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您在吗。”

  谢澜听到顾钧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忙回了神,他就跟课上走神被夫子抓住的学生,手忙脚乱地将桌案上摊开的写着簪花小楷的信纸塞进公文下。

  他觉得好像还少点什么,忙又从笔架上拿下根狼毫毛笔,沾了点墨握在手中,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是小钧啊,进来吧。”

  顾钧应声而入,规规矩矩地站着桌案前行了礼,从怀里掏出了封信,“将军,这是皎月客栈那汉尔萨今早送到营里的,说是他们老板娘给您的。属下正巧出营时碰上了,就带过来了。”

  谢澜现在听到皎月这俩字头都疼,不过三个月前捅的那个大篓子,他又不敢跟顾钧他们说,生怕被他们念,到时候更心烦。

  所以一瞒再瞒,全当做无事发生。

  现在好了,顾钧将皎月的信放到了他面前,他都不敢表现出丁点抗拒的神情,生怕顾钧问东问西的。

  顾钧放下信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向不多嘴,不好奇的人,多问了句,“老板娘怎么知道让汉尔萨来营里找将军啊?您把您的真实身份告诉老板娘了?”

  谢澜带着一点笑的脸都僵了,他是傻子吗?会和黄泉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人交心?

  还不是那皎月太聪明,背后的水比他谢澜还深,生生猜出来的嘛。

  谢澜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自己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其实早就让人摸个底朝天了,真是闹心。

  “嗯咳。”谢澜虚握着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眼眸向右看,避开那素白的信封,问:“小钧你找我就是来送信的?”

  “将军说笑了,属下又不是信差,自然不是为了这点小事。”

  顾钧将左将军交代的事情汇报给谢澜听,又帮谢澜翻出右将军要的文书,监督着谢澜批改完,拿了文书要走时,一拍脑门,又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将军,方才遇见了谢伯,他说您带回那位萧公子约您和王爷,午时到泰华楼小聚。”

  “行,我记下了。”谢澜点了头,看了眼角落里放着的更漏,见离萧霆邀约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不会迟到。

  顾钧也没了旁的事情,多嘟囔了句谢澜有空多回大营看看,就离开了。

  谢澜等着顾钧走后,拿起没拆的信,并着那被他藏在公文下的几张信纸,团成了个团,一并扔到了桌角的火盆里,想着等下让谢伯一起烧了了事。

  皎月连着三个月,几乎每半个月就要给他来一封信。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写出来的内容却是满满的铜臭味,市侩,庸俗,不要脸皮。

  当日谢澜出手的时候就料到了会砸了皎月那客栈,还好他们的主要战场是在一楼大堂,没有波及到楼上,砸毁砸烂的不过是些用了许久的桌椅板凳,不值钱的酒坛子和地砖。

  谢澜也是懂规矩的,走的时候特意留了一锭银子当做赔偿,别说是置办家具了,都够重新装修的了。

  偏偏皎月是个心黑贪婪的,狮子大张口,要谢澜赔她一百两银子。

  谢澜哪里肯当这个大头,起初还回了皎月的信,好生和他摆道理。可皎月不仅不听,还变着法的加价,几封信的功夫就长成了天价。

  她倒是还留着一两分的情面,让谢澜不拿钱,就拿萧霆换。

  谢澜怎么可能答应她,要不是有回魂丹吊着萧霆的气,他还没将人带回来,萧霆就得死在大漠里。

  回来之后,他又是找军医给他治伤,又是拿自己珍藏的药给他疗伤,养了三个月才将人养的活蹦乱跳了,哪里舍得再送回到皎月手里让她打杀。

  说起来,谢澜也觉得这三个月的经历有多不可思议。

  他不过是善心大发,只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给造了太多杀孽的自己积些阴德。

  谁成想,他与这萧霆特别的合拍,不过是相处月余的时间,竟成了挚友,还互相约定,等他伤好了,他们好好比试一场。

  大概是有了挚友的这层关系,谢澜去赴约时,还特意换了身衣裳。当然,他的衣裳大多都是红色,样式也大同小异的很,乍一眼看去,无甚区别。

  不过慕容锦瑜眼睛贼,或者说是对上谢澜的事情,便格外的上心,在院子里看到谢澜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身上穿的红色带暗绣的劲装,和早上用早膳的那套不一样。

  慕容锦瑜本来还挂着一点笑意的脸,瞬间就阴沉了下来,红唇掀起,声音和这秋风一样,带着瑟瑟冷意,“东离的雪缎?谢侯好大的手笔。”

  东离人长相多艳丽,喜鲜艳的颜色,最出名的料子名叫雪锻,殷红如血,轻薄似纱,备受推崇。

  谢澜虽然贵为侯爷,但到底是在边关军营里待久了,对衣食住行没什么讲究,他又没有亲眷,吃穿用度都是谢伯一手为他操办的。

  别看他过得糙,唯独喜欢东离雪锻喜欢的紧,衣橱里雪锻的衣服占了一大半。

  谢澜这会儿穿着心爱的衣裳,心情正好呢,自然是没听出慕容锦瑜的阴阳怪气,只当他是夸自己的衣服,背着手笑眯眯地凑到了慕容锦瑜的身边。

  “殿下就是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来了。怎么样,我这衣裳好看吧?”

  谢澜仰着头看慕容锦瑜,星眸里亮闪闪的光,一副等着人夸的讨乖卖娇的模样。

  能不好看吗?谢澜是极适合红色的人,东离雪锻这样正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挂在天空的太阳,格外的明艳热烈。

  可慕容锦瑜一想到这衣裳是为了谁穿的之后,半个字都不想夸了。

  再看谢澜的表情,顿时更气了,白色广袖下的手攥成了拳,挑着嘴角对谢澜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也不管谢澜,扭头就走。

  谢澜看着慕容锦瑜的背影,一脸的懵怔,不知道这人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

  慕容锦瑜脚下生风,谢澜是用了点轻功的步伐才跟上他,陪着笑哄了他一路,直到泰华楼见到了萧霆,慕容锦瑜都没开晴。

  【作者有话说】:挚友决裂所谓何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