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舟几乎是一刻也不想等。

不管是想要问清楚两世发生了什么,又或者是他为何重生这样的原因。

他都要去归云仙府一趟,都要去直面长屿老祖。

萧怀舟心中隐隐约约有个感觉,这一切的东西和谢春山还有长屿老祖根本脱不开关系。

只是不知道这一场局中局是长屿老祖安排的还是谢春山所为。

这场局太过于庞大,又太过于复杂,不到最后谁也不清楚安排这场局的人到底想的是什么。

入夜之后,萧怀舟从怀中掏出谢春山留给他的最后一张符。

那是一张可以代替自己的符咒。

让他本人离开而不被察觉。

那张符原本是谢春山留给他保命用的。

萧怀舟在手中捏了一刻,直到那张符沾染了他的体温,最终他还是将符咒点燃。

原本是想留作纪念,可现在他只想要问一个答案。

他想问问谢春山,到底还活着吗?

归云仙府依旧安安静静的在归云山上。

高耸入云的数万台阶梯,抬眼望去连尽头也瞧不见。

归云山上,终年落雪。

是因为法术所致,也是为了劝退世人,不要妄想往这座山上走。

这山上住着凡人永远无法触摸的神仙,用一座堆满落雪的山峰隔出了天与地的距离。

萧怀舟第一次来到归云山的时候,心中只有敬重和感叹。

当时的他对修仙问道,充满了好奇心,又对归云仙府充满了崇敬。

再加上谢春山是从归云仙府出来的,归云仙府在他眼中自然是多了许多神秘的味道。

那一次,他将谢春山送回了归云仙府。

也开启了与谢春山第一次陌路。

萧怀舟站在山脚下仰头看,茫然间想起了第二次来归云仙府的模样。

那一次国破家亡,群狼环伺。

他一个人只穿着单薄的青衫踏上数万尺台阶,只为了跪求谢春山出手。

那时候的谢春山已经成了谢宗主,率领仙门百家,好不威风。

可他跪了整整一晚上,却没有能够见到仙风道骨的谢宗主一面。

直到他在城门口死去,大梦一场回到最初。

他才明白不是谢春山不愿意帮他,而是背后有个阴险至极的臭老头。

然后就到了这第三次。

萧怀舟从马车上走下来,将手中的机关奴仔细检查一番,复又在弩箭剑柄上缠上了几道明黄色符咒。

当然这些简单的小机关对长屿老祖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但是归云仙府弟子众多,他很担心自己都见不到长屿老祖的面就被轰出来,所以一定要做万全的准备。

他敢孤身来找长屿老祖,就是做好了必死的打算的。

可是他也知道,长屿老祖绝不会亲自动手杀他。

因为长屿老祖一心想要为谢春山证无情道,而他是谢春山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只有谢春山亲手杀了他,亦或者是他因谢春山而死,才能为谢春山证那无情之道。

所以在这之前,长屿老祖绝对不会对他出手。

甚至还恨不得他好好的活着,活到可以亲眼见到谢春山的那一天。

萧怀舟赌的就是这一场,这一个无情道。

他敢独身上归云仙府,就是赌谢春山一定还活着,也可能是被长屿老祖困在了归云仙府中。

无论如何他今夜都要见到谢春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萧怀舟提着自己衣服的下摆,一步一步踏上万里台阶。

第二次走了,他对这台阶熟悉的很。

不过是走一夜就能爬上去。

只是积雪漫过了他的鞋跟,慢慢的有些融化,将衣袍全都打湿贴在身上,冷冰冰的。

让他忍不住抖了两下。

可以仅仅是抖了两下而已。

他只爬了三十多层台阶,归云山上的归云仙府似乎就有了动静。

原本一直在山顶上纷纷扬扬落雪的天气,忽然之间晴空万里。

萧怀舟几乎是肉眼所见,台阶上的雪一点一滴的在他脚下融化。

然后露出了青石砖台阶原本的模样。

古朴自然,雕着最古老的祝福符咒。

整座山的雪都融了。

萧怀舟越发确定,谢春山就在归云仙府中。

若不是谢春山,又有何人会为他做到如此?

萧怀舟再往上走,便有人急匆匆从山上走了下来。

谢长行手里持着自己的剑,穿着一身归云相扶的道袍,只是面色不善。

“你不该来。”

“你不该阻我。”萧怀舟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从谢长行身侧侧身而上。

路过谢长行目不斜视。

谢长行有些生气,捏紧了长剑转身,冲着萧怀舟递出了一张令牌。

那是一个缩小版的长剑,萧怀舟一眼认出来那就是宗主令。

因为谢春山曾经在他面前使用过宗主令牌。

“大师兄在去找你之前就已经把所有的后事都交代好了,他连宗主之位都交出来了。你知道吗,是我亲眼在归云仙府里看着他的命灯一点一点熄灭!”

