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直到午后, 刘雷雨还睡得香甜。

  阿瑶提着食盒进来,开门时门轴发出的轻微“吱呀”声大概惊扰了刘雷雨的好梦, 只见她抱着被子, 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原本仰躺着睡的刘雷雨变成了脸朝外侧的侧躺姿势。

  阿瑶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正好看到刘雷雨睡在自己的侧脸上,将脸颊压得扁扁的, 红润的嘴唇也噘了起来。

  乍一看到,阿瑶吓了一跳, 还以为刘雷雨的嘴唇肿了。

  阿瑶心虚的不行, 她急忙凑近了仔细看了看,确定刘雷雨的嘴唇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昨夜里刘雷雨玩的太疯了, 她俩从城墙上下来之后, 又在灯会上尽情的逛,吃喝玩乐一直玩耍到寅时。

  要不是阿瑶提醒刘雷雨,第二天还有正事要做,刘雷雨能玩个通宵也不在话下。

  明明平时一直都是害羞不爱说话的刘雷雨, 昨天简直换了个人,拉着阿瑶光是说她在灯会上看到的新鲜玩意儿,就停都停不下来。

  阿瑶最后不得不用了点“办法”,才总算让兴奋的刘雷雨停了嘴。

  看刘雷雨睡的正香,阿瑶一点也不舍得惊醒她的好梦,只是时候不早了,她俩昨天跟牙人约好了, 今天要去把静山买下来呢。

  于是,阿瑶蹲在窄榻前面,她轻轻点了点刘雷雨的鼻尖,柔声呼唤她:“雷雨,起床啦!”

  刘雷雨睡觉特别乖,睡姿老老实实,也没有起床气。

  听见阿瑶一喊她,刘雷雨睫毛轻轻动了动,随后就睁开了眼睛。

  阿瑶的脸近在咫尺,她温柔的笑着:“你醒啦。”

  刘雷雨恍惚间,只以为自己是还在做梦,她干脆又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阿瑶依然还守在她身旁。

  “还要睡吗?”阿瑶问她,眉头好看的皱了皱:“不行哦,已经过了午时了。”

  刘雷雨冲着阿瑶伸出手,她轻轻碰了碰阿瑶的脸。

  指尖感受到细腻柔滑,稍一用力就陷下去,手一松又被弹开。

  “不是梦。”

  睡懵的神智回归之后,刘雷雨终于有了发现。

  只是,她同时也意识到,她这是在对阿瑶做什么呀!

  阿瑶眼看着刘雷雨的脸“噌”的就红了起来。

  她忍不住也在刘雷雨脸颊上捏了捏:“好啦起床啦,我连饭菜都拿回来了,快点洗漱好过来吃哦,放久了就要凉掉了。”

  说完阿瑶转身走出了屏风,去桌边布菜去了。

  刘雷雨“唰”的拉起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在里面,她激动的无声偷笑了好一会,要不是怕阿瑶听见了,她恨不能抱着被子滚上几圈。

  昨天睡得太晚,这会儿阿瑶自己没什么胃口,她只给自己要了一碗粥。

  不过刘雷雨却是能吃的,来福客栈的卤味做的不错,卤鸡卤鸭卤肉阿瑶每种都买了一些。

  这个时节天气寒凉,卤味耐存放,多准备一些也不怕坏,吃的时候倒也不用加热,无论是直接吃还是佐粥佐饭都是极好的。

  刘雷雨换回了男装,她洗漱完走到桌前,阿瑶顺手递了筷子给她,不过她却不忙着吃:“阿瑶,仙子回来了。”

  阿瑶一听立马懊恼的“哎呀”了一声:“你看我这记性,昨天你就跟我说了,我竟然忘记了!”

  刘雷雨不好意思极了:“是我太贪玩,忘记了才对。”

  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值得争执的的,阿瑶放下筷子,粥也顾不上吃了:“雷雨,你快带我进去空间里看看吧!”

  “好!”刘雷雨一口应下,她借了阿瑶的发簪,轻轻在自己指尖扎出血来。

  阿瑶看的心疼的直皱眉,每回她想要进出灵玉空间的话,刘雷雨都得要这样自伤一回。

  她心里暗自想着,等会儿见了仙子的面,她得找机会问问,看仙子是不是有办法,哪怕让她自己扎破手指放出血珠也行,总之不能一直这样让雷雨受伤。

  刘雷雨牵着阿瑶进了灵玉空间,这回她俩运气好,一进来就看到了没被云雾遮挡的小嫩芽。

  刘雷雨惊喜的又伸出手比了比:“仙子又长高啦!”

