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耽美小说>权臣她祸国殃民【完结】>第46章 诃伦

  平阳县主弑君案闹得沸沸扬扬,但很快便被更加轰动京城的一件事遮盖过去——这一年初雪后,玉樽公主诃伦率使团抵达西京。

  自昭皇一朝,玉樽常年宾服大周,为大周在西境的最大藩翰,大周亦对玉樽十分礼待,因此迎接玉樽使团入京,成了这一年寒冬整个国朝最为忙碌之事。

  那玉樽女王唯有诃伦一名公主,依照玉樽女子为王的旧俗,将来便是新任女王,因此自幼便对其十分娇纵,玉樽上下亦对其莫敢不从。国朝官员不敢有所懈怠,皇帝命柳崇徽全权领事,代天子于皇城外迎接诃伦。

  乐蕴因护驾有功,被皇帝重新擢升,因秋日中书令柳成孺悬车致仕,皇帝便将乐蕴任命为新任中书令,依旧加左相衔。

  于是三省之中,中书门下二省皆由皇帝心腹执掌。

  迎接玉樽使团当日,乐蕴随皇帝在乾元殿设宴,苏祎坐在她对面,正百无聊赖地把玩在一只琉璃盏。乐蕴忍不住笑了笑,这人,总是这样的没个正经,苏祎似乎也瞧见她在看自己,抬眸递了个眼色,乐蕴慢慢低下头,遇上宫女过来上酒,低声对身旁的宫女道:“不要酒。”

  那宫女细声道:“是。”

  玉樽使团抵达乾元殿时,乐蕴才得以打量那玉樽公主一眼,只见诃伦身着银边绣雀袍,长发上系着珊瑚珠饰,左腰挎着弯刀,右腰挂着金鞭,生得极具一种嚣张而野性的美。乐蕴有些愣怔地想,或许只有千山万水之外的玉樽,由天山与春水河的养育,才能生出这样极具魄力的美。相传昭皇后也是一个美人,不知是否也是这样……

  皇帝早有在玉樽行屯田之策的打算,但国朝与玉樽虽交好,却鞭长莫及,无法真正将有效得人力物力远支玉樽,若要推行屯田,势必还要依靠玉樽王室的支持,这也是皇帝对玉樽十分礼遇的原因所在。

  然而诃伦自然也看出皇帝对于玉樽的需求,多了恃仗的她,本就娇纵孤傲的性子便愈发随她的美貌一同嚣张起来,对皇帝来说,这实在是个棘手的问题,幸而有柳崇徽从中周旋,方才不至于被人夺了威严。

  殿中熏着香,被暖炉一热,便散得愈发浓重,乐蕴肺中淤血还未清理干净,渐渐就止不住地咳,未免失仪,只得起身到殿外,苏祎见状,也暗暗跟了出去,这一切都逃不过皇帝的眼,而正与皇帝言辞交锋的诃伦,忽然看见威严冷峻的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之色,不禁也好奇地瞧了一眼,只见一抹紫色的身影,纤瘦而清冷,她瞧不清脸,却瞧见了那抹玉色的皓颈,从圆领中伸出来,颜色那样细腻,想必触感也是上乘。

  “国朝可真是人才辈出。”诃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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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蕴?阿蕴?”苏祎拍了拍她的背,送来杯温水,“好些了没?”

  离了熏香,乐蕴慢慢缓和过来,摇了摇头道:“没事。”

  “这都几个月了,还是不见好。”

  “伤在里头,好也没那么快。”乐蕴笑了笑,“劳郡主出来这一趟。”

  “里头闷得很。”苏祎道,“那玉樽公主来者不善,苏完也是有的忙了。反正不关咱们的事,我扶你去后殿暖和暖和。”

  可惜二人刚走了没多远,就见刘德过来找人。

  “千岁,乐相,皇上请二位即刻回殿,有要事。”

  苏祎冷哼一声,低声道:“只是来捉奸了?”

  乐蕴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大妥当,却也无心计较,二人回了殿中才得知,拿玉樽公主竟公然提出要与国朝赛马,赛马是小事,关乎两国威严才是大事,难怪皇帝这样急匆匆将二人召回来。

  赛马之日定在了七日后,就在上苑的马场,安顿了玉樽使团后的皇帝立即命玉箫在羽林郎中选出精通马术之人加紧训练。

  “朕今日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选出来与玉樽赛马的人练得如何了?”

  玉箫道:“臣挑选的,皆是羽林郎中极善马术之辈,只是臣也不曾见过玉樽人的马术,因而不敢妄下定论。”

  宫人进来上茶,皇帝尝了一口,觉得这茶比往日的清香不少,见那宫人也照常去给玉箫上茶,却是个新面孔,皇帝想,大约是前阵子为平阳的缘故,御前的人换了又换,是以才换了新的奉茶宫女过来。

  玉箫接过茶盏,笑了笑,低声道:“多谢。”

  “玉樽人都先祖就是在马上打天下的,后来吞并了丹辽,骑术更是精进。你说的对,是该派个人去打探打探。”

  “臣听说,玉樽诃伦公主也日日带着人在驿馆的马场操练,何不派人去看上一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样的道理皇帝自然懂得,只是身为权知训练的玉箫不能出动,也不好派武官明目张胆地过去,好叫诃伦笑话,最好要找个文官,但对马只与马政都熟悉精通的人菜是。

  “你出宫之后,替朕到乐蕴府上,把话说给她听,她自然明白。”皇帝道,“她对马政十分精通,又不会让人起疑,到时让她找个由头到驿馆看上一看,回来再做打算。”

  “是。”玉箫起身道,“臣明白。”

