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计划受伤不说,还被萧长翊给跑了。

萧怀舟想想就觉得,心中有一股气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就算是萧怀舟被刺伤了,萧长翊身上都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

顾亭安三千兵马没有留得住一个萧长翊吗?

顾亭安感受到萧怀舟有些看不起甚至失望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这可不怪我,你要不问问太子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怀舟目光转向太子。

太子叹了一口气,实话实说道:“那夜我入宫的时候,父皇在明贵妃的殿中气若游丝,中毒颇深。”

萧怀舟:“??”

上一次怎么没有发生这种事?

“接见我的人是明贵妃,我带了群臣同去,明贵妃自然无法明目张胆加害我,但是她似乎也并没有想伤害我。”

太子略微回忆了一下。

大抵意思便是,其实从一开始,明贵妃和萧长翊就已经逐渐在给萧帝下毒,只是毒的分量轻。

又是由明贵妃亲自下给萧帝的,所以一直都无人察觉。

这毒平时不会伤害萧帝的身体,只要按时吞服解药,并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若是有一天萧长翊出了事情不再给解药……

“所以你就和那个女人做了一场交易?你放萧长翊走?”

萧怀舟有些遗憾,这若是换做他,一定当场就把明贵妃诛杀在皇宫中,然后领了人将萧长翊五花大绑跪在殿前。

他有一百种方法折磨萧长翊,不幸折磨不出解药来。

可是萧怀舟转念一想,他这位太子哥哥素来是这样。

仁和宽厚。

不够当机立断。

萧怀舟叹息一声:“跑了就跑了吧,总有一日我会把他抓回来。”

萧怀舟话音落下处,远处一阵微风掀动庭院里的竹子。

竹叶声声落下,萧怀舟目光平静。

“劳烦太子,替我修书一封送去东夷。”

萧长翊既然跑了,那么接下来必然是血雨腥风,需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萧怀舟修书给东夷的信里,提的大部分是让故里青带着大军前来支援。

当然他不可以能蠢到让东夷的大军进入王都。

他只是让东夷的大军在来的途中沿路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萧长翊的踪迹。

毕竟东夷大军习惯于沙漠作战,而沙漠之中很难搜索的东西,所以东夷大军养了许许多多的猎鹰。

靠着这些猎鹰可以准确无误的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找到想要找到的人或者事物。

而这些猎鹰恰恰可以帮助寻找萧长翊。

虽然萧怀舟心中知道并没有多少胜算。

萧长翊背后那人多半是长屿老祖,而长屿老祖若想帮助一个人逃跑。

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可能找得到。

所以现在萧怀舟只能赌一场。

他要赌萧长翊放不下帝王之位,要赌萧长翊这个疯子一定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卷土重来。

如今他要做的就是加快进程。

若是萧长翊听到太子要登基的消息,怕是一颗心再也睡不着,马不停蹄就要跑出来。

萧怀舟修书给东夷的时候,顺嘴提了这么一句。

万一书信半路被萧长翊给截获了,岂不是就直接等着萧长翊自投罗网。

安排好一切之后,萧怀舟又与太子交代了几句自己在东夷的遭遇。

太子当时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看向弟弟的眼神里全是心疼和惋惜。

“那那个同心蛊在你体内对你可有伤害?你此次受伤,故里祁是完全不会感知到对吗?”

萧怀舟点了点头。

“它是母蛊,自然不能感知,我估计故里青也会顾及着自己儿子的生命,亲自率兵前来支援,然后把故里祁留在东夷,毕竟不想故里祁受伤。”

“这等老匹夫,竟为儿子盘算着这件事,若我早知道他有这种打算,绝不会让你踏入东夷国半步,哪怕我与东夷起兵!”

太子的神色愠怒。

萧怀舟知他生气了,安抚道:“兄长不日,便可登基为帝,到时候若是将萧长翊给除去了,等朝内外安稳下来再讨伐东夷也就罢了。”

太子见他这副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模样,十分生气:“什么罢了,就算是我将东夷全都收拢过来,就能解了你身体里这同心蛊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东夷没有任何造反之心,可谁知故里祁命到底好不好,他若不能长命百岁,我还得赔上一个弟弟?”

灭了东夷事情小,可是人的寿命自有天定。

谁能知道故里祁现在看起来身强体壮的,寿命到底能有多少?

