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宗门弟子比试的第二日,基本今日就可以决胜出前十出来。

  能留在今日的,也大多都是资质出众之人。

  甚至有一半的人都已达到金丹修为。

  其实弟子比试也是有限制的,进宗超过十年后,就不能再参加比试了。

  而今年则是苏肆的第九年。

  最开始几年苏肆修为很低,只能勉强进入第三轮。

  前两年开始基本都是稳进前十。

  只有今年,为了某个糟心的玩意儿让自个连第三轮都没进去。

  不过好在一切都改变了。

  他会让所有人知道,他苏肆没有给他师尊丢脸,也没有雾峰丢人。

  苏肆握着剑,安安静静的站在一侧垂下眼帘。

  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今年应该又是那几个进入前十,其中需要注意的其实只有三人。

  一是剑峰的剑惊风,二则是原道真人的首徒陆任。

  而这第三,则是宗主的嫡传弟子,周笑。

  这三人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但周笑却略高几层,已快要突破至元婴。

  凭借他的经验,只要他不遇到周笑,应该进入第三轮不是什么问题。

  但每轮比赛都是抽签,能不能遇到都是看天意。

  苏肆在一旁想得有些出神,直到被人提醒抽签了,这才回过神。

  苏肆走上前,随意拿了一根木签,上面写着一个数字七。

  他们抽签都是抽取相同的数字为一组,那么拿到七的会是谁呢?

  正好这时,苏肆正好看到周笑看过来,然后将手中的木签亮出来,正好是七。

  他抽到了周笑?

  真是不想遇到什么就来什么。

  苏肆无奈只能拿着木签走上比试台。

  周笑也上来了,他身为宗主的弟子,一直以来也很受宗门器重。

  只是他上面的师兄也能干,一来二去难免他会被遮盖些锋芒。

  苏肆对周笑的印象并不深,但却隐约记得后来他堕入魔修后,周笑似乎也从宗门消失了。

  至于为什么消失,消失后又去了何处,这些苏肆并不知晓。

  周笑是个看上去很温和的书生模样之人,上台后先是抱拳行礼,一举一动都温尔儒雅。

  苏肆也微微低头行礼。

  随着一声令下,周笑先出手了。

  只见对方拿出一根婴儿手臂粗的玉笔,那笔尖却无比锋利。

  苏肆眉头微皱,也不知是否上一世堕魔的原因,他竟然在周笑的法器上觉察到了一两分说不出的魔气。

  奇怪,周笑身为宗主的弟子,又天资卓越,难不成跟魔修暗地里有什么勾结吗?

  可他的感知也不会出错,苏肆抽出山河落星光,靠近了与那玉笔对上。

  这般靠近了,那魔气便明显多了。

  周笑是魔修?

  不,如果周笑是魔修,宗内不可能没人知道。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肆一个翻身跟周笑侧身而过,垂下眼帘似在想着什么。

  周笑却握着玉笔就冲了上来,苏肆抬剑,转身,挽了个剑花出来,动作行云流水,周笑连他身都没近到。

  虽然周笑的修为高于苏肆一些,但很明显作战能力却弱了不止一层。

  不过片刻周笑就似乎有些体力不支。

  苏肆转动手腕,将剑提起,身形飘渺,眨眼间就来到了周笑眼前。

  等到周笑抬手反抗之时,那利剑却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间。

  胜负已分。

  周笑感觉脖子处一片的凉意,他看着比利剑更冷的苏肆,下意识的笑了笑,然后退后整理衣衫行了一礼。

  “师弟好本领。”

  苏肆若有所思的合上剑,却没有多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人群里面却突然爆发出一片的声音,苏肆顺着声音看去,目光却是一愣。

  他师尊怎么来了?

  只见不远处那里正站在一人,那人身着银灰色道袍,一手执拂尘,另一只手负手而立。

  头戴白玉冠,遗世独立。

  苏肆看了一圈四周,然后赶紧过去,低下头喊道,“师尊。”

  “我看到了,你赢了。”白玉尘轻声说道。

  四周无数目光看过来,却没有一人敢说话。

  这位仙尊这些年很少外出,有的弟子根本就没见过白玉尘的相貌。

  有不争气的,此刻两眼直直的看着,仿佛魂魄都去了一二。

  苏肆也不知道为何他的师尊会来。

  在他的印象里面,白玉尘是个不爱跟外界打交道之人。

  白玉尘扫过在场所有人,那些弟子似才回过神,纷纷起身对着白玉尘行礼。

  白玉尘颔首,目光稍微在周笑身上停留了一眼。

  以白玉尘的修为,一眼就看出了周笑身上的不对劲。

  而那周笑却有些紧张的后退半步,仿佛在害怕着什么。

  但最终白玉尘什么都没说,只是示意苏肆随他回去。

  等到他走了,周笑才松了一口气,发觉后背竟都湿了一片。

  而苏肆跟在白玉尘身后,思绪却有些纷飞。

  师尊是特意来接自己的吗?

