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穿越重生>魔尊的在逃娇宠美人>第21章 三合一之二 感谢阅读。

翌日, 天光蒙亮。

南一躺在墨玉床榻上翻了个身,习惯性摸向旁边,云被冰凉, 没有温度,也没有人。

君渊已经走了。

南一其实有些摸不准君渊的态度……

按理说,百越每日都与他亲密接触, 往昔如前世, 两人应该很快就能相爱美满,而南一也很快就会被冷落。

但君渊现在对他还是很温柔,没有一丝一毫冷落他的迹象。

因为还太早了吗。

因为时候还未到。

可是南一已经疲于应付, 也不想再虚与委蛇。他被君渊抱着、亲着的时候,灵魂仿佛也被矛盾的撕裂成两半, 明明内心排斥, 愤怒,甚至是有些憎恶的, 但为了活命却只能笑着迎合。

这种糟糕感觉就像一杯快圆满的水, 极致紧绷、处于边缘的情绪随时会倾泻成洪流。

南一不想被这阵洪流淹没。

所以,他要尽快提升修为, 逃离冥界。

……

昨晚没得及去找傅雨, 南一打算另寻机会, 先去邪枢院逛逛。刚刚踏入院内,便见众巫医围聚在一处, 脸色皆是愁眉苦脸, 阴云惨淡。

“这是怎么了?”

南一几步上前,挤进人堆, 垫着脚往里瞧。最里面站着九幕先生, 面前还摆着不少仙木灵植。

通过这段时间相处, 众巫医也免了跟他问安,纷纷熟络道:“小主子今日来的这么早?”

“,您是不知道,昨夜突有急雨,九幕先生刚从外界带回的珍稀灵植被毁坏了不少。”

南一轻声问:“是昨日你们观赏的那些灵植?”

“正是,若普通花草没了便没了,可惜这养神芝,千年难得一棵,就这么浪费了。”

“养神芝是九幕先生历经艰难才寻到,现如今,功亏一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南一发懵。嘈杂议论声里虽听不懂究竟在讨论什么,但他看出九幕先生今日神色不似平常沉稳,脸色苍白,惘然若失。

“南一哥哥……”

小腿处骤然一重。

南一垂眸,正见冉冉挂在他身上,一双灵动眼眸又红又肿,显然刚刚才哭过。

“怎么了?”南一摸了摸她的头发问。

冉冉的神情愈发委屈,小声抽噎:“阿娘有心病。养神芝是爹爹特意找来给阿娘用药的,现在没有了……爹爹很难过,阿娘的病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南一总算听懂了前因后果,蹙眉道:“养神芝如此珍稀,取回时为何不抓紧入药,却摆放在院里?”

“小主子这就不懂了。”有巫医接话道:“养神芝是天地精血所生的灵物,一棵可救千人性命,此物娇贵,冷不得,热不得,更不能避光保存,需摆放在日月光之下精心养。九幕先生打算准备万全后再取养神芝入药,谁知……”

闻言,南一挤进前方,仔细观察了两眼。

养神芝单看外表有些平淡无奇,普通的菌盖木质,半扇形,颜色偏深,像是一块血红脂玉。下方裹着几簇绿色长叶,根茎埋入只有茶杯大小的器具,红绿相映,颜色已经黯淡。

九幕先生一向端洁的白袍沾了不少脏污,他却恍然不觉,一次又一次催动灵力,试图救活养神芝。

但……收效甚微。

南一刚想说话,人群中便传出喊声:“百医修来了!”

众人纷纷让道,百越背着药箱,步履稍急的走到九幕先生面前,蹙眉道:“情况如何了?”

九幕先生恍若才有意识,忙转身拉住百越袖口,急道:“百医修……养神芝根茎突然开始枯萎,无论怎样耗费灵力也无济于事,你一定要帮忙,一定要把它救活……”

“这是我夫人唯一的希望了!”

