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嫁楼乃螺市街最繁华之所。
而螺市街又正是京城里权贵云集之所、富贵云游之处。
螺市街游人如织,身在其中,这星嫁楼便不能只是一家寻常酒楼。
偌大京城,王侯显贵世家大族,皆在此处宴饮行乐,自入夜到晌午,灯彩张结,连绵不绝。
乐蕴在酉正二刻下车,一袭水秀的浅碧罗衫逶迤,独身踏入此楼。门口侍应的伙计很是有眼色,直接将她引到了二楼雅间。那雅间门外有两名家仆打扮的人守着,但一看便知是有身手的侍卫扮出来的。
门被推开时,酒香与粉香交织扑入鼻中。
两扇镶金云母屏风半遮掩着,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意。
门口跪着的秀丽小僮上前,温顺的眉眼如同一只乖巧听话而又精致的宠物:“里头热,奴为您宽衣。”乐蕴道:“多谢了。”便任由那小僮解了她的风氅与鞋袜,换了一双木屐。
乐蕴的脚踝受过刑,养得再好,也总有些损伤是不可回转的,是以当那小僮的手指触碰她的足踝时,乐蕴下意识道:“抱歉,可能难看了些。”
那小僮一怔,低伏着身子,细弱的声音传来:“不敢。”
屏风里,几张案头雕刻得极为精致,让人不禁觉得,能在这案上饮酒,也不失为一种风雅。
乐蕴抬眼,眼前的情形刀实在有失风雅了。
苏祎正拥这几名或清冷或俏丽的的男女嬉笑,见了她来,也不忌讳,衔着碧玉盏子道:“乐相来了,快坐,这酒味道正好,过会儿可就失了香了。”
乐蕴只好捡了快干净地方坐下。
“大人。”
软语柔骨,乐蕴眼睫一颤,侧着眼看着一旁凑过来斟酒的秀美少女。苏祎眼含着笑道:“阿侬,这位乐大人洁身自好,怕是喝不下你这杯黄藤酒。”
那名唤阿侬的少女也不气馁,笑得更是娇媚:“那就是乐相嫌弃贱妾手脏了。”
乐蕴清淡的眼瞳如含轻雾,抬手接过一饮而尽。
阿侬开颜,苏祎便更是一副看笑话的模样,顾自饮了一杯。
“像乐相这样会周全人的,如今也是不多见了。”苏祎挥手屏退了众人,一时之间,满室只余二人对坐,轻烟如雾。
苏祎敞着红罗衫,酡颜含丹,那双与皇帝相似的眉眼,却比皇帝要通人情多了,也更能从中瞧见几分情欲的味道。
乐蕴不知这颜色是她一贯就有的,还是只在今夕。
苏祎支颐着,眼如游丝一般轻挑着:“乐相今夜……真是好颜色。”
乐蕴衣着浅碧,发挽慵妆,恰似一缕浅淡的烟岚。
她笑道:“郡主延请,难道只为高抬我这蒲柳之姿?”
“蒲柳之姿……”苏祎咋舌,“若乐相也是蒲柳之姿,那这世上不长眼的人也太多了。”
“人外有人罢了。”
“人外有人……”苏祎凝着她道,“若这人外人是柳崇徽柳大人,那乐相自惭形秽,倒也不无道理了。”
乐蕴喉中一梗,眼色冷得厉害。
苏祎道:“我今日将乐相请来,其实是有一件见闻来说与乐相听。”
乐相整理着衣衫:“郡主见识广博。”
“其实说起来倒也是一件稀罕事。前阵子辽东王给皇上送礼,我寻思他在东夷之地,想必听的见的都与咱们不一样,便把他请到府上喝了些酒,酒劲儿上来,人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辽东王爷对我说,不久前新罗国的王子得了件稀世的玉璧,爱不释手。而他老子新罗国主也是个好搜罗珍宝的主儿,这当儿子的怕老爹横刀夺爱,于是便想了个招,直接让人又找来副玉环,把这块玉环夸耀得不似凡俗之物,日日把玩,逢人便要炫耀一番,而只字不提那所爱之璧。果不其然,新罗国主听闻之后,直接从儿子那里要来了这副玉环,把玩了几日便索然无味,直接叫工匠拿去砸了,改出串压襟的玉珠。后来这老国主蹬腿死了,他儿子继位,这又才把那块玉璧拿了出来,免去被人横刀夺爱之痛。”苏祎说罢,饮了口酒,打量着乐蕴,笑道,“珍宝之物,不可使其见于贪婪之人,我听完之后就想,既然能拿出去,想必……也并非所爱罢。”
酒冷了,乐蕴含在口中,咽得实在艰难。
苏祎抬手按在杯沿儿处,细长的眼翻覆着,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看得通透。
乐蕴阖着眼,眼下一片淡青的阴翳。
浓重的心事似乎也随着酒液在体内流淌着。
乐蕴思来想去,想了很多事,但最放不下的,其实只有那一件。
柳崇徽捧着她的手,目光殷切地说:“阿蕴,我不愿看你仰人鼻息而活,纵然那人是皇帝又如何?我愿抛弃所有,与你归隐田园,到那山清水秀之地悠然一生。”
那目光太滚烫,是足以让乐蕴认真的程度。
但失望也随之冰冷得令人绝望。
皇帝下旨将她下狱。
柳崇徽便奉旨拿她归案。
她被扒了官袍,套上囚服,披枷带锁赶入囚室,还在忧心柳崇徽会否是受皇帝胁迫,而从未料到这是他们君臣一早就下好的圈套,只待她自投罗网。
珍宝之物,不可使其见于贪婪之人。
那么既然拿出来炫耀,其实是早已做好了失去的准备,亦或者,本就是抬了那东西的身价,为做一桩好买卖造势罢了。
环取无穷玉取坚,白璧质坚,玉环则轻脆得很,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
苏祎感慨道:“乐大人,有人视你为珍宝,你却视而不见,有人看你如草芥,你却舍命陪之,我倒不知你是聪明,还是痴傻了。”
乐蕴笑了笑:“其实,这事儿倒不能怪臣视而不见。”她摊手,“若真有人视我为宝,那这人总要拿出些心意来,空口白牙的话谁不会说,哪怕是皇上,也知道要哄一哄我开心的。”
苏祎慢慢道:“我竟不知乐相原来在意这些。”
“郡主不知才寻常,若是知道了,那臣才真的要奇怪了。”乐蕴又饮了一杯,脸上挂了春色,眼光迷离,又似一种诱惑,“毕竟……我也从不知,郡主还有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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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
这里讲,乐妞和椿子是不一样的人,第一就是乐妞没有椿子聪明,有些事,就是肯定要跌跟头。
第二就是乐妞也没椿子看得开。
椿子:不爱就不爱,下一个更乖。
乐妞:不撞南墙不回头,撞疼了就感慨,恨透了,也恨不动了。
总之乐妞就更像一个普通人吧~
皇帝和郁子也不一样,这里的皇帝就是又渣又狗血的。
谢谢大家,我好喜欢狗血的东西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