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日本有43个县,选出来的就有86所地区冠军,加上各都府大县为平衡竞争而额外增加的名额,最终结果光是入选全国,得以参加开幕式的男女排队伍就共有106支。

  这种规模与当初的县大会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即使不考虑对手强度,光是赛程的安排就让这场比赛的紧迫感上了一个台阶。宫城县内选拔赛惯例三天结束,而全国大会不算开幕闭幕都要打满五天,更兼素有噩梦之称的第三日赛程:一天之内需要打完两场五局三胜的标准规格赛事,碰上势均力敌的对手就要打满十局,如果再考虑到加时赛的存在——

  ——青木风见面无表情地放下手里的签到表,她暂时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们第一轮抽到的比赛顺序还算靠前。如果一切顺利,会为明天的第二轮赛事留下充足的准备时间。虽然相对而言少了些热身和熟悉场地气氛的余裕,但五局三胜制在双方实力有差的时候也会结束的很快,这种等候时间长短上的不确定性让即便是序号靠后的队伍,也不敢卡着赛程表上的预计时刻到场。

  毕竟真的信了那薄薄一页的宣传纸,怕是连年都要过错的。

  利弊两相抵消后,多数人的心态就带上了那么点早死早超生的意味。青木带着手下的姑娘们在场外打了一圈预热,就匆匆收拾好备用品走向球员准备通道。作为一栋四面封闭的建筑物,隐藏在本馆背后的过道注定没什么光照,女排的球衣又是惯例的无袖加短裤,怕冷如青木之流大多早早在外面披上一件长款外套,但也注定有热血分子无所顾忌地站在一旁抬头挺胸活蹦乱跳。

  “——五色,放松点。”

  青木伸出手搭上这个兴奋过度后辈的肩膀,后者便仰起头回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树原最终还是选了她作为全国大赛的首发阵容,这让她连续数日都兴致高昂,此刻更是跃跃欲试得压不住上扬的嘴角:“是!青木前辈!”

  她气势满满地回应,全然看不出赛前应有的紧张。

  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北川第一今天的对手来自福井县,据说是连续两年打入全国的当地豪强。但世上打排球的地区千千万,豪强也和豪强不一样。日本排球全国女子组的有力竞争者向来集中在东京和大阪,余下还有大分,宫城或者长崎,而至于作为对手的福井……则是从日本排球全国大赛设立以来,为数不多历史上从来没拿过前三名的地区之一。

  “但不管怎么说,也依旧是连续打入全国的队伍,希望大家不要放松警惕。”树原在动员会议上总结道,“好好利用起这一场比赛,找到我们自己的节奏。”

  他说这话时面向全员,眼角的余光却若有若无地瞥向坐在他右手边的青木。其中含义倒也不难理解。北川第一去年止步县大会,如今队伍里有过全国出赛经验的就只有四名三年级生,还有一名并非首发队员,于是当务之急就势必变成了让其他第一次踏入全国会场的初心者们迅速习惯全国性质的比赛水准——而第一轮来自福井的对手,无疑是个好的练手目标。

  关于这一点,无论是作为队长,还是作为司令塔,青木风见心中都还算有数。

  代表着上一场比赛终了的哨声吹响,她最后朝身边娇小的后辈笑了笑。

  “走吧。”她说。

  夹杂着提点后辈心思的比赛比纯粹的胜负战还难以把握,而且对手既然能打入全国两年,就也势必算不上真的草包。相比之下己方的五色堇此前中学级的正式比赛经验可以说约等于零,落在对手眼中就是个八方透风的筛子,纵使青木作为二传用位移掩护,也挡不住她们压着这个崭新得仿佛刚拆包装的自由人打的心。

  偏偏树原还在教练椅上坐得老僧入定,半点也不提临场换人的话题。

  第一局比赛就在这种狼狈的拉扯中结束,最终比分21-25,北川第一暂时落后一局。树原不紧不慢地召集了三个二年级生进行针对性讲解,却分毫不理场上被压制得最严重的球员。青木在旁边听着,顺手塞给一言不发的五色一条干燥的毛巾。

  “还没输。”她将那条毛巾盖在后辈的头顶上,顺带遮住了那张苦大仇深的脸,“所以别做出那种表情。”

  也就是那么两三秒之后,毛巾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于是第二局开始后五色的表情就像样了许多,虽然经验的积累注定不可能在一场比赛中产生质的飞跃,但心态上的变化却也某种程度上影响着战局。树原提点的三个二年级没有被直接针对,消化起战术要点也相对轻松,这无疑也相应地增加了对方的压力。青木风见一边注意着场上的局势一边关注着队友的变化,还要时不时去补上筛子,恨不得将左右半脑一分为二。

  一整场比赛下来打得她头疼欲裂,也不知道到底是锻炼了后辈还是锻炼了自己的脑子。树原的战术方针被执行到了最后一刻,北川第一险胜,大比分3-2,小比分21-25,27-25,25-22,26-28,以及最后的15-10——不难看出,面对最后的生死盘,某位忍无可忍的主将终于暂时放下了教育后辈的计划,选择了优先保证胜利。