九幕先生言辞反复,显然有些激动。众人连忙安抚,纷纷开口恳求百越,寄托希望于他身上。养神芝毕竟是仙界之物,在场所有人中又只有百越是玄缈宗弟子。

“我定当竭尽所能。”百越音落,伸指先探了探枝叶,随后一丝霜雪般的灵息缓缓覆上了养神芝的根茎。

众人眼见着那绿叶又泛出活色,微微立起,好似瞬间注入了新的生机。然而尚未及高兴,那点颜色便很快褪去……

百越蹙眉,双掌轻覆而上,灵力徒增。蓝色灵息仿佛水流般源源不断注入养神芝,然而那灵息像是被无形阻隔,只能在外围汇聚为一张灵网,任凭如何使力,养神芝根茎再毫无反应,绿叶也依旧黯沉。

半响,百越脸色苍白的收回手,众人连忙问道:“百医修,你没事吧……这、这是怎么了?”

百越淡道:“养神芝已经枯死,神仙难救。”

音刚落,身旁一直苦撑的九幕先生便猛然栽向地面,众人惊呼着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先生……您可要振作啊!”

“要不,调动天魔营再去寻一棵养神芝?”

“说的简单!养神芝又不是寻常草药,说寻就能寻到?况且夫人已经病危,等不了这么久。”

九幕先生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百越问:“百医修……养神芝为何突然枯萎?”

“不像是存放的问题。”

百越仔细观摩,缓声说:“虽然昨夜有雨,但邪枢院所有灵植草木都设有防外物的灵界。莫说小雨,就算狂风暴雨也不该导致养神芝枯萎。此事怪异,但我刚刚用灵力探知,养神芝确实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命之征了……”

南一眼见着九幕先生欲要急晕,连忙道:“先把先生扶进屋休息,其他事之后再议。”

一阵兵荒马乱,众人连忙将九幕先生扶走。邪枢院突然遭此不幸,上下皆是愁云惨淡、唉声叹气。

未免添乱,南一没有跟进屋。

他视线落于百越手中的养神芝,眸光微动,说:“给我看看。”

百越注意到他的目光,微抬手,“小主子不相信我刚刚说的话?”

“那倒没有。”

“我不妨直言,除非是岁华女君在世,不然,八荒六合里谁也救不了已死之物。”百越一笑,往前渡了两步,将养神芝放于南一手中,语气嘲讽:“我知道小主子喜欢不自量力,但不自量力也要有个度。过了头,便是愚蠢。”

南一微笑:“多谢百医修提醒。”

他其实没想太多,只是不忍心见冉冉与九幕先生如此难过。这棵养神芝应该对先生很重要……是他夫人的救命关键。

南一缓缓伸手,试探触了触那黑绿的长叶。

仿佛岩浆地狱里游移出一条吐火的恶龙,那炽热感觉顺着指尖蔓延攀覆而上,炙热流火迅疾席卷全身,来势汹汹,好似顷刻之间就能将人灼成飞灰。

南一骤然抽手,额间已冒出一层细汗,连呼吸都被烫得热了几分。

为何会这么烫?

巫医分明说养神芝娇贵,常年生活在环境优渥的土壤,不应该有这么高的温度。

南一按下心头悸动,闭目凝神,又感受了一次。然而这次竟与刚刚不同,那炽热感受似乎消匿无踪,只剩透着死气的寒凉……

思考少顷,南一将养神芝妥善收好。

……

夜深人静,圆月悬空。

南一刚刚溜下宫墙,肩膀处就被人猛地一拍,惊得他背脊一僵。那吓人的倒是很淡定,语气凉凉道:“又去哪儿?”

南一的神色微微松懈,心虚回头道:“原来是小卫……又这么巧呀?”

“不巧。”

卫雪临的身形挺拔如竹,一身黑衣似乎要融进浓浓夜色,“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南一眨了眨眼,“等我?”

“前几日,你不是说还会溜出去。”卫雪临抱着陌刀,语气平静道:“我送你。”

南一微怔,连忙伸手牵住他衣袖,“别、别送我。你送我算怎么回事?堂堂大司法知法犯法,到宫禁时间了还带我出去?”

