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为民是个特别实诚的领导, 说是两句话，就是两句话，夏云扬他们前脚刚走, 顾骁远后脚就出来了。
然而没走几步，就遇上了从法医室里出来的秦淮。
高晓清最先发现他，刚要打招呼, 就见他直接裹着一份文件, 结结实实地敲在陈逍遥的脑袋上, “臭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顾骁远闻声，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挪到了夏云扬的身侧，以防秦淮又动手。
陈逍遥“哎哟”大叫，捂着脑袋搓了搓, “夏队, 您快看秦哥！他又欺负咱们刑侦的人！”
秦淮勒住他的脖子, “你以为告状有用吗？你们夏队可是我的人！”
顾骁远周身冷气陡降, 黄文添扭头看向别处, 陈逍遥惨叫着大喊：“夏队救命啊！”
“别闹了。”夏云扬伸出援手, “我们晚上还要出任务呢，要杀也得留到明天啊。”
陈逍遥：“？？？”
真是我的亲队长啊。
秦淮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陈逍遥, “看我明天不把你抓进法医室里折磨一顿！”
夏云扬奇道：“小陈怎么招惹你了？”
秦淮气道：“一提起来我就火大，你知道这小子有多大胆吗？物证都拿回市局了，不送到法医室, 发消息让我自己过来拿, 你说是不是该教育？”
夏云扬点头, “是该教育。”
陈逍遥翻白眼道：“那你还不是来了？”
“要不是你说那物证是老夏的案子我能过来吗？我不仅不过来还会抽死你！”秦淮抬手作势要揍他，吓得他赶紧躲到黄文添身后去。
夏云扬想起什么, “是匕首和土壤？”
“是啊，夏队！”陈逍遥赶紧说道，“我本来是要送去法医室的，这不是刚回来上了个厕所冯局就找我们吗？我怕耽误案子，才让秦哥过来的。”
夏云扬“哦”了一声，对秦淮道：“那你还是折磨我吧，这确实是我的锅。”
“我哪舍得……”秦淮习惯性想搂他肩膀，又被坚固如城墙的顾骁远给挡住了，也没像平时一样再坚持，“算了，不敢折磨你，你可是有骑士的小公举，我还是赶紧拿了物证，赶紧回我亲爱的法医室吧。”
他倒是收手了，夏云扬却伸手要逮他，“瞎说什么……”
顾骁远抓住了夏云扬的手，没让他碰到秦淮。
夏云扬抬头，“小顾？”
顾骁远抿了下唇，“……冯局说的注意事项是什么，你还没有告诉我们。”
秦淮看了他一眼，就自顾自去陈逍遥的办公桌那儿拿物证了。
夏云扬还没开口，陈逍遥忽然“啊！”了一声。
夏云扬扭头，“怎么了？”
陈逍遥说：“说到任务，我忽然想起来，冯局提到的地方我有点耳熟。”
“狩心酒吧。”夏云扬很快说道，“你去过吗？”
陈逍遥确认道：“是在玉水路那里吗？”
这一点夏云扬也不是很清楚，倒是高晓清很快回答道：“就是那里！你去过？！”
陈逍遥惊喜道：“那我确实去过，能给你们提供线索！”
“你小子真不错……”高晓清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不对，我上来调查那会儿，你怎么不吭声？光响应夏队的号召呢？”
黄文添解释道：“逍遥才回的市局，您来那会儿，他还在枫林小区里找证据。”
“瞧我这记性。”高晓清一拍脑袋，问陈逍遥：“你了解狩心酒吧的运营模式吗？”
“当然了解了。”陈逍遥得意道，“那地方可是云烟区最有名的GAY吧之一，在我们圈子里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众人：“？？？”
陈逍遥说：“哦，忘了你们不知道了，GAY吧就是男同性恋的酒吧，冯局刚才说过的。虽然说是不接受其他取向的人，但其实也有异性恋和女同性恋过去，只不过它的主营群体还是男同性恋。”
顾骁远下意识问道：“你为什么去过？”
陈逍遥理所当然地道：“因为我是GAY啊。”
顾骁远愣了下，完全没有想到这样隐秘的取向，居然是可以随意说出口的。紧接着，就发现除了他以外，现场都没有人感到意外，像是这件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顾小哥你是新来的，还不知道我的性取向是男人吧？”陈逍遥挠了挠脑袋，“不过你可以放心，我虽然是GAY，但也有自己喜欢的类型，不会随便见到个男人就走不动路了，也不会对单位里的人有其他心思，更没有什么传染病，毕竟咱们市局都是有定期检查的，正常交往是可以完全放心的。”
