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耽美小说>权臣她祸国殃民【完结】>第131章 让她变回来

  春意萌发的时节,西京长安送走了一批两万五千人的精锐,由主帅李守节并西山营诸部将开拔西境,同时再点一万五千南行台营为后援,两军前后一日相继自玉龙台出发,驰援西国玉樽。明皇苏祎自高台酹酒,赐虎符与帅令,李守节依依望着她身后以纱覆面的乐蕴,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但今日还是他成婚的第三日,乐蕴无论如何都要对他说些什么,她缓缓走上前去,凝视着守节身上甲胄的银光,岁月更迭,终究洗去了少年的困苦,赐予他新生的荣光,也许她真的拯救过一个生命,而这个生命终能够带着她的希望与遗憾慢慢走下去。

  “好孩子……”乐蕴抬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目光温柔,李守节偏着头,似极贪恋这种抚摸的孩子般,低声喃喃:“姐姐……我又要走了。”

  “路上定要保重身体……”乐蕴道,“兵马行军途中,不可任由士兵纵马狂奔,如今正值春日,路上如遇荒山野岭,也不要让士兵肆意围猎惊扰山野生灵,西境的山岭下有大周的屯垦田亩,又有后援部队的补给,无需顾虑辎重粮草上的事情。军中部将……若是有万岁的旧部犯罪,你要写信由驿使送来交给姐姐和她一起处置,如若不是万岁的人,你可以自行处置惩戒,无论何人,都有姐姐替你做主。西境风化与中原不同,军中有我为你安排的玉樽向导,如遇疑难,可以用他们来替你答疑解惑……”

  她说了这么多,苏祎听得明白,乐蕴既是放权给李守节,由他全权负责西境进军,但同时又是在告诫和节制李守节,不至他一人独大,阴年轻气盛而犯错。

  苏祎忽然怀着一种淡淡的遗憾想,乐蕴远离朝堂之后,是否也是对她才华的一种舍弃呢?她被苏完选择和教授,在朝堂上最凶险之时都走了出来,明明是能够有一展才华的机会的,但却只能成为苏完的一个政绩,一个政治符号,一个皇帝对于权臣的不能容忍与残忍处置,她的全部意义都被利用殆尽,却没有一点是为自己的。

  乐蕴说罢,李守节一一应下,又道:“姐姐让我把那个人带走,我已经带上了。”

  乐蕴会意:“好。她……她从前过得很艰难,吃过很多苦,姐姐知道你并不喜欢她,但还是请你要善待她,在军中,不要让你的部将莽撞轻浮冒犯她,也不要让兵戈惊吓她,她是个很安静的人,知道怎么让自己好好活着,也不必太过担忧她会拖累你。”

  “我明白。”李守节最后应允道,“姐姐,你要好好等我,等我回来。”

  目送大军的皇旗消失于西方一片蔼蔼彤云之下后的许久,苏祎才对乐蕴说:“我们该回去了。”乐蕴却有些怅惘地说:“让我再看一看吧……”哪怕其实早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但她却还是想多看一看,再多看一看,也许冥冥之中上天就已然在此时暗示她,这一眼之后就是永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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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是什么动静……”禁苑的花木,或许是因地气阴冷之故,竟比外头的要开得晚,因此哪怕已是早春,这里依旧是一片萧瑟凄凉无边愁云。苏完咽下药汤,大约是苦得有些倒胃,眉头久久不能松开。

  秦越霖半坐在床边,也跟着侧耳听了听,低声道:“听说是玉龙台在演军礼,送三军出征。”

  苏完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道:“看来这江山,就是苏祎她也坐不安稳。”

  秦越霖不置可否,只道:“您再喝一些……”

  苏完却摇了摇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那双虚弱但依旧精明的眼注视着他:“你到底是怎么求得乐蕴放你来的?”

  秦越霖低下头:“她是个很厚道的人。”

  苏完冷冷地笑了两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是……”她叹了口气,微微合着眼帘,“只有我是个坏人。”

  秦越霖默默起身,将药碗放下。

  “崇徽她……”

  秦越霖轻轻一咬唇下,终也不能说什么,如实道:“柳姑娘被皇后带去身边服侍起居了。”他转过身,对苏完道,“您好生歇息,我……我得走了,不过明日我还会再来。”

  “阿霖。”苏完忽然唤了一声,秦越霖大约有些意外,一时就怔住了。苏完蓦地一笑,“我如今不是皇帝了,连乐蕴都不怕我,宫奴下贱之人都能欺辱我,怎么你还这样……”

  秦越霖缓缓摇了摇头:“在我心里您永远……”

  “好了好了。”苏完却打断了他,“你不要哄我了。”她坐起身,拥着被子,目光阴寒,“你替我做一件事吧,做好了,说不定还有我们山长水阔的好日子……”秦越霖却觉得遍体生寒,每每苏完露出这样的神情,总是会有无辜的人被伤害,他走到床前,神情痛楚:“您能不能不要再去做这些事了,她……皇后她是一个善良的人,时间会消解一切的仇恨,等她渐渐地不恨您了,也许就会放过您,到时……我也愿意……”