卫雪临瞥着那一片衣角,或是那衣角上细白的指,说:“我送你,或者,你不去。”

最近冥界并不太平,卫雪临不清楚南一大晚上去哪里,但总归放心不下。

先不论他出宫后会遇见什么人,安不安全,就任由他单独在明无魔宫内游荡,随时还有可能被巡逻魔兵发现的危险。若是被君渊知晓,又会是一场风波,而南一想藏着的「隐情」也就瞒不住了。

卫雪临清楚拦不住南一,也不想……拦他。做不到视而不见,便只能帮忙。

“你放心,我把你送到想去地方就走,不看,也不管你做什么。”卫雪临看着南一为难的神色,眸光淡然,“有我相送,你出入宫也不必爬墙,安全许多。”

在某些地方,南一觉得卫雪临和君渊还真有一点点像,同样霸道,同样冷酷。不同的是卫雪临比君渊好说话多了,并且总能猜出他心中所想。

南一弯着眼眸问:“真的不看?真的不管?”

卫雪临恩了一声:“只要你没有危险,我自然不管。”

“小卫!你怎么这么好呀。”南一抓着他袖口摇了摇,笑容甜糯:“以后谁要是做了你的媳妇肯定要幸福上天!”

卫雪临没回这话,只转身间,唇角微微一勾。

有卫雪临相送,自然一路通畅,很快南一便到了鬼水河岸。

远远便见轻舟靠岸,傅雨独坐船头,静止身形像是岿然不动的寂寥雕塑,听到南一脚步声时才微侧耳,笑道:“我的好酒呢?”

“带了带了。”南一从乾坤袋里掏出两壶酒罐,轻轻掷过去,“特意给傅兄带的好酒!尝尝。”

傅雨探手接酒,拔开酒塞饮了一口,“这是屠苏花雕?”

“傅兄有点意思啊,一喝就能喝出来,”南一晃了晃手中酒壶,笑道:“正是如假包换的屠苏花雕。”

“不是与你说过,我平生无所爱好,只好做了个老酒鬼。”傅雨仰首,酒液顺着那清瘦的脖颈一直蜿蜒入衣领。

南一安静瞧了他一会,轻声问:“我昨日有些事耽搁了没来,是不是害得傅兄白等了?”

“白等?”傅雨散漫一笑:“我最讨厌等人了,所以,我也没来。”

“难道你也有事情耽搁?”

傅雨抬袖擦了擦唇角,挑眉道:“那倒不是。只是算到昨日不是个好日子,猜想你不会来,我又何必来白等。”

他两指轻抬,霜雪般的冰凉灵息覆于南一额心,轻缓力度像是在探测、摸索。

“这两日的感觉如何?”

南一摇头,缓声道:“我按照你所言方法,这几日老实打坐,却还是未能感受到天地灵气。”

傅雨笑出声:“这话是在说我的方法不好?”

“不过……我虽然没有感受到天地灵气,但好像可以感觉到植物的灵气。”

“植物的灵气?”

南一便将之前的所见所闻坦言。

少顷,傅雨缓声说:“这倒是稀奇了。感受不到天地的灵气,却能感受到植物的灵气。若当真如此,你便多尝试着与仙草灵植接触接触,说不定会有惊喜哦。”

南一坐到他身旁,凑近了问:“可是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傅雨一边喝酒一边含糊不清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正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本来你体质就与常人有异,特殊些也没什么……瞎担心也没用。别紧张,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南一不知傅雨的话有几分真假,是不是又在逗人玩,毕竟这人看起来颇有些像骗钱的江湖术士,神神叨叨,不甚靠谱。

“你今日是不是有事请教我?”

“你怎么知道?确实有一件事想问你。”南一眸色微亮,看来江湖术士也有几分玄本事。

傅雨往后懒懒一躺,望向幽邃天空道:“看天象咯。”

“您还看的清楚天呢。”明明瞎得人都看不清楚在哪儿了。南一心中腹诽,面上微笑道:“那您看看,此物还有救吗?”

