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誓言确实是浪漫又真诚的。可惜灵攸听完,面上并无一丝动容。

  她笑容微敛,冷淡却又不失礼貌的拒绝道:“赤那世子,对你的求亲我恐怕不能答应。在我看来,婚姻是为结两姓之好,更是为两情相悦,并不是为了你所承诺的那些尊荣。而且你虽是亲王世子,但我同样也是我阿玛的爱女,我如今所享受的尊荣,比起你来也不差什么。”

  赤那看着灵攸面上的矜傲,不仅不生气,反而更添欢喜,他爽朗的笑道:“我赤那是个粗人,不会说话,灵攸格格别生气。我今日确实是诚心求娶灵攸格格的,不为名利,只为成全自己的心意。还望灵攸格格看在我一腔痴心的份上,答应我吧!”

  面对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男子,灵攸还是毫不犹豫的摇了头。

  “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赤那满脸失落的问道。

  灵攸知道今日于公于私都该当着皇上的面与赤那说清楚,这样的事断然含糊不得。

  于是她直接道:“因为你并不是我心目中的的良配。我虽是女子,但也是自三岁时就开始跟着阿玛启蒙读书,这十来年无论寒暑都是勤读不倦,笔耕不辍。自认学识虽比不上朝中各位大家,但至少远胜寻常男子。所以我未来的夫婿不仅要斯文俊秀,更要德才兼备,文能□□武能定国。只有这样的男儿才值得我下嫁于他。”

  灵攸说的这些话不仅是为了拒绝赤那,更是她的心里话。作为一位亲王的郡主,在眼界和格局都不缺的情况下,她压根就不打算委屈了自己。

  她的这番话让胤禛做为阿玛与荣有焉同时,却让赤那有些沮丧。

  赤那很清楚,面前这个自己心仪的女子所说的这些要求,自己除了在武学一道勉强合格外,其余的几乎都不沾边。

  他沉默了半晌,终是有些艰难的问道:“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学,灵攸格格能不能等等我?”

  等,等到何时去?再说一个人的学识可以提升,但相貌却是天生的。赤那压根就不是灵攸喜欢的那种美男子的类型。

  灵攸理直气壮的拒绝道:“抱歉,相貌和才识缺一不可。我灵攸择婿,宁缺毋滥!”姿态很是任性。

  灵攸说完,赤那面色更添颓丧,但还是不顾达尔罕亲王给他使的适可而止的眼色,倔强的对灵攸道:“你虽不答应嫁给我,但我还是会继续喜欢你,我总能等到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灵攸面色冷淡,无所谓道:“只要赤那世子保证不会干扰到我的生活,你日后如何做那是你的自由。”

  她拒绝的一丝余地都不留,旁人想劝也不知从何劝起。再说,以灵攸高贵的出身和父母宠爱的程度,她是有任性的权利的。

  达尔罕亲王看着长子一向骄傲的面容上浮现出几丝痛苦,不禁对灵攸的绝情有些不悦,他皱了皱眉,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康熙却哈哈大笑着对赤那道:“大丈夫何患无妻,灵攸丫头既然不愿意,那便算了,朕答应你,日后定为你指个好福晋。”

  然后又看着灵攸道:“今日朕虽然损失了一个好孙婿,但却得了个好孙女儿。灵攸丫头志向高远,但咱们大清国富民强,什么样的好男儿找不到,咱们慢慢挑就是了。皇玛法也答应你,定为你挑一个德才兼备的好夫婿。”

  灵攸闻言,心底一松,面上欣喜道:“灵攸多谢皇玛法厚爱。”

  如此,这事便算盖棺论定了,赤那求亲失败,而灵攸却得了个婚姻自主的恩典。

  ……

  冬去春来,四季循环往复,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的夏日。

  今年的夏日尤为炎热,宫里圣驾挪去了畅春园避暑,所以秀女大选的时间就放到了八月末。

  八月末的天气虽然也热气腾腾,但人是能受的住的。

  南嘉今年夏日也带着灵攸住进了圆明园避暑。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只南嘉带了灵攸出来。其余人却都留在了京城。

  乌拉那拉氏因着要操心乌拉那拉家的两个嫡亲的侄女儿选秀,并未出京。连带着三格格也没能成行。

  至于李氏,大格格时隔多年终于有了身孕,却怀相不好,还有就是二阿哥后院的一个侍妾也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因要操心孙子外孙,所以也没有来。

  再有府中的三个阿哥,二阿哥和弘曜一直被胤禛带在身边当差,日日东奔西走,轻易见不到人,只剩下三阿哥一个,索性就也留在府中念书了,如此李氏还能放心些。免得疑神疑鬼,怕三阿哥跟着南嘉被苛责虐待。

  紫禁城中树少水少所以热气更甚,而在圆明园,南嘉带着灵攸坐在一处湖心岛上的树荫下,四面清风徐徐,很是舒爽惬意。

  此时,灵攸端着个琉璃小碗,里面盛着半碗冰镇过的殷桃肉,这殷桃是白糖渍过的,吃一口冰爽酸甜,使人迷醉。

  “额娘,咱们真的不回去吗?”灵攸问南嘉,然后想了想又道:“这次大选皇玛法应该会给哥哥指嫡福晋,您真的不去瞧瞧?”

