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走廊圆弧形壁龛里矗立着许多雕像,它们身穿铁甲,每寸肌理皆栩栩如生,德拉科.马尔福缩在其中一座雕塑身后,他将自己完全隐藏在黑暗的罅隙里,手掌扶着质感粗粝的墙壁,一双明眸直勾勾朝数十步之遥外,那个弥漫着血腥味儿的地方寻觅过去。

  此刻这里格外气氛幽静,更能清晰听见那间发生过惨案的屋子里,汩汩水流从哪里漏出来,哗哗的流淌,同样,也能听见邓布利多那老迈悠长的语调。

  邓布利多与斯内普短暂的低语细声交谈几句,二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伴随细微的水流声贯进马尔福的耳廓。

  “这孩子是默然者。”

  “决不可能!”

  “这种情况的确不寻常。”

  “......方才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或许这孩子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压制住了......”

  邓布利多的声音渐渐不闻,德拉科屏住呼吸把耳朵往那边贴,却什么也没再听见。

  良久,脚步声响起,斯内普在前,邓布利多在后,一股魔力将韦斯莱抬起,跟随邓布利多浮了出来。

  斯内普经过石雕时,眼尾轻慢的暼过那露着一缕金发的石雕缝隙,他扯扯唇线,若无其事的掠过。

  德拉科一直等到邓布利多也从他面前走过,才露出半颗脑袋,看见了悬在半空的玛德琳。

  她一身袍子湿答答的混着血迹,脸颊上还有一道结痂的血痕,寡淡的面孔了无生色,德拉科看见她无意识垂下的手指,从宽大的袖子里露出来一截,削瘦莹润,还在轻轻的颤动。

  他双瞳微缩,蹑手蹑脚的摸进那间发生过惨案的女厕,巨怪四分五裂的尸体已经被收干净,马尔福缩在门口,只看见一片狼藉,一大滩殷红血水轻泛涟漪。

  如果不是看见了巨怪的骇人死状,恐怕他会以为那全是韦斯莱身上的。

  她居然是默然者,还活到了今天?

  他曾在老爹的口中听说过,哪个故交家的继承人是默然者,几岁时便错手杀死了自己母亲,一直被关在家里,果然不到十岁就死了。

  ......

  魁地奇初赛结束,格兰芬多胜,哈利一路上被热情的红围巾们簇拥,他腼腆笑意,被罗恩和赫敏扯出人堆。

  “我刚刚看见斯内普教授在观众席上对你念咒!”三人组拐进无人的角落,赫敏谨慎的四处环顾,对哈利说。

  “他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哈利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他茫然的问。

  “他想盗取地下室的宝......”

  “等等,我想我该去校医室照看我姐姐。”罗恩从他们俩之间挤开一条缝,赫敏的话戛然而止,她“喔”了一声转念想起,“庞弗雷夫人说她今天应该能苏醒,都整整一周了。为什么只是撞伤要昏迷这么久?算了......我们得去看她。”

  赫敏自顾自说话,与哈利罗恩并肩往校医室方向走,她抱着两本大部头朝罗恩道:“你姐姐还救了我和潘西,那巨怪后来应该是被教授降伏了吧。”

  提起这个,罗恩与哈利对视一眼,关于他俩跑到厕所去救人,却莫名其妙的失去了那段记忆这事儿还没跟赫敏说。

  潜意识却告诉两个男孩,这事儿他们不应该再去想。

  校医室,今天整个霍格沃兹的学生估计都在赛场观看魁地奇初赛,另外半边学校都没有一个人影,医务室里更是静可闻针。

  冬天的阳光并不刺眼,柔和的光线从玻璃花窗投入,浅浅的一层洒在屋内,一溜整齐排列的洁白病榻上。

  一条鬼祟的身影从医务室外淡定走过,临到门口却快速踞脊摸进屋,巴睖着一双眼回头张望来时的廊道,在确保四周都没人看见自己之后,潘西.帕金森女士这才重修挺直腰杆,不自然的眨眨眼,她身穿绿领巫师袍,手里拿着一束精致的浅紫鸢尾花束朝某个躺着人的病床前走去。

  潘西努力让自己的脚步声小一点,再小一点。她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跑来给韦斯莱送花了,特意选在这个所有人都不会过来的时候,要是把韦斯莱给吵醒了,反而不妙。

  她走到玛德琳床头,神色古怪地瞅一瞅铺位上静躺着,双眸紧闭,呼吸匀畅的病人。

  这韦斯莱现在看起来跟快死了没什么区别,以后恐怕更要用不好魔咒了,亏她当时在女厕还那么逞英雄,以身犯险把自己整成这副德行,真不知道是不是斯莱特林的学生。

  潘西扫了一眼她床头小拖车上堆着的那些其他人送来的礼物,那些多是格兰芬多赫敏的好友送来的,多是零食玩偶一类。

  她看见其中一个红金配色泰迪熊娃娃,嫌弃的撇嘴。

  格兰芬多的学生审美真令人堪忧,难道她们还以为韦斯莱是格兰芬多的外编学生,也会喜欢这么没品的搭配吗?

