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钧敏锐地察觉到了慕容锦落在自己手上的目光，或者说是他没办法察觉不到。
如果目光能凝为实体的话，想必他的手腕已经被那杀气锋利的目光切断了吧。
顾钧攥着丹药的手指紧了紧，心念一动，诧异过后，只剩下他慕容锦也不过如此的念头了。
他得意洋洋地朝慕容锦伸出紧握着丹药的手，攥在一起的手指打开，露出那枚过于瑰丽的丹药。
顾钧唇角挂着嘲讽的笑，道：“慕容锦瑜，你这不是也同我做了一样的选择了吗？”
顾钧尾音还未落下，就变成了惊怒的低吼，身体原地拔起，向后退着。
可他眼前除了还未完全消散的尸气，哪里有慕容锦的身影。
“！”顾钧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冰凉刺骨的杀气，那颗早就没了心跳的心脏竟然吓得急速跳动了起来。
他急忙在空中扭转腰胯，凭借着强悍的身体素质，生生地在半空中转了个圈。
握着丹药的手紧紧攥着，另一只空着的手成爪状，寸长的黑色指甲朝着突然出现的慕容锦的胸口抓了过去。
慕容锦不闪不避，殷红的唇勾出抹微笑，是居高临下的睥睨，也是骇人的疯狂。
他在顾钧惊恐的目光中欺身上前，一把攥住了顾钧的脖颈。
抵在颈子上的五指忽然暴涨出寸长的黑色指甲，尽数刺入进苍白的颈子上，疼得顾钧长大了嘴发出声嘶吼。
慕容锦掐着顾钧的脖颈，猛地将人从半空中压向地面。只听“轰”地一声巨响，灰尘散去，地面出现了个大坑，顾钧就躺在坑中。
这一下几乎要了顾钧的半条命，大口大口的乌血从半张的嘴中涌出，弄脏了慕容锦的手和衣袖。
慕容锦嫌恶地蹙紧了眉，掐人的手因为不悦又收紧了几分，苍白的手背上鼓起道道青筋，指腹都陷入了旱魃看似柔软，实则坚硬的皮肤中。
为了防止顾钧反抗，他曲起左腿，膝盖重重地压在了顾钧的胸口上。他这一下没收力，直接将顾钧的胸骨压碎了。
慕容锦微微偏头，看着顾钧就算是遭到了如此重创，依旧攥得紧紧的手。
眸中闪过暗芒，唇角的也冷了下去，表情阴鸷可怕。这样也好，也省得他满屋子找那小小的丹药，浪费时间。
耀眼的银芒闪过，那手连着半截小臂与顾钧的身体分了家。
“啊啊啊啊啊——”顾钧仰着头，从张到极限的嘴里发出来阵阵骇人的嘶吼声，被压制在慕容锦身下的身体疯狂地扭曲挣扎着。
可他脖颈被慕容锦攥在手中，上半身被慕容锦压在膝盖上，唯一能动的双腿，除了像是离岸的鱼一样扑腾几下外，起不到一点作用。
慕容锦垂着眼，漠然地注视着顾钧疼得扭曲狰狞的脸，就像是在看可有可无的蝼蚁。
“顾钧，你最不该做的事情，就是杀阿澜。”
慕容锦抬手将短剑扔出坑外，随即扣住顾钧的头骨，两只手一上一下地用力，在顾钧恐怖地嘶吼中，生生地扯掉了他的头。
那张还算是英俊的脸最后的表情定格在了，双目圆瞪，嘴巴大张，一张脸扭曲可怖，还有细细的黑色血泪从撕裂开的眼角流下。
死不瞑目，大抵就是如此了。
慕容锦将顾钧的脑袋扔到一边，捡起那截断臂，掰开攥得死紧的手，刚要拿丹药，又看了看自己沾满了黑色血迹的手。
他一脸嫌恶地“啧”了一声，将断臂放下，脱下冲锋衣，拿着干净的里衬擦干净了双手，才拿起那枚丹药。
慕容锦攥着那枚丹药来到了谢澜的身边，看着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谢澜，心口剧痛，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那一地血红之中。
慕容锦深吸了两口气，抖着手将奄奄一息的谢澜轻轻地抱在怀中。
谢澜的脸因为失血过多呈现出一种透明的青白色，脸颊上淡紫色的毛细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均匀分布在谢澜的脸颊上，与慕容锦脸颊上的黑色纹路有几分神似。