  但精神和体力上的消耗却是实打实的。

  青木走出球场时就感觉到了那阵颅骨深处的轰鸣,连近在咫尺的人声都被搅和得模糊不清。好在她的身体素质在队员间早已有了公开的认知,小早川忙着跟着领队去找工作人员登记成绩,随手指了依然神色郁郁的五色扶她去急救处理室休息。

  急救处理室多应用于球员的突发性受伤,但也有几张床可供小憩,它位于整栋体育馆的背面,离球场的喧闹仿佛隔了整整一个次元壁。毕竟是第一天上午,她们推开门时里面还是一片寂静,四十多平方米的房间里只有墙角的长椅上蜷缩着个黑发的少年,目光垂落在手里机器的屏幕上,发现有人来也只是稍微抬了抬眼,很快又低下头去。

  五色人小,疗伤常识却还符合运动少女的定义,她心里清楚青木此刻要的不过是暂时休息,但出师未捷的郁闷还是让她站在青木床前,磨蹭了一会。

  青木安静地靠在身后的软枕上,等她开口。

  半晌。

  “我会变得。”

  向来活泼惯了的性格到底不适应以沉默进行沟通,五色开口就是高八度的音量,在这狭小的室内炸开,言之凿凿地像一个起誓:“——和青木前辈一样可靠的!”

  说罢就是不由分说的一个九十度鞠躬,留下一句“集合时我再来叫前辈”就匆匆推门而出,两秒钟后就整个不见了人影。屋内徒剩两个被震得不轻的少年少女,和一室寂静的空气。

  青木扶着额头从门口收回目光,转向被这一嗓子喊得抬起头来的少年,视线又下移到对方手中的机械上,灰白的屏幕中央一行花体的“game over”格外显眼。

  “……”她张了张嘴,有些尴尬地致歉,“抱歉,我家的后辈就是这种风风火火的性格。”

  横竖这栋体育馆内应该不会有比她年级还高的球员,所以姑且使用了平辈的语气。黑发的少年看上去也不甚在意这种繁文缛节,轻轻挪动了一下脑袋算作对歉意的照单全收,那双略带棕黄色的眼睛再次落向了手里的屏幕中。

  “打排球的家伙,”他说,音量低到几乎叫人听不清,“大多数都这样。”

  这句话好像只是一句单纯的感慨,也并非需要什么回应。他说完就重新闭上了嘴,动作熟练地重开了一局,若不是球服还明晃晃地套在身上,简直就像是走错了片场的游戏宅。青木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停留在那操作灵活的手指上——要说东京到底人才辈出,上次集训能撞到打排球如同做功课的赤苇京治,这次比赛就能看见满心只有游戏的全国大赛出场球员。

  让远在宫城的某位养病中的二传手知道,怕是能连夜咬破八条床单。

  “那个。”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少年按下了暂停键,再次抬起的目光带了丝不悦:“能别一直看着我吗?”

  “啊,是……抱歉。”

  青木下意识地挪开目光,顺着少年的意思道了一声歉,余光却发觉他低下头去重新启动了暂停的游戏,似乎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比不上他手里没能通关的游戏来的重要。

  这是在叫人为难。

  青木风见忍不住想,固然她不是个见到球员就上去问你喜欢排球吗的哲学家,但送到眼前的素材不去研究似乎都对不起这几年的心心念念,何况对方看上去并不难以沟通,好好说话的话——

  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我是——”

  “——青木风见。”

  话到一半被人中途截断,出声的少年依然保持着那种接近自言自语的音量,棕黄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微亮的显示屏,他就那么头也不抬地替她把话接了下去:“宫城县的二传手,排球月刊上登过你。”

  再次按下暂停键,他彻彻底底地转过头来。

  青木这才发现少年的瞳仁有些淡,却不只是颜色,而是蕴藏在其中的某种沉静的情绪——夹杂在观察与审视之间,并不易察觉。他盯着她,又像是盯着她身后的某个点,亦或是他们之间透明的冷空气,他就那么静静地看了一会,目光轻微地动了动。

  “……你想问什么?”

  ——啊。

  事后回想起来,应该就是这一瞬间。

  ——错不了。

  青木风见稍微坐直了身体,思绪仿佛和身体脱离一般,冷静地抬起眼。

  ——这家伙。

  “——你叫,什么名字?”

  她问。

  少年看着她,带着十足的安静,视线游弋过她周身的空间,像是某种柔软的四足生物在巡视陌生的领土。

  “孤爪。”最后他道,“孤爪研磨。”

  停顿一下,又补充一句。

  “姑且,是个二传。”

  ——也是个二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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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研磨猫正式上线——!(啪啪啪鼓掌

  这个时期的研磨对着青木话会多一点哈哈哈哈,本质上因为他(被黑尾压着)读过报道后对青木有点好奇wwwww所以没像面对小太阳的时候问一句答一句,青木那个问题的目的太明显,他观察到了之后就一口气答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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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杂志后遗症逐渐要上线了wwwww下章接着刷研磨猫,这个时间点正好黑尾升高中,扔他一个在排球部里累死累活哈哈哈哈,研磨怨气挺大的ww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