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谢澜想都没想,就点了头,倒也是理直气壮的很。不过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神色下藏着几分心虚。
“是吗?”疯道士挑起右边眉峰,狭长的眼中中尽是玩味,笑容讥诮,“谢小哥你能确定吗?”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特意将“你”字被咬的很重,像是故意暗示着什么。
确定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谢澜忽地就想起了县城宾馆那夜慕容锦说过的话,他说他找了很久。
那不就是说明慕容锦以前是见过那份地图的吗?
既然见过了,那哪里来的第一次?到了嘴边的话愣是被谢澜咬着牙咽了回去。
疯道士见谢澜脸色变差,笑得更欢了,目光上移,幸灾乐祸地与慕容锦对视,“看起来谢小哥是不知情了,慕容小哥你怎么说呢?”
慕容锦撩起眼皮,不躲不避地对上疯道士的双眼。
那一双凤眸被戾气染得又暗又沉,那黑隐隐弥漫在仅剩一点的白上,整个眼睛看上去就像是漆黑的深渊。
只看一眼,就好似被吸进了黑暗之中。
是的,慕容锦在生气,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像是现在这样被逼得进退两难了。
慕容锦沉寂多年的杀心,动了。
他缓缓抬起双手,轻轻地按在谢澜的双肩上,感到掌心下的肩膀僵一瞬后才恢复自然,眸色又黑了一个度。
慕容锦俯下身,下颌贴近谢澜的耳侧,冰冷的视线仍是落在疯道士的脸上,殷红的薄唇弯起抹温柔地弧度,“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谢将军墓具体在什么位置,你们要如何?”
疯道士像是一点也不意外慕容锦会说出这样的话,笑着耸了耸肩,道:“贫道不如何,说句老实话,见了那不化骨之后,贫道是真真地不希望去那什么将军墓了,鬼知道还会遇到什么。”
“道爷。”韩二爷一听疯道士打了退堂鼓,登时急了。
疯道士忙朝韩二爷摆了摆手,长长地袖子忽扇忽扇地,怎么看都少了几分正经。
“嗨,贫道就过过嘴瘾。韩二你别瞎想。”他朝慕容锦扬了扬下巴,幸灾乐祸道:“你现在要担心的该是慕容小哥也不知道那墓的具体位置,你们要怎么找吧。”
韩二爷闻言,面上的笑登时就散了,脸色沉沉地看慕容锦,又确认了一遍,“慕容小哥当真不知道?”
慕容锦还是那句话,“如果我说不知道呢。”
韩二爷眯缝着眼,隔着茶色的镜片盯着慕容锦看,似乎是要看透慕容锦那张美人皮,直接看他的内里似的。
忽地,他脸上阴云散尽,抚掌大笑,“既然慕容小哥不知道的话,那就是没有用了。”
“没用的人又知道了大秘密,那自然是留不得的。”
随着韩二爷的话音落下,大壮大熊和二毛“嗖”地从怀里掏出了枪,黑洞洞地枪口全部直指着谢澜和慕容锦两个人。
“慕容小哥,你是聪明人,该知道如何选择的。”
谢澜看着大熊他们掏出枪,头皮都麻了。这是要杀人灭口啊?!他们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一伙盗墓贼,不特么是杀人犯啊!!
现在要怎么办?跑吗?前左右三个方向都不行了,大熊大壮和二毛分别站在了这三个位置,将路都堵死了,他们只剩下后面了。
先不说后面也是一片空旷,没有一点遮蔽物,就单说他们转身跑步的速度,也快不过大熊他们扣下扳机的速度。
逃跑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不跑就只能干站在这里等死了。
谢澜急得血气翻涌,额上背上出了一层的热汗。
如果时间能倒流就好了,他一定要回到五分钟前,狠狠地给那个怼疯道士的自己一个耳光。
要是他不跟着裹乱,不急于求证心中那点疑问,他们也就不会陷入到这种境地中了。
可怜慕容锦,要被他坑死在这里了。
谢澜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呼出去,呼吸都是抖得,虽然细微,但没有逃过慕容锦的耳朵。
他心疼地眸光微黯,看着韩二爷的目光也多了凌冽的杀气。
“阿澜。”慕容锦没有理会韩二爷赤果果的威胁,靠近了谢澜的耳边,轻声问:“你还想找谢将军墓吗?”