  苏肆心里七上八下的,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们来到雾峰之下,山脚竟是一个偌大的莲花池。

  如今夏日正浓,莲花开得正鲜艳。

  他们走在莲花池里的木梯上,四周就是吹来的荷叶清香,让人神清气爽。

  “你似有话要说?”白玉尘停下了脚步,看向苏肆问道。

  苏肆一愣,抬头望向白玉尘,两人的目光交织了那么一瞬,苏肆却飞快移开了目光。

  白玉尘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也转过了头。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起来,并且还有些微妙。

  一阵清风吹过,荷叶摇晃。

  白玉尘望向这满眼的莲花,目光之中有着几分回忆。

  这满池的莲花是当年他亲手种下的,里面还藏着一座大阵。

  春去秋来,日复一日。

  就连白玉尘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在这里待了上百年的时间。

  百年不过转瞬之间,这百年来倒是将他那狂妄的性子消磨得干干净净,但也并不代表他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你也感觉出来了吗?”

  白玉尘突然问道。

  苏肆愣了一下,“什么?”

  “跟你比试的那人,他身上有魔气。”

  “周笑?”苏肆斟酌了一下,谨慎的说道,“我只是觉察到了他那法器似有些不寻常的气息,至于魔气我并未觉察出来。”

  苏肆说得很委婉,毕竟现在的他,不应该会觉察到魔气。

  而且修真界之中自古正邪不两立,大部分的修士都对魔修存有偏见。

  更别提魔族这些年也一直虎视眈眈着修真界,一旦魔族进攻,修真界必定是生灵涂炭,也因此大多修士对魔修更是厌恶。

  不过对于这些事苏肆也不能说了解得很清楚。

  他只是听说以前魔族也生活在这里,后来不知怎么就被赶到了深渊之地。

  只是偶尔也会有跑出来几只魔族在修真界里面肆意妄为,但大多都没掀起什么风浪。

  也因为魔修跟魔族本源相近,很多的魔修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些丧心病狂的事来,因此这些年名声也很是不好。

  甚至也有偏激的,说什么魔修人人得而诛之的话。

  当年苏肆堕魔后,就没少受到各种偏见,还时常被人追杀。

  至于追杀他的是否跟他有仇恨,却是说不清了。

  白玉尘看向那池子中的一朵莲花,微风吹过,莲花晃晃身体。

  却有一只鱼儿跳出水面,咬住那莲花的一片花瓣,然后拉扯住莲花低下头,随后整个身体都摇摇晃晃了起来。

  白玉尘笑了一声,声音如同冰块轻轻撞击了一下。

  惹得苏肆下意识的朝着他师尊看了一眼。

  虽然苏肆拜入白玉尘门下九年了,但他似乎从未看懂过白玉尘。

  也永远猜不透对方想要干什么。

  比如今日,他也不知道白玉尘为什么要下山一般。

  总不可能是为了来接他吧。

  他已不是小孩子了,即便是小孩子时,白玉尘也从未接过他。

  苏肆记得他刚刚拜入白玉尘门下的时候,那时的他才十二岁,对一切都感到好奇跟忐忑。

  师尊不喜欢他表现得太过亲近,但又不喜欢他不亲近。

  对自己的态度也是忽冷忽热,直到好几年他才勉强摸清了一点自家师尊的性子。

  白玉尘是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无比孤独的人。

  没错,在苏肆的眼中,白玉尘是个极其孤独的人。

  但他的孤独却跟其他人的不一样。

  白玉尘是因为太强了,强到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芸芸众生都只不过是他的一念之间。

  他永远高高在上,就如同夜空孤月,万古悬挂。

  所以没有人配站在他的身侧,他就只能孤身一人。

  “起风了。”白玉尘伸出手放在空中。

  他的指尖感受着清风拂过,那些风声里面带着无数人的秘密,全部都吹到了白玉尘的指尖。

  只要他轻轻用力,仿佛谁的心事就能被轻易挑破一般。

  苏肆看着白玉尘的发丝也被吹起,那是一头快长到脚腕的青丝。

  就像水中被泼入了浓墨。

  苏肆目光闪烁了一下,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白玉尘微微侧头,他用余光扫过苏肆,眼底带着一两分玩味。

  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他从苏肆的身上,也感受到了一两分魔气的存在。

  只不过那魔气太淡了,淡到被风吹过就什么都不剩了。

  所以苏肆不是魔修,却对什么东西生出了心魔。

  会是什么呢?

  会是什么,能让他这个一向不聪明的弟子生出心魔?

  那必定是极其执念之事。

  而近来能让苏肆上心的,那个外门弟子算一件,还有什么其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