  小嫩芽已经长到了刘雷雨大半个手掌高了,这会儿看起来很有精神的样子,明明没有风,但两片叶片也摇摇摆摆晃得欢快。

  胖丸子醒着呐,它看到阿瑶啦!

  它非常卖力的跟阿瑶娘亲打招呼,嘿哟嘿哟的晃动着叶片冲着阿瑶招手。

  然而现在它身形缩小到了只剩一个嫩芽的形状,不能说话发不出声音,阿瑶娘亲听不到。

  胖丸子好着急。

  幸好阿瑶看出来了,她也凑到了小嫩芽跟前,与刘雷雨头碰头的商量:“仙子是不是在说什么呀?我看它好像一直在朝我这边摇晃叶片。”

  刘雷雨立即教她:“只要像这样碰触到小嫩芽,就能在脑海里听到仙子说话的声音,不过其实小嫩芽是没有实体的。”

  她追着阿瑶的手指,轻轻点在叶片上。

  “娘亲!”

  胖丸子带着哭腔的好大一声哭喊,瞬间响彻了阿瑶的脑海。

  胖丸子太激动了,它喊了好一会,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刘雷雨守在一旁,她一直激动又焦急的看着阿瑶的表情:“怎么样,阿瑶,你听到仙子的声音了吗?”

  阿瑶脸上的笑容有一丝困惑,又有一丝了然,她冲着刘雷雨点点头:“我听到有人喊娘亲,是在叫我吗?”

  刘雷雨瞬间僵在了当场。

  她竟然忘记了,这件事她还没有跟阿瑶说过啊。

  “是,是有这么回事。”刘雷雨磕磕巴巴的想着解释的话。

  但阿瑶却冲她摇摇手:“嘘。”

  胖丸子还是太小了,它并不能保持太长时间的清醒,刚才又因为看到阿瑶太过激动,而消耗了太多力气,这会儿明显已经快要睡着了。

  只是它仍强撑着,依依不舍的跟阿瑶撒娇:“阿瑶娘亲,我好想你呀,你要经常来看看我!”

  阿瑶试着在心中跟胖丸子说话:“仙子?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能哒!”

  “我现在每次要进来灵玉空间,都需要借助雷雨的血。你有什么办法吗?”

  “那是因为灵玉被我融进了雷雨爹爹的血脉里,我只跟她血脉相通的缘故。”胖丸子确实知道这件事,不过,它当初这么做确实是为了更好的保住刘雷雨的小命,这会儿也没有办法改变了。

  “除非我与你也血脉相连,否则是改变不了的。”胖丸子的声音越发低沉,它实在是困了,说着说着就要睡过去了。

  这个小嫩芽的形态,是从前它刚刚出生时的形态。

  它本是山中精灵所化,当年刚出生时,连灵智都还没有长全,懵懵懂懂与一株凡草无异。

  现在得益于刘雷雨血脉的润养,它才能在小嫩芽的幼年形态就恢复了灵智,对它来说已经是很努力了。

  不过,现在的它也没有什么本事,除了睡觉,其它什么也不会。

  胖丸子本来已经迷迷糊糊了,它突然又打个激灵醒过来,有些急切的跟阿瑶关照:“娘亲,你和雷雨爹爹现在一定要注意安全啊,遇到突发情况我暂时还救不了你们,得等我再长大些才行的!”

  阿瑶听出了胖丸子语气里的郑重,她也严肃的应下。

  胖丸子这才放心下来,安然睡觉去了。

  刘雷雨守在一旁安静的苦等,她一会看看阿瑶,一会看看小嫩芽,不知道她俩在聊些什么,又是好奇又是紧张。

  好一会,只见一直摇头晃脑的小嫩芽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再动了,刘雷雨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正好阿瑶转头来看她,她急忙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瑶无声的说:“仙子睡着啦!”

  刘雷雨赶紧捂住嘴。

  她俩退到了灵田旁边,只见云雾慢慢飘荡过来,将小嫩芽团团包裹住。

  往常小嫩芽还小的时候,藏在云雾里根本看不到,现在它长高了,云雾就像是为它裹上了被子。

  刘雷雨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来。

  直到阿瑶拉了拉她的手:“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啊!有,有的。”

  刘雷雨还没说话,先冲着阿瑶讨好的笑:“是仙子啦,它不知为什么,认为血脉相通的只有父母与子女,所以它一直叫我爹爹。”

  “那我这个娘亲呢?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家孩子的娘亲了?”