太子很无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故里祁接过来在王都好好的养老,在自己眼皮底下好吃好喝伺候着。

祈祷王都的生活环境好于东夷,让故里祁多活跃数十年。

主要是萧怀舟自知自己身体不行,大限可能快到,所以对于故里祁能不能长命百岁倒不是很在意。

可这一切他又不能和太子说。

他只要能活过二十一岁,就已经算是这一辈子够本了。

萧怀舟借故岔开话题:“朝堂里该如何?父皇现在还能上朝吗?”

“明贵妃为了确保自己的儿子安全,只给了我一点解药,我已派太医加紧研制,看能否配出药性相同的解药来,但这种毒素十分少见,我并不能保证可以保住父皇。”

“不重要。”萧怀舟摆了摆手。

太子诧异的看向他。

萧怀舟目光灼灼:“我已计划好,这一月之内就劳烦兄长登基为帝,萧长翊这个祸端不除,父皇即使解了毒也未必可以安心坐稳位置。”

更何况他对萧帝本就没有多少的感情。

上一辈子到后来,萧帝已经越发年迈,宠幸明贵妃,诛杀老臣,暴虐加重赋税。

这些都是他后来会做出的事情。

这些东西每一桩每一件都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然后将大雍朝百姓与天子之间的矛盾拉到最激烈。

如今萧帝中毒,早点退位也是一件好事。

就当个太上皇在后宫养老,反倒是逍遥自在。

只是没有想到他如此宠幸的明贵妃,竟然会联合自己的儿子给自己下毒。

这大概就叫做一报还一报吧。

对于萧怀舟的提议,太子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他们二人与这位父皇之间,始终横着一根拔不掉的心刺。

那便是母后的惨死。

以及父皇从来没有开口要为母后讨回过公道,甚至还对外宣称皇后是暴病而亡。

为了保护明贵妃,连皇后真正的死因都遮掩了过去。

他们的母后在活着的时候,没有能得到自己的恩宠,到死也不会成为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这让人如何不去恨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可是,萧怀舟转念一想。

这一切并不是他母后的错,其实也不是萧帝一个人的错。

他们的父皇会娶母后,是因为母后背后的权势,也是因为家族的利益牵扯。

唯一的遗憾便是萧帝他并不爱母后。

既然不爱,又怎会心疼。

母后一生遇人不淑,最终没有得其所爱便含恨离世,这也是母后悲剧的原因。

想到这儿,萧怀舟赶紧回退了其他人,拽住太子的手。

“兄长可不要再重蹈父皇覆辙。人生路还有漫漫几十年。兄长一定要取心之所爱,才有可能携手走下去,否则到最后依旧是,相看两厌。”

说到这个,萧怀舟面色凝重,抬头看向梁木生。

“我不管你这个做哥哥的是如何不同意,但还是希望你可以将妹妹许给我的兄长,他们两个两情相悦,一定能并肩守护着天下。”

前世太子迎娶太子妃的时候,肉眼可见的不够快乐。

萧怀舟当时确实听说太子心中有人,可他不明白其中利弊关系,也知道太子妃身后权势滔天,是个值得拉拢的家族。

所以他没有阻止太子做这件事。

可后来虽然太子与太子妃相敬如宾,看起来琴瑟和弦。

但是太子的眼中从此都没有光芒,失去了年少时候所有的情志。

那种肉眼可见的成熟与苍老,一直挂在萧怀舟的心中,让他无法磨灭。

这世间的有情人为何不能终成眷属?

梁木生起初有些诧异,但听明白萧怀舟话里意思之后,突然一笑:“那指定不行,太子可娶不了我妹妹。”

“为何不行!”萧怀舟有些激动。

这梁木生怎么回事,非要敬酒不支持罚酒吗?

谁料到太子也跟在后面附和:“确实不可。”

萧怀舟:“……”

“因为我没有妹妹。”梁木生见萧怀舟肉眼可见的生气了,只能将所有的牌全部摊开。

萧怀舟:“啊?”

没有妹妹。那那个太子心心念念的娘姑娘是谁?

他不可能搞错啊,他初遇梁木生的时候,梁木生医馆门口挂着的条幅确实是太子亲笔所书,要是他们俩之间没有牵扯的话,太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去帮一个普通医馆写招牌。

“我确实没有妹妹。”梁木生眼神真诚。

下一句话如同一个惊天大雷,炸开在萧怀舟耳边。

“四公子以为的与太子鹣鲽情深的梁姑娘,有没有可能正是在下?”