  “一个善良的人,恨起人来才可怕。”苏完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也看见我身上的伤痕了,可你没有看见乐蕴弄出这些伤时的神情,你知道她的神情让我想到什么,让我想到恭王叛乱那一夜,当我知道指使宫人给我下毒的幕后主使是我的亲生母亲时……我的心也是那样的恨,没有经历过就永远不明白,不明白滔天的怒火会让人失去理智。”苏完的眼中流露出讥诮的神情,“何况乐蕴永远也无法放下仇恨了。”

  秦越霖愕然地注视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许他的理智,也在这一刻崩塌了,他穷尽心思也不能理解这个女人的野心,他甚至也心生出一种怨念来——为什么她还活着,为什么她没有死,也许她死了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苏完梳理了一下长发,露出耳侧一抹刺眼的白,神情也变得有些可怜:你看看我,我还不到三十岁,就有了白发了。外面的人永远也不会懂,可你该明白啊,阿霖,我们还有一个女儿,还有一个从一出生就善良得没有伤害过任何人都女儿,难道你要让她从幼年起就背负母亲的罪孽与血缘的伤痛而任人欺凌与猜忌地长大吗?”她缓缓伸出手,注视着秦越霖,“阿霖,我知道自己当年做错了事,可已经悔改不了,只能一错再错了。你想一想我们的孩子,她还那么小,那么无辜,就算乐蕴不伤害她,可苏祎呢?一个皇帝为了维护自己的权位能做出什么都不奇怪啊……你好好想一想……”

  “何况,我也不是让你去害什么人。”

  秦越霖怔怔地看着她,思绪如同被牵引和操纵般,不知不觉就问出了一句话:“您要我……做什么?”

  “你放心。”苏完眼中露出淡淡的笑容,“不会很难,绝对不会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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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宋温轻声道,“天气暖和了,可以出去晒晒太阳,稳煦体内的阳气。”他起身,又取了两道之前拟好的药膳修改一番。春夏交接之际,日光顺着菱花窗格散漫地落到殿中,暖玉香炉中生出淡淡紫烟。药膳方子修改好之后,流云接了过去,宋温缓缓起身,忽然见一身淡青素衣的柳崇徽从外间进来 ,捧着茶水,半跪在榻边。

  乐蕴笑了笑,接过茶水,大约是见到了宋温诧异的目光,轻声对柳崇徽道:“原来你们是旧相识?”

  宋温立即觉得不妙,忙道:“一面之缘罢了。”

  “哦……”乐蕴道,“我还以为是昔年共事一主,是故人。”

  柳崇徽神情淡漠,极力忍耐着,其实到了这个地步,她连世间最卑贱的一切都经历了,却依旧学不会放下,反倒给了乐蕴玩弄的机会。

  也是自讨苦吃。

  宋温被人带了下去,一时静得出奇,柳崇徽就那么半跪着,似乎不叫她起来就永远不会起来,乐蕴也并不想为难柳崇徽,她的身体在这个即将入夏的时候变得好了许多,她是很开心的,“起来吧。”

  柳崇徽默默站起身,既不谢恩,也不说话,仿佛以为这样的沉默就能抗拒一切的羞辱。

  乐蕴喝了口茶,忽然道:“你看见了我对清渠的处置?”

  柳崇徽凝着眉,似乎有些困惑。

  乐蕴好整以暇:“要不要我也把你嫁出去?”

  “那你还是杀了我,或是流放我吧,求求你。”

  “流放你?”乐蕴冷冷一笑,“让你去和你的堂兄团聚?是不是四百里太近了,我该让人把他流放到西南去。”

  柳崇徽心头一冷,跪在她面前:“对不起 ,求求你,千万不要再……”

  “滚开。”乐蕴一脚将她踢开,唤来流云,“找个人看着,让她跪一炷香醒醒神。”流云见怪不怪,只道,“是。”

  “再让人断了禁苑的饭食一日。”乐蕴道,“水也不必送了。”

  流云暗暗一叹息:“万岁就要过来了,主子可好想一想用膳摆在哪里?”

  “哪里都好。”乐蕴慢慢走了出去,“只要她来就好。”

  她的声音渐渐弱了,柳崇徽终于忍耐不住,合上眼帘,眼泪渐渐濡湿了睫毛。她忽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为是监视的宫人过来了,忙又忍住了。

  “柳……”阿萝走了过去,低声道,“外头没有人,你快起来吧,这么跪是要跪坏膝盖的。”

  柳崇徽怔怔地转过头,嗫喏着唇:“阿萝……”

  阿萝垂首侍立,神情哀伤:“当年大人也是这么跪伤了腿,一到冬日就痛,夜夜都睡不好……每每都要我一夜一夜地哄着。”

  柳崇徽一时五味杂陈:“她……”

  “好在如今有万岁照料,她的身体越来越好了,身边那么多人都在替她着想照料她,是好事……”明明是好事,阿萝的神情却不见喜悦, 她走到柳崇徽身前,俯身道,“她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你不要难过,其实不是只对你发脾气的。”

  柳崇徽苦笑:“是我应受的,是我对不起她……可我,可我真的有些受不住了。”她合上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真的很想去死,可我一死,我的亲人爱人就都要被牵连。”

  “其实她不会的。”阿萝垂眸道,“我记忆里的大人不会这样残忍的,是有人害了她,只要让她变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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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离梅菜扣肉和冰水,我是废沟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