“什么好东西……”

傅雨微微勾指,那灵息又从南一额间飘荡到养神芝上。片刻后,他颇有些抱怨道:“医修非我所长,我一个门外汉怎么摸的清楚?”

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

南一哄劝道:“傅兄虽然不是医修,但胜在博才多学,比一些普通医修还要有见识。这是等着救命用的药,你帮忙看看嘛,就当行善积德了。”

傅雨头脑清醒,并不受他诓骗,只道:“好说,也不是没有办法。若当今岁华女君尚在世,起死回生之术,便可以轻易为你解决这道难题。”

这话与百越所言别无二致,南一刚燃起的希望又被冷水泼了个透心凉,“有什么阳间的办法吗?”

“你方才说能感受到植物的灵气,为何不尝试着感受一下养神芝?”傅雨语气引诱,“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呢。”

南一丧气道:“我已经试过了,毫无所获。”

傅雨的笑容愈发像骗人弃善从恶的江湖术士,“小南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问题不在养神芝,而是别处。”

南一不解道:“什么别处?邪枢院的巫医认真检查过了,说是养神芝的根茎莫名枯萎。”

“检查过又如何?这么多人不也未有寻到症结所在。有时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因为眼睛会骗人。”傅雨俯身靠近,那鼻梁之上的浓稠黑布比夜色更为深沉,“你就没有怀疑过养神芝为什么会突然枯萎?”

南一细想片刻,说:“人为?”

“不是,至少不全是。”

傅雨笑的颇为神秘:“万物相生相克,也可共生共存。但凡像养神芝这样的天材地宝,周围方圆百里都寸草不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何?”

“因为共生。”傅雨缓缓道:“它身边会生出一个别的东西,或保护它,或克制它。就像毒药旁边往往就生长着解药的道理,而这,很有可能就是养神芝枯萎的关键。”

这话有理有据,不似空穴来风。南一犹豫片刻道:“你刚刚还说不懂医术。”

软糯声音有些乖,好似某种虚心求教的毛绒小动物,傅雨一时手痒,伸手将他的头发揉乱,笑道:“我说不懂医修,又没说不懂常理,你先前不是还夸我博学多才。”

“你若信,便用心再感受一次,将所感受之物认真记下,在下用我的博学多才帮你分析分析。”

南一拍开他的手,抬眸间,神色已变得十分认真。凝神聚气,再次去感受养神芝的灵气。

仍旧是如出一辙的炽热

四肢百骸仿佛融入熊熊火海,血肉与骨骼在咫尺的靠近之间燃成飞灰,唯独灵魂沉寂在那片不可逼视的耀目光辉。南一咬着牙坚持,烫得全身颤抖,热得汗水淋漓,却固执的不肯抽出灵识。

终于。

在灵识快要融入灰烬之前,他看见危险耀目的火光里探出了一缕极长极细犹如藤蔓的黑叶。

“我看见了。”南一下意识放轻了声音,缓慢道:“是一种草,根叶细长,折下枝条就会发出强光,它就生长在养神芝的根茎……”

“收神!”傅雨抚过南一额心,及时伸手接人,缓了缓,见他瞳色清明不少,才道:“此物名为洞冥草。可无风自燃,照见鬼物,是冥界之物,只是没想到会与养神芝共生。恐怕,是有人摘取养神芝时破坏了两者共生的天性,所以导致养神芝快速枯萎。”

南一抬袖擦净额头细汗,恍然道:“难怪养神芝会有如此滚烫的热意,原来热意都来源于洞冥草。”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救养神芝,不如先试着找到洞冥草,将这两物相融相合,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南一眼眸微亮,赞道:“傅兄……你真是太厉害了!”

傅雨微微侧目,黑布后的目光似在打量着南一,半响道:“不是我厉害,而是你厉害。你没发现,你已经进入炼气期了吗?”

“……”

南一有些发懵。

傅雨笑着摇头,“小南儿,你能感受到植物灵气,这代表你已不同凡人,果然先天仙灵天赋异禀,进步如此神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炼气?”

