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道士被慕容锦抢白了也不恼,低头将手中的罗盘揣回到了袖袋里,换出个巴掌大小的八卦铜镜握在掌中,接着往前走。
“老少爷们们,接着走吧,都别心急,静下心来,且有的走呢。”与他小心拿着八卦铜镜不同,他的声音中没多少正经。
“还要走?”二毛心中忐忑,反手在背包里摸出了个狼眼手电筒,“咔哒”一声按开开关,惨白刺目的灯柱从手电筒发出。
狼眼手电筒的光束亮,穿透力强,是他们下墓必备的装备之一。只是没想到在这里遭遇了滑铁卢。
那本该能照亮几十米外的光束,愣是穿不透黑黢黢的雾气,只照亮了他周身方寸大的地方。
怎么可能会有狼眼手电都照不穿的雾?二毛顿觉毛骨悚然,脱口一句国骂,忙举着手电筒向四周看去。
这才发现周围的雾气不知何时变得浓郁漆黑,连那丁点的朦胧模糊感都不见了,就像是一块厚重的黑布。
这是鬼打墙?还是别的什么鬼玩意?
二毛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慌张不过一瞬,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怕自己和韩二爷疯道士走散了,拴着绳子的手攥着绳子绕了一圈。
感觉到手中的绳子绷紧和挣动,二毛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半,松了手中的绳子,却不敢关手电筒。
生物都有趋光性,人更是如此,通常在有光亮的地方,会比在漆黑的地方更有安全感。
哪怕是二毛这种常年在地下活动的人,也是需要光才能让自己安心。
“道爷,二爷,我手里的狼眼照不出去,这雾不对劲,大家都小心些啊,绳子千万别松,都别走丢了。”
大熊大壮浩子三个听了,忙从背包里掏出狼眼手电筒,打开之后,发现和二毛说的状况一样,都惊地吱哇乱叫。
谢澜本来也是想要拿手电筒的,可他的手攥着慕容锦的手,不想松开,再听二毛大熊他们都说照不出去,没有用,索性也就不费那个劲儿了。
反正拿不拿手电都是一个样子,还不如就这么跟着队伍走,有绳子拴着,又走不丢。
再说,那道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还没有消失,谢澜也怕真打开了手电筒,照出了个什么他接受不了也打不过的东西,那时候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无门了。
“哎,尸气重了就这样了,手电筒都收了吧,费电。”疯道士懒洋洋的声音穿透了浓厚的雾气,从头传到了尾。
“都别闹幺蛾子了,消停地跟着贫道走吧。这尸气总会有个最浓郁的眼,找到了也就到地方了。”
疯道士这话说得倒是在理,手电照不出去,下面的墓又不知道有多大,他们需要走多久,背包里备着的手电够不够用。
与其在这里浪费电,倒不如省着些留到下面用。
再说了,眼前的不过就是单纯的黑暗,不会突然从雾里蹿出来个什么僵尸啊,还是野兽的,脚下的路也算是平坦,此时的害怕不过是一种心理上的暗示,想明白了,也就不怕了。
二毛率先关了手电筒,紧接着是大壮和浩子。
大熊怕这种纯然的漆黑,哪怕是疯道士说得再有道理,他自屹然不动地拿着手电,打死也不关。
一行人沉默地行走在寂静的黑暗中,不知是午夜降临,还是尸气愈发浓郁的缘故,他们觉得温度在下降。
丝丝缕缕的阴气穿透了厚实的冲锋衣,钻进了皮肉骨缝中,冷得人忍不住打摆子。
恐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上,大家都紧紧抿着唇,咬着后槽牙,没有人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当下这种环境中,只有尖叫和哭泣才是最应景的。但是,一旦出现第一声崩溃的尖叫,那么他们也就到此为止了。
无论是黑暗,还是等待,都是最折磨人的事,而在黑暗中等待,不外乎是折磨翻倍。
就在无声地压抑快要将所有人逼疯时,疯道士停下了。
“到了?!”
阴鸷的声音因为挑的太高,而变得尖锐刺耳,那无疑是难听的,可是在此时此刻,它却如天籁般悦耳动听。
“道长,我们找到了?”韩二爷向前冲了一步,站在疯道士的身边,激动的问道。
虽然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不耽误他兴奋地左顾右盼,甚至还抬脚踩了几下地面,像是这样就能感应到下方的墓穴一样。
“对,这里就是尸气最浓的地方了。”疯道士的声音恢复如常,他眯缝着眼,戒备地盯着一米远,呈现旋涡状扩散的尸气。
没错,这里是尸气的中心位置,所有的尸气都是从这里扩散出去的。当然,谢将军墓就在这下方。
这个漩涡般的尸气,没有点灵力道行的普通人是看不到的,所以韩二爷就站在疯道士的身边,也没有看到那一大团尸气。
只有疯道士看到了,也只有他切实地感觉到了恐惧。
这些尸气太杂了,他甚至没有办法从中分辨出到底有多少只僵尸来,一只,两只,还是三只?
