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耽美小说>权臣她祸国殃民【完结】>第142章 埋金

  诃伦应约至此时,黄昏瞑暝天色正将整座西苑笼罩,天地之间如同蒙上一层轻纱。她将金鞭轻轻敲在掌中,深邃的眼眸不住地徘徊打量,脑中回荡着对乐蕴仅存的回忆,她有些难以自禁地思量着,想她如今会是什么模样?她既邀约,想必不会仇视自己……

  她甚至想,如若苏祎改了主意,果真愿将乐蕴相让,那她便不管什么苏完了,只带走乐蕴回玉樽就是,凭她苏完自生自灭,他们周国的事情,与玉樽何干?

  她等到那扇朱门轻启时,西方天边忽然掠过一抹暗暗鸦影,携着低沉哀叫,飞入无边的山峦尽头。

  诃伦驻足望了望,并未在意。

  流云垂首走了出来,收敛着神色,道:“皇后请使臣入见。”

  诃伦顿时生出笑意,拿手中金鞭抬起流云下颌,戏谑道:“你家主人到底要见我,你可还与你家大皇帝嚣张吗?”流云咬着牙忍耐,只道:“使臣不好叫娘娘久等。”

  索性诃伦如今并无旁的心思,自然也抬手放过了流云,她迈步进殿,忽而转身,对身后流云道:“若我得她,必得要你陪嫁,到时我便将你嫁给屠夫,一辈子杀牛宰羊如何?”

  流云忍着腹中怒火,好笑道:“奴婢自听主人的吩咐,主人即便要奴婢死,也是甘愿的。”

  诃伦转过身,径自进了那间绮丽的殿阁,她腰间的金坠合成一轮满月,在紫色的袍服上耀眼夺目。但这金光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仅仅一道珠帘相隔,诃伦抬眸,隐约望见帘后的一抹白,树状烛台上灯火忽然摇晃,地上的影子也随之舞动,这实在太诡异了,驱使人上前,又让人畏怯……

  那颜色轻柔而缥缈,却让她不敢上前。

  然而她毕竟向来无所顾忌,只稍停了片刻,便走上莲纹高台,伸手撩开珠帘,捉住了乐蕴的下颌。

  那一刻她无比激动——这肌肤的触感,依旧如此柔软润泽,她的唇虽涂了胭脂,可依旧挡不住脸色因为胆怯而生出的苍白。

  那一刻诃伦想到了许多事,她登上王位,杀死叛臣,她一生中想要的向来唾手可得,没有人令她如此难忘……难忘的身体,关乎欲望的一切,根本无法用理智压制。

  她又用了一些力,紧紧盯着乐蕴乌黑的眼,想从里面看出乐蕴的心事。

  眼睛是不会欺骗人的。

  乐蕴似乎被掐得疼了,轻轻拧起眉头,低声道:“放开。”她的声音令诃伦有些惊喜——没有当日因痛恨而歇斯底里,反而隐隐透出些撒娇的意思,诃伦想,看来苏祎这个女皇,也不是没有功劳的,怎么就让这人变得更讨喜了呢?她笑着松开手,瞧乐蕴白玉一样颜色的下颌上透出的红色指印,抚胸一礼:“失礼了,国朝圣母皇后陛下。”

  “你可知你方才之举,是会招惹杀身之祸过的?”乐蕴淡然道,“我如今毕竟不是废帝之臣,而是今上之后。”

  诃伦笑道:“我自然知道。”

  乐蕴眸光轻轻一闪:“好,知道就好。”

  “可又能如何呢?”诃伦不以为意,提衣坐在她对面:“这世上要杀我的人那么多,可惜还没人做到过。”她抬起头,对乐蕴笑道,“何况你都肯见我了,又如何会杀我?”

  乐蕴咬着唇角,注视她腰间的金坠,道:“把那个东西,还给我。”

  诃伦的眼眸亮了许多,不禁摸上腰间的金坠,从接合处轻轻分开两块,将其中一块取了下来,“是,当然要给你。这其中可是我玉樽至宝,我只舍得给你当坠子玩。”她将金坠放在乐蕴身前的案上,“你知道,天底下但凡有的,我都愿意给你。只要……”

  乐蕴冷冷地瞥了一眼,将那金坠系在腰间,这个举动令诃伦顿时欢心不已,连她神情的冷漠与厌恶也视而不见,不禁又道:“我以为你会讨厌我,毕竟……”她顿了顿,又道,“听说你联合苏祎,将苏完……”

  乐蕴忽然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

  诃伦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笑中之意。

  乐蕴站起身,慢慢拨开珠帘,向炉中添了几枚香片,她的动作那样轻,那样美,无人欣赏也毫不在意。

  诃伦觉得她实在是脱胎换骨了,但不曾改变的就是她可以轻易勾起自己所有的欲望。

  她几步走去,捉住乐蕴手腕,眼中欲望再难掩:“随我去玉樽,做我的国后好不好?乐蕴,我为你用香木为床,用黄金作帐。”