回神后,南一兴奋道:“我竟然已经到了炼气期……那是否代表离金丹期也不远了?”

“想什么呢?”

傅雨敲了敲小孩的额头,无情泼冷水,“别高兴太早。你虽已入炼气,但远远达不到能筑基建灵台的程度,更别提离金丹期还有好几个阶段。而且你根基尚不稳,所以感受灵气时才会如此痛苦,需得继续潜心修炼,待到融会贯通以后,便能轻轻松松感受植物的灵气。”

“多谢傅兄指点!”

自重生以来,南一从未感觉这么开心过,虽然只是一点小小的进步,但也意味着他跨出了离开冥界的第一步!

……

告别了傅雨,南一连夜赶去轩辕阁,挑灯夜读,终于在古籍里寻找到洞冥草的来历。洞冥草原本便是冥界之物,药性烈,含剧毒,因为生命力顽强、涨势迅猛,四处可见。

南一本想将此事直接告诉九幕先生,但转眼一想,他在众人眼里一向空有其表,缺乏信服力。而且……目前只是他和傅雨的推测,若贸然告诉九幕先生,容易惹得一场空欢喜。

思索再三,南一决定先找最好说话、最值得信赖的小卫帮忙,将洞冥草取到手,再慢慢研究。

卫雪临也没多问,只看着南一疲惫的神色,嘱咐他先休息,并且保证南一天亮醒来就能见到洞冥草。

但南一心中有事,只浅浅睡了小会。

醒来时天光刚亮,窗榭推开一丝缝隙,抬眸间,果然见到洞冥草就静静地摆放在桌案上。

救人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南一披衣起床,直朝着邪枢院而去。

这些天邪枢院各处都笼罩着一片压抑阴影,九幕先生平日虽严肃,但待人宽厚,如今出了此事,一众巫医也跟着伤情。

院内巫医不见踪影,只见着几个扫洒宫侍。南一转了几圈,好不容易才逮着个行色匆匆的巫医问话:“怎么到处都没人了?”

巫医神情低落,摆了摆手道:“小主子不知,九幕夫人病情越发严重,怕是……,邪枢院大多数巫医都赶去九幕先生家中帮忙照看了。”

这话不过是委婉的场面话,其实便是束手无策,只等着九幕夫人落下最后一口气,好好送一程。

“可怜九幕先生也病倒了……我正打算去看看呢。”

闻言,南一轻声道:“麻烦您,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巫医蹙眉,劝道:“小主子身体精贵,还是莫要过去凑热闹,小心沾染病气便不好了。”

南一却十分坚持,“我不是去凑热闹的,我是真心想去探望九幕夫人。”

巫医欲言又止,心想都这种时候了您还跟着去添什么乱?但碍于南一身份尊贵,还是忍住没多嘴,不情不愿的带着他过去了。

九幕先生住所是一处风雅的竹林水榭,南一到时,屋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人群中偶尔传来几声抽噎……

冉冉双眼红肿的缩在角落,神色惶恐不安,九幕先生正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

短短几日,九幕先生的身形已消瘦许多,神色更是形同枯槁,手下拍着拍着,他的眼眶也红了。

“给小主子请安。”

众人看见南一前来,纷纷行礼,九幕先生也出声问安,声音如同被沙砾浸泡,暗哑憔悴。

“听闻夫人身体不适,我便想来探望一番,先生事多,不必管我。”南一安慰了几句,转而,俯身去摸冉冉的头发,哄着:“冉冉别哭了,眼睛要是哭坏,等你阿娘好起来可要心疼。”

冉冉不似往日哭闹,一直默默流泪,眼巴巴看着床沿方向……

那素白帐帷边缘搭出一只羸弱、苍白的手腕,皮肤贴着骨头薄薄一层,枯瘦嶙峋。单看这只腕也能想象到里面躺着人已到行将就木的地步。

须臾,百越从纱帐后走出,手里还拿着银针,声音微沉:“夫人心脉濒危,怕是熬不过今晚……”

众人悲泣出声,纷纷哀叹。

九幕先生虽早知结果,却仍旧难以接受。缓了半响才哑声道:“多谢诸位今日前来探望夫人……事已至此,我只愿她能安安静静的离开。便得罪了,先请诸位回去。”

人之将死,自然要与亲人渡过最后一点时间。众人表示理解,起身向外走去,却听得南一突然道:“九幕夫人是因何而病?”