  “那是因为,因为……”刘雷雨支支吾吾的,怎么办,她不要在这里求婚啊,这里什么都没有!

  阿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等着刘雷雨的下文。

  刘雷雨豁出去了,她把心一横:“阿瑶,等今天回去了,我就请我娘去你家提亲!”

  阿瑶惊讶的挑起眉毛:“你跟你娘说过我们俩的事情了吗?你娘同意了?”

  刘雷雨眉眼间闪过一丝慌乱,她刚要解释,阿瑶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吧。”

  “这?”刘雷雨连忙拒绝:“不行的,这这是我该做的,我……”

  “你喜欢我吗?”阿瑶突然强势的问。

  刘雷雨脸上一红,她下意识的往小嫩芽那边看了看,声音也压低了:“喜欢的。”

  “我也喜欢你。”阿瑶一脸坦然:“你想娶我,我也想嫁给你,这是我们俩的事情,当然应该我们两个人一起努力。我陪你去见你娘,你也得跟我一起去说服我阿爷,你去吗?”

  “去!”刘雷雨没有丝毫犹豫,她本来就打算亲自去跟阿爷坦白。

  不过现在阿瑶说要跟她一起,刘雷雨怕再劝说的话,反惹得阿瑶不高兴,因此她打定主意,到时候等见了长辈的面,她再把责任一力全揽下来就是。

  “那就行了,走,出去吃饭,等去牙行办好了静山的契书,咱们就回家!”

  这边刘雷雨和阿瑶从来福客栈结了住店的帐,赶着马车往牙行赶去的时候,对街陈家医馆里,周管事刚好也备好了马。

  他身前站着一个面生的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周管事正在跟他交代事宜:“等会你去了牙行,与人交割静山的属权,这是地契文书,你拿好了,这枚印章你也拿着。见到买山的买家,你不能露出声色,若是对方跟你打听主家的名姓,你也不能透露,可记清了?”

  这都是陈心瑜之前定下的吩咐,她把静山卖给刘雷雨,但为了不叫刘雷雨觉得为难,她并不打算透露身份。

  因此周管事也不便出面,所以才安排了别的手下。

  小厮对周管事的吩咐一一记下,这才拿好了文书准备牵马出门。

  谁知刚刚走到门口,只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唏律律”的马嘶声。

  周管事听着耳熟,急忙迎出去一看,竟是陈心瑜来了。

  陈心瑜是急匆匆从陈家赶过来的,她身上穿着居家的常服,一身浅荷色的衣裙,发间什么饰物也没戴,只手腕上垂下一只碧绿的玉镯来。

  “我改主意了。”陈心瑜见周管事出来了,倒省了她下马进去医馆的功夫:“将文书给我,我亲自去牙行。”

  刘雷雨和阿瑶早早到了牙行里,牙人迎上来跟她俩说话,只见过了约定的时间,静山的卖主还不来,牙人不动声色的拿出一份空白的契书来,一面给刘雷雨讲解契书上的条款,一面拖延时间。

  契书都是官府里专门的笔吏写好的,格式条款都是现成的,用的是官话,之乎者也读起来怪复杂的。

  普通老百姓本身不识字的就多,就算有启过蒙认了字的,没通读四书五经的话,也难读懂契书那一行行的内容。

  牙人就是干的这个行当,他一条条为刘雷雨和阿瑶研读讲解契书,确保刘雷雨知道,她买下了静山,每年需要给官府交纳山地税银;若是税银缴纳不足,官府将会酌情要求她补交数倍罚款,甚至收回静山的属权。

  这都是重要的信息,刘雷雨一一认真记下,有关税银的多少也都找牙人问了清楚。

  阿瑶找牙人借了纸笔,将问来的内容又逐条记录下来。

  牙人见她俩都是识文断字的,更加不敢怠慢敷衍。

  一直到整张契书都读懂了,陈心瑜恰好也到了。

  她的马拴在牙行外面的马厩里,自己走路进了牙行。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柜台前面正头碰着头说话的刘雷雨和阿瑶。

  因为关于契书的内容,刘雷雨和阿瑶有些细节要互相商量一下,牙人虽然让到了一旁,但她俩为了不叫旁人听见,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两人挨得也格外近些。

  外人看她俩格外亲昵的模样,也只当她俩是年轻的夫妻。

  陈心瑜定睛看着刘雷雨的阿瑶的背影,她眼神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后就笑了起来,扬声与她俩打了个招呼:“刘兄,阿瑶妹妹,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