他就像背书一样，说完了这一长串，又像是被打回了原型，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你介意吗？”
顾骁远却看向了夏云扬，隐隐地，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许，“队长，你……介意吗？”
“我为什么要介意？”夏云扬温声反问，“不管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目的都是谈恋爱，你情我愿的事情，只是选择的人群不同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
顾骁远盯着他，不敢错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你……不讨厌？”
“我没有理由要讨厌啊。”夏云扬失笑，“非要较真的话，我更讨厌那些自认为高同性恋一档，用歧视和打压去让同性恋变得小心翼翼的人。”
陈逍遥一把抱住夏云扬，感动道：“我爱你夏队！”
夏云扬趔趄半步，“好了好了，我已经感受到你沉重的爱意了。”
顾骁远愣愣的，看着轻拍陈逍遥后背的夏云扬，不知道过去多久，或许只有几秒钟，他的手指蜷了蜷，最后握成拳状，抵在唇边，像是在思考。
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为了掩住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的嘴角。
秦淮将他的表现尽数看在眼里，轻叹一声，摇了下头，拎起两袋物证，对夏云扬道：“那我先去忙了？”
夏云扬做拜托状，“嫌疑人还有再作案的倾向，帮我加加急，谢谢。”
秦淮飞了个吻，“没问题。”
顾骁远冷漠地挥手，于无形中把他的飞吻给拍了回去。
夏云扬道：“在外面说话不方便，还是去我的办公室详说吧。”
高晓清积极道：“走走走。”
没一会儿，夏云扬办公室里那一长一短两个沙发，都坐满了人，缉毒中队的人又去搬了两个椅子来，才算是整整齐齐。
夏云扬拿了支笔在手里轻转，“小陈去过狩心酒吧，先说一说你对它的了解吧。”
说起这个，陈逍遥可就来劲了，“狩心酒吧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它服务态度好或者酒价合理，而是因为它玩得比其他GAY吧都大。”
夏云扬倒是没想到，“有多大？”
陈逍遥轻咳一声，“我这么说吧，夏队，能到那里的人，都是奔着419去的。”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尴尬。
顾骁远问道：“什么是419？”
这个时候，他壮硕的外表和出口的话语，就显得特别有反差萌了，连那点儿尴尬都给化解成了憋笑声。
夏云扬解释道：“就是一夜情。”
顾骁远有些噎住。
陈逍遥震惊道：“不会吧顾小哥？你的外表这么出众，居然还是个——”
顾骁远冷眼睨他，“有问题？”
陈逍遥“噗嗤”一声，捂着嘴瞥了眼他下面，“不不不，没问题没问题，就是有点可惜了。”
顾骁远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脸色更黑了，办公室里的笑声都快要憋不住了。
夏云扬也在笑，用手里的笔轻敲陈逍遥的脑袋，“好了，先别逗小顾了，继续说。”
陈逍遥吐了吐舌头，言归正传道：“因为目的不是喝酒唱歌，狩心酒吧就没有白天开门的习惯，它的营业时间在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之间，高峰期是在凌晨十二点左右。我们一般会在八点进门寻找‘猎物’，因为从九点开始，主持人每隔半个小时都会整一次活，亲亲抱抱什么的，活跃气氛。至于进一步的发展，隔壁就有旅馆，特别近。”
黄文添不知意味地说：“你经常去？”
“是啊。”陈逍遥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点需求也是正常的。难道你跟顾小哥一样，也是辛苦拇指姑娘？”
这下黄文添的脸色跟顾骁远一样黑了。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终于憋不住了，哄笑起来。