语气真诚,不似好奇,而是满含真切关心。

百越瞥了他一眼,说:“夫人天生心肌就比旁人薄弱,常年气血不足,再加上旧年的沉疴顽疾,心脏难以负担,心脉便慢慢衰弱。”

“阿娘是生我时落下的病根……”

冉冉抹着眼泪,声音低落:“她经常会心悸胸闷,呼吸困难,可又怕爹爹担心,一直拖着不肯治。前段时间越来越严重,便突然晕倒了。”

九幕先生终是被这话惹得落泪,抱起冉冉说:“乖孩子,不要乱想……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

“这不关你的事。”

话虽如此,却仍能听出九幕先生语气里的心有不甘……明明他已经寻到了养神芝,只差一点就可以救夫人!

沉默半响,南一淡道:“先生。”

“我有个办法也许可以救夫人,只是……你愿不愿意尝试?”

这话犹如平地惊雷,直接炸愣了正往外走的众人!百越微微蹙眉,还未开口,九幕先生已连忙道:“是什么办法?”

“还是用养神芝,不过,要加一味药材。”南一先深中肯綮分析了之前的推测,然后将洞冥草和养神芝取出,道:“万物相克,亦可相生。两者一同入药,也许能激发养神芝的药性。”

屋内鸦雀无声,仿佛都被南一的大胆直言震惊。

百越率先嗤笑出声:“荒唐至极!小主子不通药理,常识应该还是有的吧?你可知,洞冥草乃是剧毒之物,照见鬼神的寓意,实则是食之可穿肠烂肚,魂归西天,怎么能和养神芝一起入药?”

其余人回神过后,也纷纷质疑道:“是啊……洞冥草一向有剧毒,怎能救人?”

“这不明摆着害人吗?只怕夫人服用,要不了一时三刻……”

“此法十分不妥当!小主子如此提议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九幕先生虽没有旁人激动,但明显也觉得这话是天方夜谭,摆手道:“有劳小主子费心了,但此办法缺乏依据……”

“先生为何不愿意试?”南一声音很轻,神态却微变,以往纯稚温软的气质散了干净,漂亮眉眼透着淡淡锐利,仿佛充耳不闻质疑,只盯着九幕先生说:“夫人如今危在旦夕,先生却要拘泥于药书依据。横竖都没有生路,不尝试怎知行不通?就算为了冉冉,为了夫人考虑,此番也值得你铤而走险。”

“小主子这话是在逼先生就范?”百越眼底掠过一丝讥讽,冷冷道:“我修炼医道多年,从未听说过什么共生。况且,小主子如何证明洞冥草和养神芝是一起生长?又如何证明它们可以一起入药?”

怎么证明?

没有办法证明。

旁人感受不到植物的灵气,而南一在众人眼里一向只是虚有其表的花瓶,不值得相信。

他原本可以选择沉默,假装不知。但他为冉冉掉的眼泪而心软,也不想看见一直帮他、护着他的先生万念俱灰的模样。

南一懂这种感觉。

这种天塌地陷,失去一切的绝望,他不想让身边人经历。

所以他想赌,也只有赌,哪怕需要承受赌输了的风险,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

“我无法证明,但我可以保证,洞冥草和养神芝确实是共生之物,相融入药,必有效果。”虽然南一也不知道这效果,究竟是好是坏。

气氛僵持,屋内静的落针可闻。

南一手心却突然微暖,垂眸间,冉冉红着眼握紧他的手,看向九幕先生,声音清脆:“我愿意相信南一哥哥。爹爹,南一哥哥很好的……肯定不会害阿娘,我们试一试吧。”

“怎么小孩子也跟着胡闹?!”