啊,这,他。

萧怀舟脑中一团浆糊,信息量太大,全部塞进了他的脑子里,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甚至他还没有理清楚头绪。

谁?

梁姑娘竟然不是梁姑娘?而是梁公子。

还是眼前这嬉皮笑脸不着调,动不动就喜欢开玩笑调戏太子的梁木生。

萧怀舟无法接受,甚至是完全不能接受。

既接受不了梁姑娘变成梁公子,也接受不了太子竟然默认了这个事情。

“所以在下实在没有办法与太子成婚,还望四公子放我们二人自由,不要再撮合我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了。”

梁木生语气难得这么慎重。

“我与太子,用不上四公子说的鹣鲽情深,至多是知己故交,而太子未来的太子妃人选也已经选定。”

梁木生转头看向太子。

太子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太子与我之间并无私情,而他身负一国之君重任,绝不可娶一男子为后,我俩之间也绝无可能,所以今日若不是要给你看看伤,我此生都不可能再踏入王都半步,也不可能再与太子见面。”

梁木生说的言辞恳切。

大雍朝风俗开放,娶男子和娶女子并没有区别。

唯一的区别便是一国之君他需要子嗣继承皇位,太子若是娶了一个男子的话,便不可能有子嗣。

若是后宫佳丽三千的话,也就对不起深情这句话了。

所以无论如何太子与梁木生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萧怀舟倒是忍不住想起自己与梁木生初遇的地方。

想当初自己还感慨过,梁木生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若是留在王都的话,肯定大有前途。

没有想到啊,竟然其中还有这一出?

怪不得梁木生选择待在离王都偏远的城镇,就这样了此残生。

“太子妃她很好。我与梁木生确实只是知己之交,还望四弟,不要妄加猜测。”

故人旧交。

只要永远不捅破那一层纸,就永远不可能有再见面尴尬的时候。

有些情谊只能埋于心中,绝不会宣之于口。

而以后的事情,萧怀舟也可以看到。

当年太子确实对太子妃非常好,一个女人是否被丈夫疼爱,从她的言行举止就可以看得出来。

太子妃每一次出现都是神色动人,满面春光,令人羡慕不已。

而举手投足之间也都是被宠爱的那种风流韵味,眉眼间都是盈盈笑意。

可见太子与她确实是举案齐眉,好不幸福。

“都怪兄长在我面前,总是提梁姑娘三个字,我还以为兄长非梁姑娘不娶呢。”

萧怀舟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他也确实没有办法去强迫他们。

况且这天下有情人也确实未必非要在一起。

就像他和谢春山一样。

也许他最终会和谢春山越行越远,再无交集的可能性。

这件事就这么插科打诨带了过去,太子娶不娶梁姑娘萧怀舟觉得还行,只要太子最后没有像前世那样惨死在城门口。

他怎样都能够接受。

接下来他们几个人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些事情。

朝堂之中还有很多事要等着太子处理,要提前登基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还要拉拢朝臣,与各个权臣商议。

所以太子只简单嘱咐了萧怀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匆匆忙忙赶回皇宫里面周旋。

梁木生确认萧怀舟身体没有问题之后,也在第二天带着他一点儿小包袱离开了王都。

大有一种一去不复返的架势。

太子都没有去留他,萧怀舟也不会去留。

接下来的日子,萧怀舟每日都盯着前方传来的报告。

令他诧异的是,他原本以为会带兵前来的人是故里青。

却没想到收到回禀书信的时候,写书信的那人是故里祁。

故里祁亲自带了东夷的兵马过来。

此举虽然危险,但多多少少让萧怀舟放下了一条心。

没有别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故里祁比较容易信任,他带着兵马往王都行进的路上肯定不会起逆反之心。

萧怀舟算是多了一些轻松的心思。

这几日连日看军报,琢磨着朝堂局势,萧怀舟也是累的不行。

这些东西其实并不需要他亲自上手,因为太子早已安排的满满当当。

可是他就是想让自己忙得跟陀螺一样转起来,这才不会去想到那个人。

已经消失了很久的那个人。

谢春山此刻在做什么,他是否已经因为被夺舍的事情一剑证道,飞升成了所谓的神仙。

萧怀舟想到这里,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这样也好。

成了神仙之后,就与自己再也没有瓜葛。

长屿老祖也不必日日夜夜盯着他的转世在那里计算筹谋。

只是在他的人生中似乎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心中空缺了一块,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却又说不出来为何不对劲?