  南嘉将手里的琉璃碗放到一旁的石几上,然后在躺椅上躺好,自己拿了扇子,边扇风边道:“那些姑娘咱们早就瞧过了的,最后的结果想必皇上心里已经有数,咱们回不回去有什么要紧。再说即便出了什么变故,咱们待在宫外也是束手无策。左右宫里还有娘娘在,有事娘娘不会看着不管的。而且京城还有你阿玛在呢。”

  也是,哥哥的嫡妻人选自去年就开始相看了,如今只等着秀女大选后赐婚就是了。

  不过还有一事,灵攸想了想道:“额娘,咱们来园子前福晋不是去见了阿玛吗,我听见福晋对阿玛说想将乌拉那拉家的姑娘嫁给哥哥呢。”

  南嘉闻言皱了皱眉,道:“你这丫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阿玛身边的事不许你再去胡乱打听。”这丫头小时候淘气,每次做错事都要先打听胤禛的心情,若是心情好,她便先与胤禛求情,这样就能躲过惩罚。小时候这样,大人只觉得机灵可爱,也不会多想,可大了之后有些事就得忌讳着些了。

  灵攸被训斥,也不生气,只解释道:“可不是我特地去打听的,只是那日我去书房时,正好碰见福晋正与阿玛说话,我这才听见了一星半点。额娘先前嘱咐我的话,我都记着呢。”

  南嘉轻哼一声,不过不是对着灵攸,而是对苏培盛,“这个苏培盛真是成精了。”

  乌拉那拉氏特地去书房找胤禛商量,该是想避着人的,可是书房外面一向是苏培盛守着,这奴才估计是瞧见了灵攸过来,不想拦着平白得罪人,又想白得个人情,所以才一早溜了。灵攸无所知觉这才闯了进去。

  南嘉估摸着灵攸的动静胤禛当时应是发觉了的,所以也不再过分追究此事。

  灵攸见她不说话,只好又问道:“额娘,这事您打算怎么办?”

  南嘉不以为意道:“既然你阿玛没有与我说此事,我自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那万一阿玛答应了呢?”灵攸操心道,“那日我听到福晋与阿玛说乌拉那拉家不求正室,只要一个侧福晋的位子,她这样求阿玛,万一阿玛心软答应了呢?”

  “不会的。”南嘉笃定道:“你哥哥的妻妾谁家姑娘都行,唯独乌拉那拉家的姑娘你阿玛是不会答应的。”

  是吗,独乌拉那拉家的姑娘不行?灵攸忽的想起了曾经听到过一些流言,说是哥哥小时候曾被福晋暗害过。

  思及此处,她不由心神一紧,然后将心里的好奇问了出来。

  南嘉看着她单纯的眸光,默了默,才轻声道:“无论当年情势如何,福晋都是你们的嫡母,你日后只守着本份敬着她就是了。”

  灵攸闻言,嘴角动了动,剩下的话到底没问出口。

  虽然额娘没有明说,但眼神里的厌色却足以说明此事确有其实,甚至事实比流言更加严重。额娘话里的敬着,怕不止是尊敬的意思,更多还有敬而远之的意味。

  见女儿眉宇间的纠结神色,南嘉道:“你小时候多是你阿玛带着,所以被保护的性子有些单纯,甚至还有些不知世事。咱们府里虽也是妻妾众多,但也因为你阿玛的态度,后宅还算平静,妻妾之间的算计你很没见过。额娘也曾希望你永远保持如今的心境,但世情如此,做为女子就是比男子要更辛苦些。所以有些事你也该慢慢体悟了。等到日后你嫁了人,不用你多有手段,额娘只希望你身在局中时能看清旁人,更能看清自己。无论为了何人何事都不能打破自己做人的原则和底线。”

  这一点上,南嘉在乌拉那拉氏身上可以说深有体会。原本在这个时代妻妾相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当年乌拉那拉氏打压南嘉一众侧室,说到底也是为了捍卫自己正室的权益和地位,理所应当。可她错就错在不该对胤禛的子嗣下手,即便庶子,那也是胤禛明正言顺的儿子,该有活在这世间的权利。乌拉那拉氏去谋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这便是心思恶毒了。

  老天终是公平的,你害了别人孩子的性命,你的儿子最后也是保不住的。

  南嘉一字一句的教诲,灵攸听进了心里去。她蹲下身子趴在南嘉的膝头,保证道:“额娘的教诲女儿记住了,日后绝不会变成那样面目全非的人。”

  南嘉欣慰的点点头,又与她分说道:“咱们府上的孩子不多,额娘只你和你哥哥两个,当年福晋曾提出要抱养了你哥哥去,因着我和你阿玛不答应,她才抱了宋氏肚子里的,可惜是个女儿。”她说着嘲讽的笑笑,继续道:“这些年也是咱们府上没再添孩子,要不然她指定还想着抱个阿哥与你哥哥别苗头。”

  灵攸想想这几年阿玛一直守着额娘一个人,若如今自己突然又有个异母弟妹,也太让人别扭了。

  她接口道:“福晋没有儿子,所以才想着用联姻的方式拉拢哥哥吧!那她是笃定二哥比不过哥哥了?”

  南嘉摇头,“也不全是,福晋这个人做事喜欢两头下注,你看着吧,无论你哥哥纳不纳乌拉那拉家的女子,到后面四阿哥的婚事她肯定得插手。”

  灵攸心里有些眀悟的点点头。对福晋的手段她既有些厌恶,又有些替她悲哀。阿玛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她便是再折腾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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