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去年雍亲王府的赏花宴一游,富察家对皇孙福晋的位子是势在必得又稳操胜券的。

  如今的朝局已逐渐明朗,当今的皇子里对那个九五至尊的位子有绝对竞争力的就只有雍亲王和八贝勒。

  原本这两人的实力基本相当,可惜八贝勒终是一招不慎,因为“毙鹰事件”被圣上所厌弃,亲口说出了与八贝勒恩绝的话。

  如此,八贝勒想要继承大统便再无可能!

  如今下一任帝王的人选已经很明确是雍亲王了。

  近年来,雍亲王不仅多被圣上任重,而且朝野上下再没哪个皇子能比的过他的才干魄力。

  所以富察家用尽全力去争取雍亲王府三阿哥嫡福晋的位子,一方面是为了稀释马齐当年保举八阿哥为太子的影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富察氏全族的势力发展。如今看着只是一个皇孙福晋,未来说不得就是皇后了。

  雍亲王府现今只有三位阿哥,其中三阿哥最为人品贵重,可堪大任。二阿哥比起其弟资质多有平庸,至于四阿哥,年纪还小,并不能看出日后如何。

  所以三阿哥极有可能就是将来承其父志的那个人。富察家现在把女儿嫁给他,将来说不得们家也能如佟佳氏和赫舍里氏那般显耀。

  可惜,人算到底不如天算,煮熟的鸭子生生飞到了别人的碗里。

  李荣保从他二哥马齐的府邸出来,就径直回了自家府上。

  李荣保的夫人和长女正在厅里等着,一瞧见他进门,李荣保夫人忙问道:“老爷,如何,此事二伯怎么说?”

  李荣保烦躁的摆摆手,道:“还能如何说,雍亲王府三阿哥的嫡福晋人选已经定下了瓜尔佳家的姑娘,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可惜了富察家之前为这次选秀所花费的无数心血。

  李荣保夫人不甘心的问道:“老爷之前不是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吗,二伯也说会举全族之力为咱们佳慧铺路,怎么如今就不成了呢?”佳慧便是她的长女。

  是啊,怎么就不成了呢?

  这也是富察家自接了圣旨这一日,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查清这个问题不止是为了查明自家女儿落选的原因,更是怕富察家哪里存在着连他们这些当家人都不知道的隐患。若真有这么个隐患,那对富察一族可是影响极大的。

  李荣保刚去过了他二哥马齐的府上,两人讨论了半天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先前雍亲王府的三阿哥要选嫡福晋的风声一出来,马齐就推测过,皇上并没有要压制雍亲王的意思,因此为三阿哥指婚的福晋该是家世品貌都顶尖的女子。

  除了佟佳氏,赫舍里氏,还有钮钴禄氏这三家,皇上不会同意她们家的女子嫁给那位三阿哥外,其余人家都有可能。而她们富察家无论家族势力还是女孩儿品质无疑都是最合适的。

  更何况皇上之前还隐隐与马齐透过气,有意选富察家的女孩儿为三阿哥嫡福晋。

  他们今日也排查了,先前的安排全无问题,可事情就是这样诡异,自家女儿莫名其妙就落选了。更诡异的是,自家女儿不仅皇孙福晋没当成,这次大选宫里也没有为其指婚任何人。

  既然自家的安排没有问题,那会不会是旁人的问题。

  李荣保夫人犹疑的问道:“老爷,是不是那位三阿哥早就见过瓜尔佳家的姑娘?不然堂堂皇孙如何会选一个处处不如咱们佳慧的女子为妻?”

  “这不可能。”李荣保摇头道,“三阿哥那里的动静他也打问过了,并无什么异常。那位瓜尔佳氏也从未与三阿哥见过面?”更不存在什么私相授受。

  “那却是为何,反正咱们佳慧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肯定是别人使了什么手段。”李荣保夫人煞有其事的道。

  李荣保听她这么说,不由眉头紧促,但并未反驳,想了半天,他问长女道:“你在宫里时可有发生过什么事?”

  富察佳慧细想了想,摇头道:“并没有,女儿一直谨记着阿玛和额娘的嘱咐,在宫里轻易不与人争执,并未有行差踏错过。”

  那就奇了!

  李荣保和富察佳慧神色都有些纠结,一旁的李荣保夫人却突然灵光一闪,似想起了什么。她心里重重一一跳,试探着问道:“老爷,去年雍亲王福晋不是提前为三阿哥相看过姑娘吗?”

  李荣保不知其意,但还是点点头。

  去年雍亲王府的花宴,半个京城的女眷都去了,为的什么大家都是知道的。

  不过,他又道:“说是雍亲王福晋相看,其实真正做主的还是那位侧福晋。”

  果然!

  李荣保夫人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懊恼被李荣保捕捉到了,他迟疑着问道:“该不会那日花宴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没有,没有!”李荣保夫人忙摆手道,说完见丈夫还是狐疑的看着自己,她撑不住还是说了实话。

  她期期艾艾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日花宴,咱们佳慧去拜见雍亲王府的福晋和侧福晋时,态度怕是有些不……不妥当!”

  李荣保闻言,心里重重一跳,不由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个不妥当?”