慕容锦再一次将选择权交给了谢澜。
他能感觉得到,谢澜的心中有了小秘密。这个小秘密就是在他被调虎离山的那天晚上才有的。
那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化骨到底见没见到谢澜,慕容锦不知道,也没有问谢澜,哪怕他成了谢澜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可他有秘密瞒着谢澜,自然没办法理直气壮地让谢澜向他坦诚一切。
慕容锦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唯一能肯定的是,谢澜的小秘密和他有关。
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谢澜是猜到了他的身份,可谢澜对他没有表现出一点非我族类的嫌恶或是恐惧,又让他否定了这个猜测。
谢澜的性子大大咧咧的,神经又粗,不擅长掩饰。如果真的发现了他的身份,一定会当即就表现出来的。
可不是因为这个,慕容锦又实在想不出来是因为什么,只能自己干着急。
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这么久的岁月都白白浪费了,到头来,还是猜不准谢澜的心思。
如今,又陷入这样的局面,慕容锦也拿不准谢澜到底是想离开,还是想留下来找他心心念念的谢将军墓了。
哪怕慕容锦心中清楚,一旦他脱口带他们去找墓了。那么,他身份的暴露风险就会增加。
可即便是这样,慕容锦依旧交出了选择权,只为让谢澜开心,不留一点遗憾。
可惜,被三把枪吓地大脑宕机的谢澜没能理解慕容锦的良苦用心。他白着张脸,目光惊悚地看慕容锦,小声地尖叫。
“大哥!现在是我想去不想去的问题吗?是我们能不能找到墓的问题啊?!”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忙揪着慕容锦的衣领子,将人往自己这边薅了薅,冰凉的薄唇几乎都要贴到了慕容锦形状优美的耳朵上了。
只是谢澜再因为害怕而降下来的体温,依旧要比慕容锦高上很多。
耳廓上传来的温热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黑眸都失焦了,睫羽像是受惊的蝶,忽扇了几下,才堪堪飞稳。
“我叫你哥了,锦哥,你被逗我了,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谢将军墓在哪里?”
“所以啊,我才问你想不想去。”慕容锦回了神,睫羽垂下,挡住了翻滚着暗色的眼眸。
这问题怎么又绕回来了?谢澜抓狂,“想啊,我当然想啊,那是我这辈子的夙愿啊,可是现在是我想还是不想的问题吗?”
谢澜这边话音方落,都不等慕容锦说话,就被韩二爷打断了,他的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但被镜片遮挡的眼睛却没有一点笑意。
“慕容小哥想好了吗?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慕容锦不悦地撇了下嘴,慢慢地直起身,将谢澜扯到了身后藏好,自己与韩二爷对视,“我可以带你们去。”
他的目光和声音都太冷也太淡了,就好像那些轻易就可以要了性命的枪在他眼中,不过是逼真的玩具罢了。
韩二爷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多年游走在生死一线的第六感告诉他,面前这个叫慕容锦的青年非常危险!远比他以为的还要危险!
理智告诉他,现在就开枪杀了慕容锦和谢澜,拖得越久,越容易生出变故!
可是韩二爷很清楚,只有面前这个他看不透深浅,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青年,才能带他们找到谢将军墓,带他找到那枚神丹妙药。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无论有多危险,他都必须要试一试!
韩二爷有预感,如果他错过了这次机会,他这一生都将不会再有机会得到那枚丹药了。
后来发生的一切证明了韩二爷的预感是对的,他真的见到了那枚梦寐以求的丹药,只不过那时的他宁愿自己从未得到过那份地图,从未起过不该有的贪念。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现在的韩二爷是绝对不会放弃近在眼前的机会。
“真的?”韩二爷的语气哪怕装得再稳重,也难掩兴奋。
慕容锦道:“当然。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韩二爷点了头,眼底浮出了几分不屑。他不怕慕容锦提条件,就怕慕容锦不提条件。
因为慕容锦肯提条件,就说明他真的知道谢将军墓在哪里。
“我要一把枪。”慕容锦朝大熊手中的枪扬了下下颌。
“枪?”韩二爷以为慕容锦要的会是钱,没想到居然要枪。愣了一下,才重复道。
“对。”慕容锦冷笑道:“就要枪。谁知道地下会发生什么,有把枪防身,我也能安心些。”
那边正打哈欠看热闹的疯道士,“噗”了一下笑出了声,惹来了慕容锦凌冽的眼刀,和韩二爷不解的目光,双手高举,强忍着笑道:“你们继续,哈,贫道就是呛了一下,不用管贫道,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