  明显还是自己价格不菲的花束好看,深绿浅紫,优雅精致,逼格颇高。

  玛德琳倒吸一口凉气,她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眼皮被明亮暖黄的阳光刺到,一时间睁不开,但浑身也没什么力气,耳朵里尚存一丝敏锐,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被人摆来摆去,好像往左一点还是往右边一点是世纪难题一样犹豫不决。

  玛德琳渐渐找回一点知觉,她摸着一片柔软干燥的被衾,虚微的眯开眼缝。

  本来,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以为自己可能都要挂了,或许十一年的魔法界短途旅行都得结束,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还能四肢健全的醒过来。

  她以为她醒了之后,第一个会见到罗恩,几个哥哥,再不济也是乔尔和汉娜。

  却没想到,第一眼看见的,居然是来不及拔腿跑路,在原地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潘西.帕金森。

  玛德琳张嘴,喉咙里渴的不行,潘西听见她嗓音干哑的说:“怎么是你啊。”

  闻言,潘西一把将花束随便扔在架子上,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她听出来韦斯莱的语气里有多失望。

  潘西一不做二不休,重重的冷哼:“怎么?不能是我吗?我特地来看看你还有气没有。”

  玛德琳颌面漾出两分苦笑,她扭动僵硬的脖子往边上看,没有其他人。

  “你的兄弟,你的那个麻种跟班,他们现在只顾着看魁地奇比赛,没空守着你。”潘西得意的侃侃而谈。

  她不给玛德琳说话的机会,又道:“我真没想到斯莱特林还能有你这号人物,想来是那分院帽得了脑年痴呆分错了。你合该去格兰芬多才是,这也是你们韦斯莱家的传统。”潘西阴阳怪气的说。

  玛德琳依旧面无表情的眨眼,她见潘西一个劲儿阿巴阿巴,也没打扰,她在想,自己这是什么症状,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花我也送到了,算是感谢你的英勇行为。不过,你可别妄想能抹平咱们之间的梁子!哼,这邓布利多也真是的,怎么能让学校里出现巨怪这种威胁学生性命的东西,早晚我要让爸爸在校董会重新推举校长。”

  潘西说罢,昂首挺胸,华丽丽的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吐槽一句那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泰迪熊可真丑。

  玛德琳感觉自己的耳朵算是又清静了,她双肘撑着身体缓缓坐起来,靠着枕头仰头。

  闭上眼,一点点去感受浑身的僵硬与疼痛,但是,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能感觉到,体内的能量也好魔力也好,就像是形成了一道稳定运行的八卦盘,就如同阴阳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股互相衬托,互相推动,汲取力量,使她能格外感觉到平静和稳定,甚至有种取之不竭的感觉。

  玛德琳睁开眼,要是让她现在来施魔咒,她敢说自己一定可以完美完成,毕竟这两股力量已经不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而是融会贯通。

  她起身,渐渐感觉肢体的疼痛也不见踪影,从前经历过的所有疼痛都像梦幻泡影一样无影无踪。

  找到了自己的袍子,玛德琳从袍子里抽出魔杖,她手握魔杖,往后退了两步,对着堆满礼物的小推车,对准一只丑兮兮的泰迪熊。

  “Wingardiumleviosa.”

  依旧是亲爱的漂浮咒,这一次,玛德琳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只泰迪熊娃娃,稳定,缓慢的往上升,又等了许久,居然没有在半空炸掉,或者直接掉下来。

  她都要感动哭了。

  早知道跟巨怪打一架能有这效果,那她也半夜出去瞎逛刷几个怪就好啦。

  “唉,这是闹哪样啊!”

  她又朝帕西的那束花施了几个变大缩小咒,结果皆是丝滑似德芙。

  “玛德琳!你什么时候醒的?”

  罗恩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老姐已经醒了,并且还站着玩魔杖,像个刚掌握魔法的小娃娃一样不亦乐乎。

  玛德琳将玩具熊抱起来,被赫敏推着从新躺回病床。

  三人组探病,这待遇还真是高规格啊,玛德琳表示自己今天已经好了很多。

  不到一会儿乔尔和汉娜也来了,乔尔给玛德琳在厨房打包了一大堆食物,众人说说笑笑分享完,又恭喜哈利赢得比赛,赫敏把自己这几天的课堂笔记给玛德琳看,直到下午太阳落尽,庞佛雷夫人来赶人,他们才收拾收拾离开。

  玛德琳躺在床上,她手里揉着泰迪熊娃娃,不经意暼过潘西送来的花束,这姐妹儿的审美...确实不错。

  她往前凑近,却被另一个东西吸引了注意。

  是一本封面精美的手掌书,原本是被泰迪熊遮掩住的,她这会儿才看见。

  这书封面是浅绿色麂皮绒,边缘还有一圈银线刺绣藤蔓,书脊上绣着飞鸟集几词。原来是诗集啊,抬手拿起来,质感沉甸甸的,装帧精美至极,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书,不禁顺着树叶书签随便翻开一页。

  ‘Darkness travels towards light.

  but blindness towards death.’

  黑暗向光明旅行,但是盲者却向死亡旅行。

  玛德琳逐词看完,眼神晦涩,她将书页合上,随手丢在床头。

  方才她试探了罗恩赫敏,他们皆以为她是被巨怪弄伤的,对她是如何杀了巨怪一概不知。

  这东西谁拿来的?真晦气,她才不会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