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直接来找我了吗?”青木僵着嗓子问道。

  “因为我想青木前辈能给我答案。”

  来人讲得一脸正气且直言不讳,仿佛他出现在此时此地再正常不过,全然不管自己手上捧着十个面包的造型有多不合常理。青木无言地扫过他身后的整条二楼走廊,午休正是适合八卦之时,可以想像下午上课之前这一幕的八百个脑补版本就将飞遍整个学校。

  这表情不难分辨,影山飞雄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望了望,又扭回头来,几分不解:“青木前辈?”

  “……没事。”

  她吐出一口气,想要把心底那些淤积的情绪稍微散去一些,然后上前一步,迈出教室门,离得近了更能看清那张脸上百分之百的无辜,让人连生气都提不起劲,她顺手从他怀里抽走一个面包:“算咨询费。”她道,转身开路,“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乌野高中占地不广,能清净讲话的地方并不算多,大多这个时间早就被人插上了领主旗。青木在校园里逛了一圈也没找到可心的谈话地,最后索性抬脚往体育馆走。到地推门,正午的光线明亮,甚至能看清空气中的浮灰,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涌入鼻腔,她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了下来。

  “就这里吧。”她说。

  影山对此并无异议,对他来说就算把谈话地点改到学校广播间也没什么区别,相比之下倒是非活动时间是否可以在体育馆内部吃东西的问题更需要细细考量,然而题目灵活性过高,还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金发的前辈已经在场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抬头望过来的眼神中略带些疑问,大约是他在门口站得太久了。

  “……”

  他不由自主地,顺从地走了过去。

  “还觉得生气?”她问。

  影山没有立刻回答,说起来心底那点烦躁早就消失不见,但要问什么时候开始却是琢磨不清,这情绪来去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但此刻接话却必定会被追问,长到十五岁他第一次自觉能看出对话走向,却反而更不知从何答起。

  这沉默更像是某种默认,几秒后青木自以为得到答案,索性撕开手里的包装袋,刺啦一声空气中漾开甜香。

  “如果问我的话,”她开口,“上次我因为某人没做合理训练量以外的事而生气是在北川第一。”

  回忆有共通性,影山立刻从脑海深处调出画面,虽说同是运动社团,女排却不比男排粗糙,休息室只有一墙之隔,常常是这边吵得沸反盈天,也从没听见那边闹出什么大的动静,于是不免困惑:“北川第一?”

  “挺早的事了,”她说,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塑料袋:“天宫前辈毕业之后队里守备出现空窗,我有一段时间在抓部里的副攻手加练,按社活规则来说没道理强制,但看到事情不按计划发展还是会恼火。”

  这么一说似乎确有其事,影山低头思忖,想接受这个解释,但又觉得哪里不对,诚然球员不主动加练就无法取得成绩,但要讲国见那几年天天踏着时刻表进出体育馆,也没见他如何愤懑不平。

  青木却没有读心术,只好在他用力思考的空白里讲出结论:“对照来看,这件事确实是我失格,没有平衡好两边的时间,影山君的疑问并没有问题,所以。”

  像是某种郑重其事的预告,她转过脸来。

  影山抬头去看,她本就白皙的肤色在日光的映衬下更接近透明,而与之相对的则是那双眼睛,与无数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揉杂在一起,成了一种过分忧郁的蓝。

  他对这表情并不陌生。

  那是毕业那天她转身而去的背影,是夜风响起中她被怒火点亮的双眼,是体育馆门外一句“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情”,在所有的,无法捉摸的懵懂回忆中,他唯一得以理解的事项是——

  “——对不起,小飞雄。”

  【那是,代表“拒绝”的表现。】

  “——我又不是想要青木前辈道歉。”

  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快的甚至打断了前一句,在空气里留下一个滑稽的尾音。他抬起头来,不出意料地发现刚刚平息不久的焦躁再次涌入身体,眼前的金发前辈对这一幕始料未及,半张的口踟蹰好一会,才吐出两个音节。

  “……那个。”

  “我也不觉得青木前辈需要道歉。”

  影山再次打断道,表情认真得甚至有些一板一眼:“虽然前辈说是自己没有平衡好时间,但这是前辈自己会处理的事,我不是为了这个生气。”

  前所未有的语速,大脑飞速地运转,将线索联点成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逻辑清晰——为什么生气,从最开始就在考虑的问题,也许愤怒真的有益于思考,答案不假思索地涌到嘴边。

  “——我只是想见青木前辈而已。”

  【——我只是,不想被你“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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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见你。

  青木风见对这样的发言并不陌生。

  细数起来,她被告白的次数,已经轻易地超出了可以记忆的范围,往往会在年初的某一特殊时期集中爆发,待群体荷尔蒙褪去后,又重归于平静。

  简单冲动,目的明确,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出半毛钱真心的敷衍。

  但明显眼前这次不同——如果这也可以算一种告白的话,她想。或者换个说法,告解。发言者不假思索,目光坦荡,即使抽干周围的空气也找不出一丝酸涩黏腻,那声音不含任何私情,他更像是陈述一件单纯的事实,无关于自我意志。

  “我只是想见青木前辈而已。”影山飞雄说。

  如此简单的答案。

  不是不去主动调查就代表不在意,不是不主动追寻就代表着已经过去。天宫南说,你是七海最在意的人,反过来也一样。

  无关于自我意志,单纯的事实。

  ——我会在意。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是一种谨慎的确认。

  “影山君是……怎么看待及川前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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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山真的找错了时机,如果青木脑子没这么满的话,也许是能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的,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hhh

  不过他开窍还早,脑洞还要再通一通就是了。

  另外,我搞了这么久对称,终于把这两对关系对称上了!(捶桌)七海vs青木,及川vs影山,对比起后者,其实很容易发现前面那对的问题出现在哪里w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