是普通的紫僵绿僵,还是更高级一点的血尸毛僵,甚至是不化骨,亦或是旱魃?
这些,他通通没有办法判断出来。
疯道士自跟师父学道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他忽然有种预感,这一趟下斗,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后面的二毛大熊大壮和浩子听了疯道士的话,纷纷地围靠上前。
他们手上的绳子还没解,站成了个半弧形,反倒是原本站在中间的谢澜和慕容锦被挤到了最后面。
他俩也不向前凑,就站在后面看,听盗墓贼们七嘴八舌地讨论怎么挖。
疯道士听着无聊,打了两个哈欠后,将八卦铜镜揣进怀里,自己解开了绳子,溜达过来,解开了谢澜和慕容锦手上的绳子。
他双手揣在宽大的袖子里,懒洋洋地眯着眼,狭长的缝隙中却是一片寒芒,“不上去看看?”
谢澜摇头,“不看了。”他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紧张,忐忑,期待,还是不安,好像什么都有一点,混成了现在的心悸。
他慢慢垂下眼,看自己与慕容锦相握的手。他最初的计划是找到了谢将军墓,然后报警,将这伙盗墓贼抓起来。
谢将军墓要交给专业的考古团队打开,挖掘。
可如今,他站在这里,手里没有手机,也没有卫星电话,根本报不了警。
而他自己,也想亲眼见见谢将军墓,他向往了那么多年的谢将军墓啊。
最重要的是,谢澜能感觉得到下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他必须要亲自去看看才行。
他在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他这么做没错,下面太危险了,贸贸然地让一群坚信唯物主义的专家学者们过来,只会徒增人员伤亡。
还不如借着盗墓贼们的手清空了墓里的怪物,让谢将军墓变得安全了,再进行挖掘研究呢。
谢澜成功地自己安慰了自己,不过他心中装着事,没注意到后半程慕容锦沉默的过分。
可能也是因为慕容锦平日里沉默居多,冷不丁不说话,谢澜也不会多想。
倒是没有什么,只是错过了个扒下慕容锦马甲的好机会罢了。
“慕容小哥~”疯道士溜溜达达地到了慕容锦这一侧,懒洋洋地语调中暗藏机锋,“你觉得这对方对吗?”
慕容锦掀起眼皮看了眼正在下洛阳铲的大壮,嘴角微微下撇,眸光深处藏着不解,但他那把如鸣金碎玉的声音却依旧恹恹懒怠,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路是你领的,对与错,你不该问我,你该问你自己才对。”
“慕容小哥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疯道士哪里听不出慕容锦话中的讽刺,他弯着眼睛笑,语气却微微沉了下去,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与我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疯道士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容锦冷声打断,“谁和你们,是你们?”
“行行行~”疯道士从善如流地改口,“你与谢小哥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不为了我们想,也得为谢小哥想想吧~”
“你到底要说什么?”慕容锦心情不好,懒得听疯道士绕圈子,再一次打断了疯道士的话。
“哎。”疯道士长长吐出一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老不死的怪物,真想砍了你的脑袋啊。”
疯道士知道慕容锦有意隐瞒谢澜自己的真身,体贴地往慕容锦身边贴了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调说道。
“想必你也感觉到了这下面有多少怪物吧?”
慕容锦躲闪的动作一顿,僵直地站着,微微偏头,眸光冷戾地看疯道士。
疯道士不避也不让,继续说:“实话告诉你吧,贫道没有把握将这里的所有人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慕容锦勾着唇角,无声地冷笑。
“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他们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如何做。”疯道士的扬起下巴,点了下一旁正专心致志地看盗墓贼们打洞的谢澜。
慕容锦闻言面色一沉,他就是知道,才会向韩二爷要了把枪给谢澜防身。
可现在,地下的情况居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这样剧烈的变化,倒是让他始料未及。
都到了这一步,慕容锦在感觉不到这是一场有准备的阴谋,他这么多年,是真白活了。
只是当前的局面,已经容不得他们不踏入那幕后之人早就准备好的陷阱中了。
“慕容小哥,你想让你的小情儿毫发无损,我呢,得保我的老板。既然我们的目的一致,不如你与贫道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