高晓清边笑还边说：“年轻人嘛，以后有的是时间谈对象，不着急、不着急。”
顾骁远忍不住看向夏云扬。
夏云扬说：“怎么了？”
顾骁远似乎想要问些什么，又忍住了，摇头道：“……没什么。”
夏云扬也就不多问，“有关狩心酒吧的大概运营模式，你们也都听见了。这次行动对于异性恋是个考验，在作出部署之前，你们最好先想清楚，能不能接受跟自己的队友亲密接触？”
在众人要回答时，他又道：“你们在冯局的面前不好拒绝，在我面前不需要强撑，能接受就上，不能接受就告诉我，我们另做分工，没关系的。”
“我接受不了。”高晓清第一个道，“不过我能做外援。”
有他出声，缉毒中队的其他人也跟着道：“不好意思了，夏队，我们也可以做外援，但是亲密接触……还是不太行。”
到底都是有了老婆孩子的人，真要伪装成去酒吧喝酒搭讪的人可以，毕竟他们往日里也经常嘴巴上GAY一GAY，但要让他们伪装成同性恋亲亲抱抱，那就算是队友也下不去嘴啊。心理上的抵触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要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被人发现端倪就不妙了，还不如退居二线提供保障。
“正好进入内部的人也不能太多，总是要有人负责外援的，那就由你们负责吧。”夏云扬准了，“我们刑侦的有问题吗？”
顾骁远看着他，“没有。”
陈逍遥乐道：“我本来就经常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黄文添说：“我也没有问题。”
夏云扬点点头，“那就先分组吧，我……”
顾骁远：“我跟你。”
陈逍遥：“我跟您！”
黄文添：“我跟逍遥。”
好家伙，夏云扬的话都没说完，几人就已经全部决定好了。
高晓清忍不住笑道：“夏队是真的受欢迎啊，要不索性来个四人行？”
夏云扬反调侃他：“真的受欢迎，你还会拒绝我？”
高晓清口嗨可不会输，“我这要是年轻个十多二十岁……”
顾骁远接道：“也没戏。”
高晓清一愣，气笑了，“嘿，顾小哥这怼人的功力到底是跟谁学的？”
“反正肯定不是我，我也遭殃过。”夏云扬说，“不过四人行就别想了，两人一组更方便配合。”
陈逍遥还想争取，顾骁远就说：“冯局让我跟紧队长。”
陈逍遥不信，“我怎么没听见？”
顾骁远说：“我是新人，冯局单独嘱咐的。”
陈逍遥吃瘪。
市局最大的领导都被搬出来了，他们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那就这么分吧，我和小顾，小黄和小陈。”夏云扬说，“小陈，你熟悉地方，到时候多看着点小黄。”
陈逍遥觉得这话很是新鲜，也不在乎跟谁一组了，用肩膀推了下黄文添，“没想到吧，夏队也有让我看着你的一天。”
黄文添说：“嘚瑟。”
夏云扬问高晓清：“附近的隐匿点都选好了吗？”
“在您过来之前，我大概看了下。”高晓清从屁兜里掏出一张他的打印的3D实景地图截图，在桌子上展开，指着写满了字迹的几个地点说，“狩心酒吧只有一个前门，没有后门，它的左边是一家奶茶店，右边是一家旅馆，混入其中不是问题，但我觉得对面两层楼的咖啡馆更适合隐匿观察，不知道您觉得呢？”
夏云扬看了眼他写的备注，“就按照你想的来。”
他的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又是个陌生电话。
夏云扬第一反应是余善，第二反应是这次不是座机而是手机，应该不是余善。
他朝几人示意自己先接个电话，“喂？您好。”
那边果然不是余善，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您是夏队长吗？”
夏云扬记得她的声音，“章老师？”
“是我。”章老师有些哽咽，“李大刚他……接受不了您的询问了。”
夏云扬微顿，因为他听到了从听筒里传来的其他声响，夹杂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
章老师印证了他的猜测，“医生说，如果再早十分钟送过来，可能还有一线生机……我们发现得太晚了，他的头部重伤失血过多，就在刚才……”
章老师难掩颤抖，“经抢救无效，已经宣布死亡。”
顾骁远猛然看向夏云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