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年一早起来头晕晕的,昨晚想事情想太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出门的时候连楼道口多了块石头都没发现。

  “小心,”岳中秋一把扶住即将五体投地的刘年,“没事吧。”

  “我去,”刘年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了看,石头就在门槛前面,门槛至少有十厘米,这要是磕上了非得把他小腿骨震裂了。

  “谁这么缺德带冒烟的,”刘年骂了句,“闲的没事搬块石头绊人。”

  “哪家小孩儿搞得吧。”岳中秋往四周看看。

  刘年把石头连踢带踹弄到一边,住这楼里的除了他和岳中秋,最年轻的都得有四十多了,摔一跤可不是好玩的。

  岳中秋给他比了俩大拇指,“你真棒。”

  “你给我滚一边儿去。”刘年笑着说。

  上午赵素梅来了个电话,说处理的差不多了,都很顺利,那边儿也没有为难她,让刘年不用担心。

  “那奶奶,她怎么样。”刘年犹豫一下还是问。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他妈罕见的没有直接破口大骂。“老太太快不行了,”赵素梅声音低了些,“年初生了场病,一直撑到现在。没见到你挺失望的,不过也没说啥,还说攒了几万块钱留着给你用,我没要,毕竟这些年都是你叔在照顾。”

  “嗯。”刘年听到这眼眶发酸,心里有点难受。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又调整了一下呼吸问。

  “正想跟你说呢,”他妈应该是在街上,旁边挺吵的,刘年把手机放到耳朵边才听得清,“你姨姥让我带着你姥姥,中秋去她那边过,你来不来?”

  姨姥是姥姥的妹妹,年轻时候嫁到南方去了,和姥姥多少年没见。老人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这次让姥姥过去估计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啊,这么一想,更难受了。

  “你到底来不来!”赵素梅又问了句,打破了刘年的触景伤情。

  “我…”刘年向外看去,岳中秋这会儿好像来了个大单,推车前围了一圈人,跟有心灵感应似的,知道刘年在看他,他也回头冲刘年露出一个非常帅气的笑容。

  “我不回了,”这一笑让刘年有些把持不住,脑子一热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末了又心虚加了句,“店里这几天生意不错,我得照顾着。”

  老妈啧了一声,“你姥又得说你不懂事了。”说完挂了。

  二十好几的人了,一点儿不懂事。

  刘年都能想到姥姥说这话的语气,不过这话肯定也就跟他妈说说,外人面前姥姥还是会把他夸上天。

  刘年拨拉着门帘上的珠子玩,自己这到底算是圣母心泛滥,还是别有用心呢。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因为那天不光是中秋节,还牵扯到岳中秋的生日,这可是他从里面出来的第一个生日,寓意重获新生,意义重大,要是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凑合过了,刘年还真不忍心。

  噫,人美心善刘老板。

  中秋节,中秋节。

  岳中秋他爸妈真会选日子,这一天生他,全国人民都帮他庆祝生日。

  刘年笑了笑,既然决定留下来,就得好好规划一下,热热闹闹的来个双节同过。

  快到中午,叶梓过来取他们预定好的汤,刘年趁机跟她说了慧慧的事。

  刘年的性取向叶梓不知道,他也没打算跟她说,一是没必要,二是以叶子的性格,说了之后没准还会帮他介绍男人。

  “现在真不考虑这些,真的,”刘年说话的表情真诚的能直接拉到片场演戏,“你看看我这,养家糊口都勉强,别耽误她。”

  “人跟我说不看这些,”叶梓急的直跺脚,好像被拒绝的是她自己,“她就是喜欢你这个人,你给她个机会试试就知道了。”

  “我给不了,”刘年再次诚恳地重复自己的观点,“我现在除了赚钱别的什么都不想,小姑娘跟我在一块真的不合适。”

  叶梓撅着嘴,她在评估这话还有多少转圜的余地。

  “你好好跟她说,就说是我觉得配不上她,不是她的问题。”刘年趁热打铁。

  “那行吧,”估摸着彻底没戏了,叶梓叹口气,又看向刘年,“过了这村没这店,你要是后悔了想吃回头草,我可不管。”

  “知道了,”刘年两只手把装着热汤锅的袋子挂到叶梓手上,又按着肩膀把她推出去,“小叶子最好了,快去吧去吧。”

  “烦死了,”叶梓咕哝着,“第一次当红娘就失败了。”

  刘年在后面使劲儿忍着笑,“行了别皱眉了,眉头皱多了要长皱纹的,仙女从不皱眉。”

  叶梓一走岳中秋也收摊过来了,今天吃面条,菜市场买的宽面,刘年又炒了个卤子。

  “中秋节你没别的安排吧?”虽然刘年已经打定主意要帮他过这个生日,但还是问一下比较保险。

  岳中秋听到中秋节愣了下,自打从监狱出来,日子就哗啦啦过得飞快,怎么不知不觉就到秋天了呢。

  “没有,”岳中秋把半截面条吸到嘴里,又抬起头,“你呢?”