谢长行与谢春山朝夕相伴三百多年,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大师兄的性格。

大师兄若想要救一个人,就算千人阻止万人刁难,大师兄也还是会去救。

大师兄心中所认定的人,就永远无法改变。

哪怕为那人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他的长命灯在遇到你之前,本来还有数百年的寿命,修仙之人若是能突破那道心魔,那道情障,再加上大师兄天资聪明,怎么可能不能飞升成仙。”

“可他偏偏为了你,为了你逆天改命,为了你一颗接一颗不要命的吃化寿丹。”

谢长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罐子,拨开盖子放到萧怀舟鼻尖闻了闻。

熟悉的苦涩药味在萧怀舟鼻尖弥散开。

萧怀舟皱了皱眉头。

他认得这药。

“你可知化寿丹是什么?是可以化掉修仙之人的寿命转化为法力,大师兄逆天改命早就没有办法修补灵府,什么玲珑骨对于他来说都跟废物一般,我有一点一点拿自己的寿元去帮你。”

竟是这样?

化寿丹的用途,竟是如此?

“后来他已经没有寿元可以用了,可是他要替你抵挡了十万黑甲军啊,所以你猜大师兄他做了什么?”

谢长行越说越激动,“他燃烧自己的神魂,每燃烧一片神魂,就可激起一成法力,可若是他所有神魂全都燃尽了,那他就会灰飞烟灭,永远无法再活下去。”

“可大师兄义无反顾。”

“万幸的是,没有燃烧完他所有的神魂,他就已经挡住了黑甲军。”

“可不幸的是,他身上还有替你们俩承受的傀儡符!”

谢长行越说越气,像变着法宝一样,再次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跟个小骨灰罐头一样,是个缩小版的小罐头,只有掌心那么大。

罐头的盖子上还贴了个小小的缩小板黄色符咒。

也不知是谢长行手在抖还是罐头里装着活物,那罐头盖子竟然会在他的动作之下微微摇晃。

谢长行叫那个小罐头一把丢进萧怀舟怀中。

萧怀舟接住小罐子,低头一看,才发现罐子上涂的黄色符咒上竟然写着三个字。

“故里祁”

“这是故里祁第一世的魂魄,大师兄本来没想救他的,可是在幻境之中,你对故里祁如此亏欠,大师兄便觉得你不希望梦醒之后还会听见故里祁死去的消息,所以才会用上傀儡符替你救了他。你将这魂魄带回去,与梦境中刚醒来的故里祁融合在一起,他就会忘了第二世的事情,快快乐乐做他的东夷国世子,与你之间再无牵扯。”

竟然是这样。

两场交叠的往事,谢春山竟然可以从幻梦中将以死之人带回来。

他在他的背后为自己做了多少事情,无人知晓。

谢长行撇了撇嘴,终于将大师兄平日里藏着掖着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萧怀舟啊!我跟你说这么多也只是想告诉你,他始终这样对你!你便不能辜负他的嘱托,你应该好好活下去,你不该来归云仙府!”

毕竟归云仙府里有个心心念念想要要萧怀舟性命的师尊。

谢长行也是被长屿老祖一手抚养长大的,他虽然不能忤逆师尊,但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师尊错下去。

自古忠孝两难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要让长屿老祖继续执迷不悟下去。

只要萧怀舟不离开王都城,大师兄又成了那副模样。

师尊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为难萧怀舟。l

可如今萧怀舟偏偏要自投罗网,自己送上山门来。

谢长行真是气不过,提了剑就冲下来。

原本他是想要一剑把萧怀舟给踹下去,可思前想后吧,毕竟是大师兄心尖尖上的人物。

若是大师兄,以后有机会苏醒,知道自己把他的心上人给踹下去了。

怕是他半条命都要被大师兄给削了去。

谢长行怒其不争的说完了一大堆话。

却见站在自己眼前的男子不动声色,目光幽幽落在谢长行身上。

“我该来。”萧怀舟面无表情地听完所有东西。

虽然内心也是惊涛骇浪,可他知道他应该来。

“你!!!”谢长行忍不住提起了剑。

“他在等我。”萧怀舟再次开口。

谢春山一定在等他。

谢长行:“……”

这话倒也没错。

“他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或许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可是我相信如果他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那他一定是在等我。”

萧怀舟这话说的坚定且没有错。

谢长行忽的觉得有些疲惫,他就不该参与进他们两人这种劳什子破事里来。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他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在这关心他们两个人。

可一个是他的大师兄,大师兄如今成了那副模样,随时可能会灰飞烟灭。

他要是没能替大师兄守好大师兄的心上人,大师兄若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会很伤心的。

“谢长行,不管谢春山变成什么模样,也许只有我能救他。”

萧怀舟说的认真。

谢长行还是横着剑的拦在他面前。

“如果要拿你的命去救他呢?你也愿意?”