萧怀舟将自己整个人埋在屋子中间的汤池里,温润的池水顺着他的眉眼绕成雾气。

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初遇到谢春山的时候。

朦朦胧胧生存起来的雾气里,凝结出谢春山那张许久未见的脸。

萧怀舟苦笑:“可能是最近太累了,都产生幻觉了。”

说罢他闭上眼,任自己躺在热乎的池水中轻轻睡着。

洗去一身疲惫与思念。

直到他均匀的呼吸在安静的屋子里有规律的响起。

水蒸气背后的那张脸,才缓缓的眨了眨眼睛。

一道修长的黑色身形从萧怀舟背后黑暗的地方缓缓走出来。

是许久未见的谢春山。

谢春山在指尖凝了一道符咒,将那道符咒轻轻地贴在萧怀舟眉心处。

小小的符咒黄光一闪,就没入了萧怀舟的眉心消失不见。

刚才还有些眉头紧皱的萧怀舟似乎梦见了一些开心的事情,嘴角都忍不住张扬上的笑意。

这是安眠之术,可以让人暂时忘却心中的烦恼好好的睡一觉。

不到天亮萧怀舟都不会醒过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谢春山掀开自己的道袍半个身子踏入汤池中。

温暖的水流漫过他的膝盖,他却浑然不觉。

而是弯下身将睡的香甜的萧怀舟缓缓从池子里抱出来。

萧怀舟浑身湿漉漉的,因为在自己的屋子里泡澡所以身上什么都没有穿。

谢春山虽然手上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停顿,可是此时若有人看见的话,就能看见他通红的耳根。

红的甚至能滴出血来。

他目不斜视的从水中捞起萧怀舟,动作轻柔拿了一段披帛把人包裹着放到锦缎床上。

幸好现在是在萧王府。

萧怀舟的床上柔软的很。

谢春山放过去的时候,因为耳根子太红有些紧张,手上失了力道,萧怀舟直接从他手上滚到了被子里。

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谢春山只能强迫自己的眼睛不往某些地方看,手中拿着比较柔软的纱布,一点一点替萧怀舟清理伤口。

那属于他自己的本命剑所刺的伤口颇深,可见师尊是下的狠手,一定要要了萧怀舟的性命。

谢春山捏着纱布,一点一滴顺着萧怀舟肌理流畅的胸口擦拭,将伤口处被翻出来的腐肉全部都剃干净,每一个动作都十分轻柔。

即使萧怀舟身上有他种下的安眠符,不管多大的疼痛萧怀舟都感觉不到。

可谢春山还是担心弄痛了他。

先将一圈腐肉剔除,然后再拿上好的药粉一点一点撒在每一个渗血的伤口上,再用纱布细细包扎好。

这一系列驾轻就熟的动作,其实谢春山每日都在这么做。

梁木生从第一次看到萧怀舟身上包扎的模样就已经猜到了。

毕竟伤口上的药粉是归云仙府的仙药,哪里是寻常太医可以弄得到的?

就是这包扎的手法吧,平日里看谢春山,一副仙气飘飘一丝不苟的模样,可惜大概光顾着练剑了。

这包扎的手法着实是有很大问题。

但还好。谢春山因为连续包扎了这么多天。

今日扎的蝴蝶结越发小巧可爱,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一点儿也不像最开始那样手生的模样。

将萧怀舟伤口包扎好之后,谢春山又动作轻柔地拿过旁边干净的衣物。

先是一只手从萧怀舟腋下伸过去,将他整个人带起来坐在床边,然后一只手撑着袖子将萧怀舟手臂套进去。

最后整个人环绕一圈,再系上前面的系带。

这过程中谢春山的耳根子就没有停止过滴血。

尤其是在指尖有意无意触碰到萧怀舟胸前那大片大片平坦的白皙的时候。

萧怀舟自小锦衣玉食长大,虽然身上有伤,但皮肤终究是细皮嫩肉的。

指尖只要触碰到那柔软的皮肤,谢春山就会忍不住,有一种过电的感觉。

不明白这种感觉叫什么?

