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看清他的脸时,我又有些害怕了。
陈立洲穿着一身青色长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双目炯炯有神,好像藏着繁星。
十七八的年纪,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我举起手中的照片,又看看眼前的男人,反复几次之后,忽然迷茫起来。
这是幻觉吗?
陈立洲见我愣着原地,脸上也隐了笑容,“你怎么了?哭什么?”
我瞪着他,手里紧紧攥着照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脸上热乎乎地,我伸手一摸,全是泪水。
我不断擦着脸上的水,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妈的,哭个鬼啊!
陈立洲静静地看着我,忽然上前一把抓住我擦脸的手,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上。
“别哭了。”
我他妈也不想哭啊!
我一边哭,一边把鼻涕抹在他的胸口。
妈的,这货怎么十七八岁都这么高了!
陈立洲忽然笑了起来,我奇怪的抬头看他,“曲小允,没想到你也会哭,我还以为你一天只知道傻乎乎的乐呢。”
“你叫我什么?”
“你又犯什么傻?”
“不对啊。”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又去看手中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跟眼前的陈立洲一模一样,如果说这是十几年前的话,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觉得我他妈快疯了,抬起手,张嘴就要咬。
陈立洲抓住我的手,“病了?”陈立洲看着我,眼里满是不解。随后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抬头看着他,心里乱成一团,难道我真的跑到相片里了?
“走吧。”
“去哪儿?”
“去看大夫。”
我赶紧抓住他,这被人看了,不被当成疯子?还是先认下来,走一步看一步。
“大少爷,大少爷,我没病。”
“那就是装病了?”
我赶紧摇头,“我就是脑子有点乱,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
“嗯!”
陈立洲一弯嘴,“既然没病,就跟我去书房练字去。”
“练什么字?”
“你昨日不是求我教你练字吗?”
嗯?我还有这么好学的时候?
“今天竟然跟我装病。”陈立洲笑着揪了一把我的耳朵,“懒虫,快走。”
我捂着发烫的耳朵,没动。
陈立洲扭头看着我,“你要是会写我的名字了,我就把这张相片给你。”说着手里拿着那张相片冲我扬了扬。
什么时候到他那去了!
陈立洲,你个小偷!
推开那扇门,里面的布局和我之前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变得一尘不染。
陈立洲铺开桌子上的白宣,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抬头看了我一眼。
“站那么远,是怕我打你不成?”
陈立洲双眸亮晶晶的,还带着笑。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我有些恍惚。
“过来。”
我迷迷糊糊地走到他旁边,见他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恍惚间,我似乎回到了他教我写字的那一晚。
清瘦的字迹潇洒至极,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喷薄而出。
陈立洲把笔递到我面前,“写吧。”
我颤抖地接过那支笔,“我,我……”
“别怕。”陈立洲的手轻轻地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有些凉,却不再是渗人的冰凉,似乎带着一丝温热。
我呆愣地看着他,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如果这不是梦,那我是不是可以救他?
“你在看什么?”
“大少爷,你会娶妻吗?”
陈立洲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忽然问他这个问题。
“为什么问这个?”
“能告诉我吗?”
陈立洲盯着我看了半天:“我下个月就要去留洋了。”
“留洋?”我手一抖,毛笔咕噜噜地在宣纸上滚了几圈,然后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忽然想到他书架上的那些写着洋文的书,原来,他竟然要去留洋!可是为什么没去成呢?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觉得好像有些东西,似乎要在我面前揭开面纱了。
我一咬牙,盯着他问道:“大少爷,你能带我去吗?”
陈立洲似乎被我大胆的发问吓住了,沉默了半天。
一双深邃眼瞳静静地望着我,他身上熏着香,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却好闻的紧。
我紧张地盯着他,“可以吗?”
“好。”陈立洲忽然笑了。
“不过,你要是反悔了,我可不管你。”。
我紧紧地握住拳头,看着陈立洲,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了,真实的让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也许,他可以不用死,也许,我可以救他……
这双眼睛,我舍不得让它合上。
“大少爷,太太晕倒了!”
一个小丫鬟忽然闯了进来。
“怎么回事?”
小丫鬟眼圈泛红,支支吾吾的:“陈管家说老爷那边捎来信,说出事了,太太就晕过去了。”
丫鬟刚一说完,陈立洲就快步走了出去。
我一看,连忙紧紧跟着他的身后。
刚一跨进陈夫人住的院子,就看到一屋子的仆人进进出出的,脸上都是焦急的神情。
跟着我们一起的丫鬟连忙喊道:“大少爷来了。”
众人一听,立刻停下了下来。一个年轻男子从人群里快步走了出来。
约莫二十刚出头的样子,一身灰色长衫,外表俊朗不凡。见到陈立洲,立刻低头,“大少爷。”
“我妈怎么样了?”
我一听到这人的声音,立刻就认出了他。原来他就是陈河。
“已经请了大夫了,说没有大事。”
“我父亲那边出什么事了?”陈立洲低声问道。
陈河抬头看了陈大少一眼,又低下头去,“回来的路上,老爷染上了瘟疫……没了。”
我听完这些话,心里一震,连忙去看陈立洲。
陈立洲背挺得笔直,“人现在到哪儿?”
他的声音沉稳的听不出一丝波动。
“还在路上,后天应该就能到。”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现在才说?”
“说是老爷不让说,以为能治好……”
“立维和立媛呢?”
“二少爷出去了,三小姐在房里,还不知道这事。”
陈立洲沉默了片刻。
“把立维叫回来,三小姐那边先别说,等会儿我亲自去跟她讲。”
“是。”
“大少爷,那老爷的丧事?”
“现在就着手准备,等母亲醒过来,我再跟她说。”
“是。”
陈河一行礼,快步离开了。
陈立洲的手藏在衣袖里,攥成拳头,轻微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