“心甘情愿。”

横在萧怀舟面前的那柄长剑逐渐放下,谢长行嗤笑一声。

从兜里又掏出了第三样东西。

“喏,这个不用我提醒你总认得的吧,你自己亲手写下的和离书,大师兄临走之前让我交给你,至此以后你就自由了。”

薄薄的一张纸被拍在萧怀舟胸前,又缓缓落下。

萧怀舟没有伸手去接。

而是眼睁睁的看着写着和离书的纸张落在地上的雪水上。

然后被雪水浸透逐渐变成半透明的纸张。

上面谢春山三个字我的落款无比刺眼。

萧怀舟面无表情。

甚至伸出了自己的长靴踏在那张纸上,来回搓揉了两下。

原本就已经被雪水浸透的纸本来就易碎,这一顿靴子的搓揉更加是直接把它碾成了渣渣。

破碎不堪,做不得数。

谢长行有些诧异:“你这??我大师兄若是死了,你这岂不是得替他守寡?”

“嗯。”

萧怀舟又重新碾了几下,直到将那张和离书碾得彻底和雪渍混在一块,完全不成形。

什么狗屁和离书。

谢春山想得到美。

谢长行满怀心事的盯着萧怀舟所作所为,心中一时不知是对是错,是悲是喜。

但想着现在和离书已经被毁掉,怎么说眼前的萧四公子也算是大师兄唯一的道侣,只能默默出声:“看在你这么坚定的份上,要不然我送你上山?”

这台阶之上还有万丈台阶,无穷无尽的走上去,怕是要用一整晚。

萧怀舟摇了摇头:“我想重新走一回。”

“都是疯子。”谢长行想到那日大师兄回山的模样。

好好的有法术飞上去不用,非要自己拿脚爬。

也不知他们一个两个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萧怀舟没有再理会谢长行的吐槽,而是拽着长袍尾端一步一步往上继续爬。

他手里还揣着那个装着故里祁魂魄的罐子。

心中关于两世的猜想越发明朗。

照如今的情况来看,当年他死在城门口的时候是第一世。

他确实是死在了城门,被万箭穿心,而那时候萧长翊的铁骑也确实踏破了王都城。

一切都无法挽回。

临死之前谢春山出现了,只是只来得及为自己收敛尸骨。

萧怀舟曾经听说过修仙之人有通天彻底的能力,况且以谢春山的本事以一己之力扭转时光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谢春山多半是将时光拨回了从前,可是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并不是单单驳回从前就可以挽救的。

所以谢春山一定付出了更多的东西,将无辜枉死的冤魂又重新带了上来,比如故里祁。

但是由于谢春山的仙法根本支撑不了那么久,所以还有一些残魂碎魄没有能够交还回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谢春山就会死在第二世里。

萧怀舟越往上走越发心凉。

按照这个猜测,谢春山岂不是已经死了?

可是刚才谢长行的反应明显不对。

萧怀舟目前心中千头万绪,有太多的东西没有办法整理出来。

他很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月落乌啼霜满天的时候。

他终于再一次来到了归云山府山顶。

?

望着那恍如隔世的,古朴的“归云仙府”四个大字。

萧怀舟怔了怔有些失神。

旁边怪石嶙峋的石头缝间,还摆着一个空荡荡的鸟巢。

这个鸟巢他好像有印象。

当初他来跪求谢春山的时候,曾经在地上捡了一个倾覆的鸟巢,还将里面滚落的几颗鸟蛋给安置好。

这个鸟巢还在他当初安置的地方,不同的是周围干干净净,一丝落雪都没有。

时过境迁,鸟儿已经离巢,只剩下孤零零的鸟巢上沾着一根纯白色的鸟羽。

有一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的羽毛。

曾经跪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归云仙府大门,这会儿像是感应到萧怀舟的存在,慢慢悠悠的冲他拉开了大门。

有小道童怀揣浮尘,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冲他行了个礼。

“萧四公子,师尊有请。”

来了三次归云仙府,这是萧怀舟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踏进去。

从前都只是在门外,还不知道归云仙府里面到底是什么模样?