“阿澜。”慕容锦的声音一下子就哽住了，心疼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攥紧，努力地从那颗不算新鲜的心脏中榨取出新鲜的血肉来。
还吊着一口气的谢澜费力地睁开眼皮，用已经涣散的黑眸看着慕容锦，失了血色的唇勉强勾出笑的弧度，露出一边尖尖的虎牙。
“你没事啊，那我就放心了。锦，我好疼。”
谢澜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把利刃，用力地扎在慕容锦的心脏上，疼得他想仰头嘶吼。
“很快就不疼了，阿澜，很快就不疼了。”慕容锦挤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不让谢澜听出来他声音中的哭腔。
他抬手擦着谢澜唇边和下颌上湿漉漉的血迹，可那些血怎么也擦不干净，反倒是将谢澜的脸涂抹的更脏了。
“别哭。”谢澜缓缓地闭上了眼，声音轻的几乎快要听不见了。
他想给慕容锦擦擦眼泪，告诉他不要哭，自己很快就会投胎的，这一次他依旧不喝孟婆汤，等着他来找自己。
可他太疼太累了，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这么长的话了。
慕容锦被谢澜这句别哭戳地心口剧痛，双眼几近血红。他猛地俯下身，将头埋在谢澜的颈子中，滚烫的热泪几乎要将谢澜已经冰冷的皮肤灼伤。
“对不起阿澜，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对不起，我实在承受不住再次失去你的痛苦了。”
慕容锦听着谢澜渐渐消失的心跳，猛地直起身，一手托住谢澜的后颈，另一只手将丹药放进谢澜还没完全合上的嘴里。
下一步呢？下一步要做什么？
慕容锦想起那给他丹药的老道说过，羽化登仙丸入口即化，服用之后，将人平放在地面上，等待羽化即可。
羽化登仙，说来好听，其实哪有什么羽化而成仙啊，最后变成的也不过是不生不死，不老不灭，游离在三界之外的僵尸罢了。
丹药是老道给自己练的，他想成仙，就怕是尸解成仙，没了肉体，只依托于一物之上。
他便想出了炼制丹药保存自己肉身的办法，谁成想，成品竟是服用之后会变成僵尸。
那老道自身有几分道行，练出来的羽化登仙丸，服用之后，保底是不化骨，运气再好些，或是死前心中存着怨气挂念，也说不定可以成为旱魃。
随着老道年龄的增长，对成仙一事也看淡了，恰逢慕容锦来求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法子，他又看透了慕容锦的真身，便将这丹药赠给了慕容锦。
只是慕容锦知道了丹药的副作用后，他犹豫了。
他舍不得让谢澜变成和自己一样的怪物，他不想让谢澜也尝试那种被道士喊打喊杀，躲在深山老林中的生活。
他的谢澜生前是保家卫国，战功赫赫的将军，死后不该成为世俗人眼中的怪物，被人畏惧，遭人唾弃。
他的谢澜该名垂青史，受万人敬仰。
慕容锦和顾钧的分歧也便由此而来。
可如今，慕容锦想自私一次，他想留住谢澜，他不想让谢澜就这么死在地下。
不化骨也好，旱魃也罢，谢澜总归还是可以和往常一样行走在阳光下的。
加之现在又是末法时代，有能耐的道士和尚不如以前多不说，因为客观因素，早没了除魔卫道的信仰，他们的生活不会被这些不长眼的打扰。
慕容锦心里面给自己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面上紧张地观察着谢澜，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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