可每当这种时候,他就觉得心中缠绕出了无数的藤蔓,只想要紧紧的将眼前人包裹进去,狠狠勒进自己的身体。

占有他,彻彻底底与他骨血交融。

与他天人合一,与他永不分离。

谢春山的指尖颤的控制不住,可他心里清楚这个想法是不对的。

萧怀舟他不愿意。

前世那一场发烧之后的幻梦,就好像是过眼云烟一样,被风一吹就散掉了。

想要再抓住都无法实现。

连素来不动凡心的谢春山,有时候想起来甚至会后悔。

后悔当初为何自己清冷自持,没有将眼前的风月狠狠的揉进身体。

如果那个时候他和萧怀舟有了什么,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谢春山深呼吸了两下,平复了自己无端端暴虐的心情。

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将手中两条细细的细带打成结,然后宽敞的长袍就把萧怀舟从头到尾包裹了起来。

总算是将某些难掩的地方给遮盖起来了。

也阻断了谢春山所有的遐想。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安安静静的坐在萧怀舟的床边。

像每一夜坐在这里一整夜陪他一样。

从钱塘镇幻境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体内一直被他压抑下去的心魔开始逐渐肆虐,渐渐的甚至可以与他打个平手。

他知道不是心魔越发厉害了。

在遇到萧怀舟之后,他对长生当初的感情已经慢慢的淡化。

他对长生的感情不能说是什么爱,只能是因为他曾经一手带大这个孩子,他对这个孩子有着无法割舍的一段情。

可那并不是爱情。

直到他再次遇到萧怀舟。

他才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所以即使再看见长生死去的幻觉,也不可能让那心魔趁虚而入。

但是幻境里面充斥着大量的黑气,这黑色气息是由蛟龙身上发出来的,却又不完完全全属于蛟龙。

谢春山早就在这黑气里嗅到了一丝归云仙府的味道。

他会因为对长生和对萧怀舟的执念产生心魔。

他那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的师尊未必不会。

所以那些黑气很有可能是他师尊身上带过来的。

一头蛟龙想要掀起滔天巨浪,背后若无人支持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从那一刻起,谢春山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师尊无时无刻不想要他明白大道无情。

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让他去证自己的无情道。

而联系最初师尊在婚书上一点也没有为难他。

难免让谢春山想到古籍上所说的杀妻证道四个字。

对于师尊,一心想要成大道的心情。

谢春山再理解不过。

“抱歉。”

千言万语,他也不知道要对萧怀舟能说些什么。

因他一人的缘故,他的师父执念于证道疯癫成魔,萧怀舟屡次受伤害,差一点性命不保。

一念皆因他而起。

也应该因他而亡。

谢春山稳住心神,轻轻将掌心抚在萧怀舟胸口。

温柔的仙力顺着萧怀舟身上的伤口缓缓渗进去,一点一滴无声滋润着受伤的地方。

他多想再有一些时间,再多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将萧怀舟身上所有的旧伤全部都治愈好。

可是他的时间不剩下多少了。

悄然做完这一切之后,谢春山俯下身,在萧怀舟半梦半醒的眼眸上轻轻落下一吻。

随后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王都之内法术禁行。?

有几个人会舍得燃烧自己的神魂去使用逆天的法术,谢春山便是其中一个。

其实那日的“谢春山”拔出本命剑来直接刺伤萧怀舟,却没有使用任何法术。

当时的萧怀舟应该就已经可以判断出来那人不是谢春山了。

若谢春山真的想要杀他,根本不必用凡人的方式。

除非无法使用法术,或者是不想使用法术。

谢春山的身影很快便出现在与萧王府隔了一条街的苍梧大道上。

谢长行紧紧跟在他身边:“大师兄真的要这样吗?”