  御道清寒,台阁皆笼于一片薄白当中,呵气化作白烟,在空中飘飘扬扬。

  “你还好吗?”玉箫问。

  清渠道:“多谢大人关怀,奴婢已好多了。若非大人,奴婢此刻,只怕已在东都行营了……”

  “好就好。”玉箫道,“御前侍奉也需小心谨慎,不过好在,你在御前,我时时都能见到你。”

  那奉茶宫女名唤清渠,正是当日不慎冲撞了玉箫的那名掖庭宫人。平阳县主案发,掖庭官充军,许多宫人都被牵连发配东都,清渠亦在其中。幸而有玉箫从中周旋,将她护了下来,在刘德那里讨了个人情,将人送到了御前,也省得她再受宫人冷眼。如今的清渠身着御前宫人所着的青衣,发髻也挽了起来,佩戴几枚银质花胜,衬着一副花容月貌,再无当日她救下她时那样憔悴不堪。

  那清渠受了玉箫的庇护方才逃过一劫,对玉箫更是万般依恋感激,闻言更是眸中泛起淡淡的水光,玉箫见自己三言两语竟要将她说得掉眼泪,忙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

  好在四下无人,不然叫人看见了,见皇帝的重臣与御前的宫人如此 还不知是怎样的风波。但玉箫似乎并未想到这里,她只是随心而为,率性而为,因对这宫女的容颜动心,而忍不住对她多有照拂,因不想她这般花容月貌青春年少就在东都苦役终身,便为她从中周旋保她平安。

  玉箫的爱与恨都是那样的纯粹,落到这个青山白雪般的女子身上,是沉重的,也是足以让人深陷的。

  出了皇宫的玉箫去了乐蕴的府上,这还是她第一次造访乐蕴在皇宫外的府邸,明明坐落在豪右之地,却有着一种格外的静谧。乐府的家人通传后,将她领到了会客的厅堂,玉箫见堂上也摆着一簇红梅,心想明明还没到红梅开放的季节,这是打哪里来的,趁着等候的功夫上前摸了摸,才发觉是蜡铸的。

  “玉将军。”乐蕴很快就到了,比起玉箫一身甲胄,乐蕴闲在家中的衣着边格外简单些,解了外头厚重的鹤氅,里头只有一件家常的蜜合色冬衣,玉箫回过神,拱手道:“乐相。”

  乐蕴回了个礼,下人将茶端了上来便乖觉退下。

  炭炉烧得旺,玉箫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有汗,却看乐蕴还是抱着个银套手炉不肯放下。

  “皇上命我来,是有事要与相国吩咐。”

  “请讲。”

  玉箫阐明了皇帝的吩咐,乐蕴听罢想了想便答应了。那时的她还不曾料到,这件事将带给她怎样的灭顶之灾。

  翌日乐蕴以御使身份到驿馆问候那位诃伦公主,当日宫宴上,她大半的时间都躲了出去,不曾见过诃伦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的样子,是以对于诃伦的芥蒂与提防,自然要比当时在场的人少了些。

  而玉樽使团中人替她向诃伦通传后,诃伦竟亲自出来迎接了乐蕴。那日的诃伦身着银白貂裘,额上勒着条镶嵌白玉石的抹额,领口若隐若现一枚金晃晃的坠子,自驿馆后的马场骑马来时,墨色长发在风中飘扬飞舞,颇有一种不羁于俗的爽朗。

  “哟,大官?”诃伦自马上跃下,袍摆飞扬,露出一圈细白绒毛的皮靴。

  乐蕴后却了一步,作揖道:“下官见过诃伦殿下。”

  金鞭鞭身抵在下颌,乐蕴被粗砺的触感,惊得眼中清光一晃,诃伦的长眼带着抹轻佻的笑意,略歪着头道:“有没有人说,你的眼睛,比春水河的河水还要清澈?”

  乐蕴怔了怔,自知她言语举动皆颇具戏谑之意,并不好得罪她,只再退了半步,依旧行礼:“下官受国朝皇帝陛下谕令……”

  金鞭稍离,再度别回腰上,诃伦笑了笑,抚胸道,“多谢皇帝陛下关怀。”她又再度笑看着乐蕴,用一口极流利的中原话道,“外头冷,不如去屋里喝些热酒?”

  乐蕴知道打探之事急不得,将皇帝赐下之物一并带了进去,那黄金玉石之类的物什,诃伦瞧不上眼,看都没看便叫人收下了。她请乐蕴喝玉樽的酒,乐蕴本不好饮酒,可又推脱不得,浅尝了一口,立即被那酒味的酸涩激得难以下咽,勉强吞了进去,一张匀净白皙的脸儿也皱了起来。

  这样的反应落在诃伦眼里,却格外有趣儿,她长到二十岁,什么都拥有了,在玉樽辽阔的土地上,生出的满足感已超过了凡世的太多人,如今她又见识到了中原的风土,觉得哪怕是中原的皇帝也不过如此,而眼前这个人,这个穿着紫袍的人,在宫宴上,在一水儿的朱与紫中,怎么就会可了心意的那么好看,那双眼,怎么就好清透一眼能望到底,一个自以为什么都拥有了的人,忽然之间看到了这样的风景,又怎能不动心?

  乐蕴强喝了口酒,自度不能再这样下去,与诃伦言语上周旋了几句,便提议要到马场上一赏诃伦的风采。诃伦并不在乎她是为皇帝来打探消息的,还是当真欲欣赏自己的风采,只是对于她的要求无有不应罢了。对于诃伦而言,提出赛马,也不过是为了闹上一阵子,玩得尽兴些,将旁人折腾起来,满足自己的心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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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玺暮:我为自己有这么个后代感到羞耻

  郁子:原来大家都一样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