦格教授的课,大家都着急往教室赶。

  玛德琳目视前方,瞧见不远处的人群被挤开一条路,映入眼帘的是高尔与布拉克,然后再是与德拉科勾肩搭背不知叽叽喳喳说什么的布雷斯。

  马尔福隔着人潮一眼瞧见那头红发,他立马垂下头站定,装模作样的拉着布雷斯停下来。

  “怎么?”

  见那头红发率先消失进入教室,马尔福内心才大石头落地回复布雷斯:“没什么。”

  布雷斯朝他的视线看过去,教室门口空空的哪有人啊。

  玛德琳并不是真的没意识到,这马大少最近好像一门心思躲着自己。

  生怕与她挤一道门,生怕与她说一句话。

  是躲,是看见她就像老鼠看见猫一样。

  她下巴抵着羽毛笔心想,难不成是禁林那次被威慑到了?难不成是怕被缠着躲烂桃花?哈哈哈,果然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这一猜想简直正中下怀,玛德琳开开心心的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叹服。

  乔尔看见韦斯莱一边唰唰的写作业,一边轻叹:“不愧是我啊。”

  ......

  银色刀叉边缘锋利,玛德琳割开一块沾满澄黄酱汁的猪扒送入口中。

  乔尔拽了拽自己的袍子:“你看你看,我瘦的衣服都大了一圈。”

  玛德琳审视过去,胖墩乔尔的减肥计划已经初显效果,他这一瘦,颜值上倒有许多进步。甚至还有点像年轻时代的小李子,就连斯莱特林都有小姑娘爱跟乔尔打招呼了。

  玛德琳十分欣慰,竖起大拇指:“你真棒。”

  最关键的是...她抬目,看向马大少常在的位置。

  正午阳光明媚,大堂花哨的琉璃花窗折射出一束一束五彩的光揉杂交叠,耳朵里只听见刀叉叮叮当当,有人在抱怨作业太难,背后的格兰芬多长桌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传来震耳大笑。

  黑眸与灰瞳简短的又一次触碰。

  就像一场分不清哪一方更惨的车祸,玛德琳看着对方将脖子几乎一格一格的挪向另一边,他浑身僵硬的就像种了咒。

  她倏忽间垂首,手指紧紧捏着餐具,割肉的力度让盘子滋滋作响。

  玛德琳面无表情的想,他在看什么?

  乔尔!

  对了。这个马尔福,刚刚一定是在看乔尔!!!

  哦莫,嗑到真的了。

  玛德琳看向乔尔,他依旧一副傻白甜女主的模样,对着盘菜大快朵颐,吃的那叫一个香。

  乔尔不知道自己被脑补成了什么,他用餐巾擦擦嘴,指着半空飞来的猫头鹰:“那是不是你家人寄来的信?”

  玛德琳用一块生火腿换下自己的信,她撬开火漆,打开信封……

  ‘首先,这是一个坏消息。’

  玛德琳头一歪,什么坏消息?陋居的屋顶终于塌了吗?

  她目光顺着往下,呼吸一窒。

  ‘你妈妈知道了你就是梅林的过期牙膏。’

  事情是这样的,韦斯莱先生一直偷偷帮玛德琳匿名投稿,直到前几天《重生后我逆袭了》的出版分红到账,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稿费实在是无法瞒住韦斯莱夫人,韦斯莱先生为了洗脱偷藏小金库的嫌疑,只好一五一十把事情供出来,免受韦斯莱夫人的一顿毒打。

  韦斯莱先生说,过两个月放暑假,能不回来就别回来。

  乔尔即将把最后一块猪扒塞进嘴里,随后他就被玛德琳一股脑扯走了。

  某个马姓同学目睹全程,布雷斯看见德拉科一口灌完一杯清水,起身展臂拿起随身带的课本便大步往外走,那姿态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看谁不爽就欺负谁的马尔福,总之就是浑身戾气。

  “你去哪啊,德拉科?”

  “图书馆!”

  黑湖边,没什么人踏足的乔木树下。

  相比起冬季的万籁俱寂与肃穆,四月春天的这地方已经草木葳蕤,绿茵茂盛,灌木植物疯长,那颗乔木也发散出一层嫩绿的新叶簇。

  在日正中天的午时,太阳明晃晃的挂着,大大方方的将光线抚摸树木,树影遮出一片阴影,玛德琳与乔尔坐在树下,她烦闷的将信封当做扇子,溜溜的扇出一阵风,鬓边碎发缭乱。

  “你说,我爸怎么能出卖我呢?”

  乔尔倒是挺能理解韦斯莱先生,他若有所思:“你那《重生后我逆袭了》写的确实不错。”

  “那可不吗,这本稿费给的最多了。”

  玛德琳话音刚落,附近的灌木忽然一颤,叶子沙沙的响。

  她回头,看见一只麻雀从那里飞出来,便不在意的继续与乔尔抱怨。

  “我爸爸建议我最好不要回家,乔尔,你不是说暑假要回伦敦?”玛德琳感觉自己像个落水的小狗。

  “我能去你家挤一挤吗?”

  ...方才那只麻雀飞出去好远,在经过黑湖上空时,忽然现出原形变成一颗小石头,扑通一声落进水里。

  德拉科眉头紧锁,他透过灌木的叶缝儿看出去,玛德琳的一头红发披在脑后,从树叶里漏出来的光斑为她侧影添上迷蒙,加上背景里的景色,与整个环境都融成一副画,而乔尔正满口答应带韦斯莱去麻瓜界的家过暑假。

  德拉科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攥了一把树叶,已经被揉捏的稀烂。

  梅林的过期牙膏,居然是她!

  怎么能是她!怎么都是她!

  半夜,布雷斯再一次唉声叹气的躺回宿舍,这回换成德拉科在房间的空地里踱来踱去转圈。

  他发现,傍晚时刚被室友丢掉的那些来自梅林的过期牙膏的著作,此刻又一股脑重新摊在他的书桌上。

  而他这个室友,行尸走肉一样转了无数个圈,此刻方才坐下,肩膀失态的沉在沙发靠背里,表情苦涩的像是在为自己哀悼。

  马少爷看向窗格外的黑湖水底,内心五味陈杂,他哀怨的想。

  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