“你既已知因果,就该知道师父的心魔已经控制不住。”

谢长行垂下头沉默。

他确实知道,可是他又舍不得大师兄去死。

师尊的心魔全都是因为大师兄,因为大师兄不肯放下心中的情,一心飞升成大道。

所以师尊执念成魔,最终选择做了一些错事。

身为弟子,眼见着师尊误入歧途,谢长行心中不可谓不心痛。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边是师尊,一边是大师兄。

若想要师尊彻底放下心中的执念,放下心魔,除了师尊身死之外,就只有一个办法。

那便是谢春山殉道。

只要谢春山死了,师尊的执念自然也跟着磨灭了。

大师兄都不在了的话,师尊再也不可能找到一个像大师兄这样天纵奇才的人,像大师兄一样接近天道的人。

没有这样的人选,师尊就会没有任何执念。

谢春山当时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谢长行第一个举手反对。

然而反对之后又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反对的理由,因为他们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谢春山不再言语,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封叠的整整齐齐的纸交给谢长行。

“我死之后,把这个送给萧怀舟。”

谢长行颤着手接过,无法接受大师兄要殉道的事实。

待他接过来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张写着和离书三个字的纸。

轻轻薄薄的一张纸上,并肩落款两个名字。

萧怀舟和谢春山。

第一个名字墨迹已经干了许久,一眼就看见是很久之前写下的。

而第二个名字上还有隐隐没有干的墨水,印了一点在旁边的纸上。

是大师兄刚刚写下的。

这张和离书,大师兄应该一直带在身边,却从来都不愿意签下自己的名字。

直到今日。

直到他要去殉道。

谢长行:“大师兄……”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好像是苍白无力的。

谢春山没有在看那封和离书一眼,当他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那封和离书就算是正式和离了。

之前写下的婚书上,归云仙府的金印逐渐消退到黯淡无光,最终彻底消失在婚书上。

这便预示着他们二人之间再无婚约。

一别两宽,永不相欠。

“你的化寿丹还够吗?”谢长行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随便找了个话题。

其实化寿丹够不够已经不重要了。

谢春山既然已经决定殉道的话,要去拼的就是神魂,仅剩下的那么数年的寿命也没有任何意义。

可这种时候,谢长行给不了大师兄任何的帮助。

哪怕是一点儿微末的法力。

谢春山知道自家师弟心中伤怀,也只能硬忍着情绪交代接下来的后事。

“王都法阵素有缺漏,我离开之后你要时不时回王都来查看一下,不可让它破裂,殃及百姓。”

“嗯。”

谢长行听话的像个孩子。

“师尊道心崩塌或许会闭关,不理世事,宗主令我今日交给你,归云仙府也交给你。”

谢春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剑令牌,放在谢长行手心中。

谢长行起初往后缩了缩。

可手心被谢春山紧紧握住,不能再后退。

冰凉的小剑落入他的掌心,他才方知这枚令牌的沉重。

“我,谢长行……定不辱命。”

语气之中已经带了些许呜咽。

谢春山,转过身不再看他。

一直待在他怀中的白色云雀骤然飞出,一路飞向萧王府的方向。

“我走之后,他就自由了。”

萧王府中,几只雀鸟落在雕花窗户棱上,齐刷刷看着一只白色的云雀。

白色云雀扇着翅膀躲在萧怀舟枕头旁。

它的身上没有锁链,可它却完全没有想到要扇扇翅膀离开。

反而慢悠悠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安静的在等待自己的主人醒过来。

萧怀舟这一夜睡得极其香甜,一点儿梦都没有做。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种好觉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整个人精神奕奕,感觉身上的伤口都恢复了不少。

他坐在床上才伸了个懒腰,观书就急匆匆走进来:“四公子,这是您的加急信件。”

观书手上捏着一件小巧的竹筒,大概只有拇指般粗细,竹筒上还缠着细小的绳子。

飞鹰传书,东夷国善用的手法。

这一看就是故里祁派人送过来的。

萧怀舟缓缓解开竹筒上的绳子,拉掉竹筒在投资上的封漆,一个小小的羊皮卷掉落下来。

因为竹筒很小的原因,所以羊皮卷上只简单的写了几个字。

“发现萧长翊,天亮围剿。”

信中只有短短九个字,可萧怀舟隔着这封信,却能够感受到那边的剑拔弩张。

故里祁从东夷带兵而来,在路上一路搜索的话一定能找到萧长翊一些踪迹,只是想要出兵围剿萧长翊,还是有些难度的。

萧怀舟紧皱着眉头,也不知在替谁操心。

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故里祁带着的是东夷的精兵,而东夷人擅长躲藏作战,兵术并不会输给大雍。

至于故里祁的安危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他们俩身上有同心蛊,故里祁若是出了事情,死的最多是他萧怀舟,也牵连不到东夷。