可等他真正走进去之后,又觉得与自己想象中并无二致。

整个归云仙府坐落在归云山上,云雾缭绕,白雪终年不化,每一座古朴的建筑物房顶上都积累着一层厚厚的白雪。

走在青石砖大道上,只会让人觉得古迹森森,斑斑驳驳。

一点儿人世间的欲-望都没有。

这里果然适合清冷苦修,毕竟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如同谢春山一样。

高山仰止,不可亵渎。

归云仙府中十分清静,很少有弟子踏剑飞行,都是安安静静的用走路的方式。

只是脚并不沾地,也不会在薄薄的一层雪上留下印子。

唯一一串一连串的脚印是萧怀舟留下来的。

其他弟子看见来了个凡人虽然也有好奇,但全都不敢直视,也不知是害怕长屿老祖的威严还是实在因为纪律森严。

小道童一路将萧怀舟引到了归云仙府的最高处。

那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大殿,抬眼望去,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仙境还是在人间。

大殿前摆着一个巨大的香炉,似乎刚刚燃烧殆尽,只剩下袅袅氤氲的青烟却不见香插。

山头的钟声敲响了第七下,夕阳的余晖同时也洒在满地的雪上,让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归云仙府平添上了几分柔和。

多了一些人气。

“请萧四公子在此等候,师尊做完晚课便会过来。”

长屿老祖不仅仅是教导每一个弟子如何修炼,平日早晚也会给众弟子讲课,大多是关于修身养性的事情。

萧怀舟就被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他原本想要多开口问一句谢春山在哪,可转念想到。

若是长屿老祖想要将谢春山藏起,那么这些小弟子也是不知情的。

既然长屿老祖把他放了进来,甚至都没有去为难他,可见长屿老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与他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在耍那些阴险狡诈的手段已经没有意义了。

谢春山此刻生死应当在一念之间。

长屿老祖不得不与他谈判。

想到这儿,萧怀舟干脆径直走进了大殿,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许。

长屿老祖既然让人将他领到这,那一定是因为有什么缘由的。

大殿之中摆着几位飞升过的祖师爷画卷,正正好好三人挂在墙壁之上。

面前的香炉袅袅不绝,看起来是终日都不会断了香火的。

还有一排排的本命灯在祖师爷画像前面熠熠生辉。

每一个本命灯上都刻着归云仙府某个弟子的名字。

萧怀舟往前走了两步,将那些刻着名字的本命灯一一扫过去。

有谢长行的,甚至还有长屿老祖的本命灯。

可唯独没有谢春山的。

烛光映在萧怀舟的眼中,让萧怀舟越发心中不安。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神色紧张地再一次数了数本命灯,依旧没有谢春山。

刚才来的路上,谢长行说了什么?

他说他是亲眼看着谢春山的本命灯熄灭的。

难道在幻境中熄灭,就再也不会亮起来了吗?

那为何故里祁他们都还能再一次生还?

萧怀舟心中无端端有些慌,往后退了两步脚却无意间踩到了一个硬质的东西。

俯下身捡起一看,是一盏没有丝毫光芒的本命灯。

灯柱上简简单单用小篆写着三个字。

谢春山。

只是灯油已经全干,别说是光亮了,就算是半个灯芯都没有剩下。

谢春山的本命灯为何随意就这么丢弃在地上?

萧怀舟将那枚本命灯拾起来,用自己的袖子好生擦拭了一番。

“一个早已废弃的东西,捡起来又有何用?”

苍老的声音冷不丁在萧怀舟耳边响起。

萧怀舟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长屿老祖进来了。

他其实并没有与长屿老祖打过照面,可是他不知为何却对长屿老祖的声音十分的熟悉。

也许是因为他曾经在谢春山的幻境里听过“大道无情”这些说法,所以此刻站在他背后的长屿老祖一开口,就让他觉得无比厌恶。

即便如此,萧怀舟还是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转过身。

他没有向长屿老祖行礼。

一来是他本就不尊重长屿老祖,二来是他与长屿老祖也就在撕破脸皮的边缘了。

行不行这些虚礼又有什么说法?

难不成他现在给长屿老祖跪下来磕两个响头,长屿老祖就可以不拿他去给谢春山证无情道吗?

简直可笑又荒唐。

瞧着萧怀舟不卑不亢的模样,长屿老祖脸上显过一丝不耐。

显然不愿意与萧怀舟过多废话。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就不互相客套演聊斋了。

长屿老祖直接切入主题。

“听说你撕了和离书,是准备好自戕了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