  乐蕴不曾动作,却慢慢抬起眼眸与她对视:“苏完……不是将我应给你做交换了?你杀了岚岫,替她夺了我们的尊位名号,也一样可以得到我。”

  “可你大约会恨我。”诃伦皱了皱眉,忽然道,“你是如何猜到这些的?”她思索片刻,又笑了笑,“其实你这样聪明,猜到也不意外。那么你我之间,便也坦诚交代一回,苏完欲东山再起,你国中许多兵马都欲响应,若你愿与我西走玉樽,我替你来杀苏完,替你为苏祎永固西土,你知道,这天地之间,我所求向来必得。”

  “我从不知,我竟如此市价昂贵。”短暂发沉默之后,乐蕴轻轻抽出手臂,双眸一片淡漠,“我答应你。”

  “你莫不是在骗我?”大约这话实在太难以让人相信了,诃伦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苏祎可是愿为了你,连这天下人间都肯不要了的。何况如今苏完就在你手中,你想杀她自然是能杀的,又何苦自为牺牲?你莫不是与你的相好皇帝合起伙来骗我?还是你吃阿芙蓉吃傻了?”

  “你信与不信我才不管。”乐蕴冷然道,“我只要你来日将苏完人头与我留下,我自愿与你去西土大漠,永不再回。”她取来炉边酒壶,满与诃伦倒了一盏热酒,递上唇边,自己饮了下去,随即又倒了一杯,举至诃伦眼前,笑道,“请。”

  “好。”诃伦不疑有他,接过杯来,一口咽下。

  乐蕴的双眸就这样紧紧相视,在她将酒咽下去后,忽然道:“女王知道,我的父母,是如何亡故的吗?”

  诃伦困惑:“哦?”

  “我的父母为贱人歹念所害,双鸟离分,是以我自幼最厌恶的、最厌恶的便是恃强凌弱为非作歹之人。”她的神情流露出厌恶之色,“苏完是,你也一样。”

  诃伦忽然紧皱眉头,喉中一股血热上涌,她尚且不敢相信,却见乐蕴骤然转过身来,双眸淡漠入霜,唇色却愈发艳若含丹,如雪中傲然开放的寒梅,诃伦按着颈喉,眼前阵阵发黑,勉力支持,伸出手指着乐蕴:“你……”

  乐蕴笑道:“她以茶害我,我以酒还你,彼此,彼此。”

  诃伦脱力摔在地上,不甘与惊怒跃然眼中,她的紫袍委顿,金坠冷冷发出铿鸣,她不罢休,忽而伸手紧紧攥住乐蕴的衣衫,“你……可知,她替你求阿芙蓉,我要她送你来换,她不肯……你就没有阿芙蓉。”乐蕴冷哼一声:“那又如何?”

  “你断……必死。”诃伦一口乌血渗出唇角,她抬手擦了擦,一贯桀骜的双眼,也第一次露出疑惑的目光,“你杀我……玉樽上下,必举兵,犯周……百年之盟坏于你手,你与她,必死。”

  乐蕴却俯下身来,反抓住她的手腕:“可惜你见不到了。”

  那手慢慢变得冰冷,因僵硬而无力,诃伦最后一句,是无声说出的:“你杀了我……”似疑惑,也似质问,但究竟为何,乐蕴全然不在意,自然也不留意。

  雪夜里恨不得捏碎她骨肉的一双手,如今却不必乐蕴用力,便轻易松开了。

  她等了等,等到窗外的风声愈发汹涌,而屋内却寂静一片,方才起身从诃伦身上解下另外半枚金坠,与自己腰间那枚合二为一。

  两枚金坠化作一匣,匣中正是玉樽国印。

  流云从帘外走了进来,她见到诃伦尸骨的那一瞬,竟还有些诧异,诧异这样恶毒而跋扈的人,原来也只有一条性命而已。

  “主子。”

  乐蕴应了一声,连看也不看,便道:“带下去仔细检查,不要有所错漏就是。”

  “奴婢明白。”流云淡淡扫了一眼,上前将乐蕴扶了出去。

  冬夜的牡丹园万籁俱寂,唯有西山寒鸦隐隐悲啼,月明而星稀,那几颗寥落的星辰,却孤亮异常。乐蕴裹着氅衣,身后脚步声渐渐近了,她再坐不住,终是站起身来,与她相望。深雪相望,其实并不看得清楚,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苏祎。她再也等不及,撩起衣裙直下亭而去,而对面苏祎自然也不再慢行,甚至比她走得还要快。

  苏祎紧紧抱住她,仔细嗅着她身上的冷香:“阿蕴啊……”她不知该如何诉说思念,只恨不得将她永远地留在怀里。

  乐蕴伏在她肩头,不顾雪凉,柔声道:“岚岫,我做到了。”

  苏祎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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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要向全世界宣布,真的诃伦死了,彻彻底底死了,就死在乐蕴的毒酒里,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