想到同心蛊,萧怀舟便放下了一颗心。

无论如何有着这个蛊虫,他还是可以随时知道故里祁的动向,萧长翊这件事情必须得很快解决掉。

让萧长翊在外面逃得越久,萧怀舟的一颗心就越放不下。

萧怀舟将手中的羊皮卷卷回原来的弧度,塞进竹筒里递回给观书。

“把这送进宫去给太子。”

若围剿了萧长翊,太子需早做准备立刻登基,以免夜长梦多。

果然当初放出太子要登基的消息,萧长翊就会蠢蠢欲动,按耐不住。

故里祁多半是在半路设了兵拦截,然后准备大半夜悄悄摸摸探进去擒贼擒王。

计划十分周密,萧怀舟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别的问题。

但他心中总有一些惴惴不安,只能让人将顾亭安喊了进来。

他们二人协商到万家灯火点亮,依旧没有协商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而同一时间。

故里祁其在一匹浑身黑色的骏马上,站在一个小山坡上,凝视着下方忽明忽暗的篝火。

“再去探萧长翊的动向。”

探子接了命令,悄无声息的隐于黑暗。

起初故里祁是准备到达王都之后与萧怀舟汇合,再去考虑追捕萧长翊事情。

可也许天意弄人,就在他离王都还有几日脚程的时候,他派出的探子说看见了一伙鬼鬼祟祟的人。

大雍朝国泰民安,而且与东夷国并没有开战,所以即使有东夷人带着军队进入国境,百姓一般都是看见了装作没看见。

目不斜视路过,以免招惹是非。

可那日他们在行军途中,却发现一队商队打扮的人,远远的看见了东夷国的旗帜掉头就跑。

这般害怕东夷国的人。

要么是正在潜逃的萧长翊,要么就是东夷国的仇人。

故里祁果断排除了后面那点。

于是派人悄悄跟在那队商队后面,果不其然,在跟踪了三天之后,完全可以确认商队之中混着萧长翊。

萧长翊一身商人的打扮,腰间挂着金算盘,手指上套了好几个大粗金戒指,还给自己贴了假胡须。

故里祁虽然和萧长翊不是很熟悉,但他也打过照面。

他们草原上的人一双眼睛特别精明,一眼就能认出此人就是萧长翊本人。

萧长翊还是挺聪明的,知道混在商队里慢悠悠的出城。

大雍朝崇尚商贸,对商人还是十分尊敬的。

更何况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给的够多,到哪个关卡都有可能畅通无阻。

萧长翊在大雍根深蒂固多年,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往都往边境去,难度并不是很高。

而且萧长翊一路都没有在任何客栈酒楼停留过,过夜全都是在城外随便搭了个帐篷。

这样更加不容易被追兵发现。

只可惜萧长翊虽然实力很强大,运气却似乎不太好。

故里祁紧紧盯着山头下面篝火旁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除了探子前去重新探了三次之外,故里祁自己也亲自在路上和萧长翊擦肩而过了两回。

锁定目标之后才给萧怀舟发出了信号。

信号发出之后,故里祁目光深邃如海。

今夜,不如就做个了结吧。

……

王都的夜风逐渐暖和了起来。

因为天气原因,百姓也开始慢慢在夜市上流动。

萧怀舟坐在马车一路往皇宫的方向,苍梧大道两边都布满了各种小摊贩。

他们的摊子面前摆着神奇的玩意,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多做停留买几样带回去。

萧怀舟时而掀开帘子往周围看,时而放下帘子试图闭目养神。

可他的心总是惴惴不安。

明明已经和顾亭安商量好所有的意外,甚至顾亭安兵马紧紧守着王都城大门,连外来的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可他为何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因为放心不下,所以他决定连夜进宫与太子商议登基的事情。

这事儿不落地,他就放不下那颗心。

宫里原本已经下了门禁,但因为是萧四公子回来,加上守卫又是顾亭安的人,所以萧怀舟一路畅通无阻进去了内殿。

马车停在半途中,萧怀舟特意下马步行进大殿。

可越往里走,他的心却跳得越快。

太子还未登基,处理政务还是在太子的偏殿。

而萧帝中毒之后身体一直不佳,更加不可能处理国事。

为何现在,群臣早上上朝的正殿却灯火通明?

是谁在那儿……

作者有话说:

萧怀舟:完了灵异事件,谁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