  这……李荣保夫人顾忌着女儿的脸面不肯多说。但富察佳慧却一脸耿直的道:“阿玛,您别逼额娘了,女儿来说便是。更何况女儿也不觉得女儿当日的态度有什么不妥。”

  富察佳慧道:“那日,女儿去拜见了雍亲王福晋和侧福晋,雍亲王福晋端庄雍容,且是正室,女儿自是恭敬有加。而那位侧福晋,因有正室在前,所以女儿对她的态度自是要比对嫡福晋低上一头,如此才是正理。”

  听罢了女儿的话,李荣保的心便沉到了谷底。

  原来如此,原是自家一开始就走岔了路,这实在怨不得旁人啊!

  想起只因女儿的一个小小的举动,富察家这半年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他到底忍不住出声斥责这个一向让他引以为傲的长女。

  “你糊涂啊!”

  这是阿玛第一次对自己疾言厉色,富察佳慧不由心里委屈,她倔强道:“阿玛,女儿哪里做错了?正庶尊卑乃是应有之理……”

  她话还未说完,李荣保就呵斥道:“住口!你简直是胆大包天,那雍亲王府是什么地方,你当那是咱们家,堂堂天潢贵胄之家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外臣之女就能随口道了尊卑的。”更甚的是她不禁心里有这大胆的想法,还在自己不知情时给付诸行动了。

  原以为这个长女性子通透,能成大器,但如今他只庆幸长女没被选入王府,不然就凭心里存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早晚得带累了富察氏全族。

  李荣保呵斥完,再没心思与夫人女儿多说,只步履匆匆的出府去找他二哥马齐商量去了。

  如今要紧的不是自家女儿落选一事,而是自家得罪了雍亲王府侧福晋,更甚也可能连着雍亲王和其府上的三阿哥一块得罪了。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商量出来一个章程,尽早去雍亲王府赔罪。

  见父亲怒气冲冲的走了,富察佳慧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李荣保夫人张口想说什么,却终究不忍多责怪于她。只安抚道:“你阿玛一时在气头上,说话重了些,等过两日消消气就好了。”

  如此母女两个又说了几句,富察佳慧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回去时,妹妹富察佳蕴正在屋里等着呢。

  一见她,便迎上来问道:“姐姐,阿玛说了姐姐落选的缘由了吗?”问完就见富察佳慧眼圈微红,她吃惊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可出了什么事?”

  富察佳慧摇摇头,然后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与妹妹说了。她这个妹妹虽年幼却聪慧异常,正好也能帮自己分析分析。

  富察佳蕴听了姐姐的诉说,心里也是一惊。她叹气道:“阿玛说的不错,这事确实是姐姐做错了。”虽觉不可思议,但细想想自己姐姐性子一向刚直,这样的行事方式的确是她能做出来的。

  面对富察佳慧眸子里的不解,她轻声道:“此事不论公只论私的分说,雍亲王府的三阿哥娶妻,其实就是他的生母那位索卓罗侧福晋挑儿媳。姐姐想嫁与三阿哥,却对那位侧福晋不甚恭敬,只一味奉承雍亲王嫡福晋,那位侧福晋便是心胸再宽广都不会选中姐姐。要是那位侧福晋拿不得主意还罢了,偏人家在王府得势的很,三阿哥是人家亲手抚育长大的,所以人家对三阿哥的婚事很有话语权。去年雍王府花宴分明就是各家带了姑娘给这位侧福晋相看的,姐姐原也是只晓此事的,怎么那会儿会如此行事?”

  “我……”富察佳慧道:“我是早知道此事,但当时雍亲王嫡福晋和侧福晋都在,我总不能待侧福晋比嫡福晋更加恭敬吧?如此岂不成趋炎附势了?”

  富察佳蕴想了想道:“姐姐这话也在理,若真如此做了,倒是显得太过心急,怕是那位侧福晋也不喜欢。其实最好的法子便是态度相同,不分先后。如此旁人便挑不出错了。”

  她说着叹气道:“姐姐性子一向耿直,如此虽是优点,但妹妹也想劝姐姐一句,无论王府还是寻常官宦之家,内宅人事复杂,咱们做为后宅女子有时也得记着随分从时这四个字。”

  富察佳慧受教的点点头,道:“妹妹心胸通透,姐姐我多有不及矣。”

  富察佳蕴闻言,笑着握了她的手道:“我与姐姐同心同德,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妹妹能看清此事,只因是局外人罢了。若换我站在姐姐的这个位置,我也会与姐姐一样的。”

  两姐妹又说了一会子话,富察佳蕴见姐姐始终有些神思不属,便直言道:“姐姐,此事若是早些发现伯父和阿玛说不得还有转圜的机会,如今圣旨已下,已非人力可改了。”

  富察佳慧道:“妹妹误会了,我有自知之明,我如此行事怕是早就恶了王府了,哪里还敢奢望其它。我只是担心此事过后自己日后的亲事不会顺遂,更怕因为我一人累及咱们全族姐妹。”

  富察佳蕴这才想起姐姐被留了牌子,却还未被宫里指婚。她不禁也有些发愁。她再聪慧,也还是个小女孩儿,事涉太广,她也是力不能及也。

  不提富察姐妹如何忧愁,南嘉这里却是春风得意。儿媳人选是她自己看上的,弘曜也很满意。如今便只等着钦天监测算个好日子,准备弘曜的大婚了。

  不过在此期间,还有个小插曲,那就是南嘉收到了来自富察家的拜贴和赔罪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