  “你之前过节,还有生日都怎么过的啊。”刘年没回答他的问题。

  普通人家,生日和哪个节日撞上,肯定是先过生日顺便过节,可是岳中秋的生日在中秋节面前存在感就变成了零。爸妈还在的时候,那一天会去县城买几块月饼,让他给老师带几块,至于生日,根本就是没影的事。

  “我,不过。”岳中秋认真思考后给出答案。

  刘年眨了眨眼睛,看着岳中秋。

  “就是,和平常一样。”岳中秋摸摸脖子。

  刘年点点头,果然和他想的差不多。

  “今年我给你过生日好吗?”刘年一开始想说的是“今年和我过好吗”,想想觉得味儿不太对,又改了口。

  岳中秋挑面条的手不动了,停在半空中,抬起眼直勾勾盯着刘年。

  “好不好啊,”刘年笑了,这是第一次有人过他生日太震惊还是太感动,“我们买个蛋糕,或者你想怎么过告诉我。”

  “你…”岳中秋吸了下鼻子,又低下头。

  “啊。”刘年等着他后半句。

  “你不和你家人过么?”

  刘年觉得大概自己听错了,但是岳中秋这话分明带了点颤抖的哭腔。

  我靠,这小子不会哭了吧。

  就因为自己说要给他过个生日?

  没这么夸张吧…

  刘年凑近去看,岳中秋把头埋得更低了。

  “没哭。”他说着又抽了下鼻子。

  “没说你哭,”刘年看了眼他的碗,他其实有点担心眼泪滴到面条里,“没哭的帅哥给个回复呗,好还是不好。”

  “你家人怎么办?”岳中秋对这个问题念念不忘。

  “我妈带着我姥姥去我一个亲戚家过节,”刘年饶有兴致的一只手撑在桌上,“她们问我去不去,我说算了,我怕留某位小朋友一个人在这他会哭的更惨。”

  刘年特地加重了小朋友三个字。

  岳中秋抽了张纸巾迅速擦了擦鼻子,刘年这才发现他真的没哭,只是眼圈有点红,但没有泪痕。

  “真没哭啊。”刘年乐了。

  “我不是小朋友,”岳中秋说,“过完生日27,和你一样大。”

  “那就大朋友,”刘年说,“27岁生日想怎么过?”

  岳中秋想了一会儿,小小声说,“买蛋糕。”

  岳中秋没过过生日,除了基本的切蛋糕吹蜡烛许愿三件套,也不知道该有哪些流程。以前同事生日叫过他两回,都是在KTV喝酒,举着麦克风鬼叫,到头来闹哄哄的也不知道过了个啥。

  他的生日可不能过成那样,和刘年两个人,安安静静简简单单的,就挺好。

  “好,买蛋糕,买个大蛋糕,”刘年又重复一遍他的话,“还有呢?”

  “不知道,没了。”岳中秋声音还是很小。

  “什么要求都没有你让我很难办啊,”刘年用手指轻轻戳了下他脑门,“想去外面还是…”

  “家里,”这次岳中秋答的很积极,“不去外面。”

  这是攒钱攒出惯性了啊,“成吧,”刘年说,“今年中秋就在家给我们27岁的大朋友过生日。”

  岳中秋想在家过生日不是为了省钱。

  跟钱没有关系。

  从来没人给他庆祝过生日,人生第一次,很重要的时刻,他想把这么重要的时刻留在一个让他很有安全感的地方,而不是外面哪个酒店或者KTV的包房。

  刘年,刘年,刘年。

  岳中秋嘴里念叨着,刘年对他很好,从小到大没谁对他这么好过,好到甚至让他有一丝…惶恐。

  中秋是团圆的节日,应该跟家人一起过,可是刘年为了他,都没和他的家人在一起。

  岳中秋想到这又有点想哭,他赶忙仰起脸使劲吸了吸鼻子,又用手背蹭蹭眼睛。

  爱哭的毛病是该改了,27了,是大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