“百医修刚刚说的有道理,使不得啊……”

九幕夫人平日里待人和善,算是公认的师娘。众人乍闻此奇葩方法,皆是怒不可遏,恨不得赶紧把南一丢出去!

“九幕先生千万别听信此话!”

“这简直是枉顾性命。”

南一平静道:“先生,你没有时间犹豫了。”

九幕先生的身形晃了晃,勉强站稳后,终于抬起眼看向南一。

他年少游历三界,阅美无数,但首次见到南一时,仍旧被少年的皮相所打动。唇红齿白,乌发莹瞳,尤其那浑然天成的纯稚气质,不像是人,因为凡间不会生出这么干净好看的人,更像流落尘俗的灵。

似乎没有人能忍心拒绝这样无辜纯稚的眼睛,这是一种人性的怜爱但此时此刻,南一站在他面前,分明面容未变,以往乖软却仿佛消匿无踪,取而代之是一种淡漠的坚定。

这种眼神,莫名让九幕感觉到安心,莫名让他相信那荒唐至极的推测。

恰巧此刻,纱帐内又传出几声重咳,宫侍匆忙跑出,哭喊道:“先生!夫人刚刚又吐血了……”

九幕先生脸色发白,手指微微震颤,答不答应?尝不尝试?洞冥草可是穿肠烂肚的毒药,而里面所躺是他最爱的人!

蓦然。

那剧颤停了。

原是南一牵着冉冉的手,交递与他,轻缓声音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信服力,“先生别怕,相信我一次。”

南一看出了九幕先生对夫人的深爱。

这样的深爱,让他羡慕也向往,是他前世渴望一生直至付出生命代价都得不到的感情。

两情相悦,难得可贵,怎能就此阴阳相隔?

“好。”九幕先生反握住了他们的手,沉声道:“速速去备药。”

所有人霎时僵住,谁也没想到九幕先生会答应这种不可理喻的要求。

“先生怎能跟小主子一样任性?这可是把人命当儿戏啊!”

“别人不知,先生还不知道吗?洞冥草又名穿肠草,有剧毒!你、你简直就是在杀妻!”

百越冷然一笑:“小主子,若夫人有事,你担当的起吗?”

目前一切都是他和傅雨的推测,可事已至此,南一早已骑虎难下,“倘若夫人有事,我必当负责。”

“说的轻巧,你要拿什么负责?!”

“此事简直法理不容!”

“岂能容他在此放肆,走,带他去见尊上!”

只听砰一声响,九幕先生扶着桌沿掀翻一案茶盏,四分五裂的瓷器声霎时压住了众人沸腾的情绪。

“立刻备药,谁再多说一个字,就给我滚出去!”

小半时辰后,养神芝与洞冥草已被灵力净化,碾成粉末,放入汤药。

九幕先生缓缓撩开纱帐,南一这才看清夫人的模样。娴静面容与冉冉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常年病痛让她的脸色甚为苍白,清瘦羸弱。

冉冉看着九幕先生给夫人喂药,克制着没哭闹,小声说:“阿娘乖乖,不怕不怕,南一哥哥说你喝了药就会好的……”

南一轻轻伸手,擦净了冉冉眼尾的泪痕。

……

日落黄昏,凉风习习。竹林水榭的气氛却似烈火一般炙灼,众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结果。

“夫人”

忽而,好似投掷平静湖面的石,宫侍惊呼声炸响在这方安静氛围,“不好了……快来人啊!夫人大吐血了!”

南一神色微僵,几步走近屋内。只见夫人双目紧闭,满头冷汗,正不停呕出腥热沉血,不但双唇乌青,脸颊也是乌青之色,明显是中毒之症!

“夫、夫人……这是怎么了?”九幕先生慌忙抱住她,声音焦急,字字痛心。

“阿娘!!”

冉冉哭着跑上前,“你醒醒,你别吓我,快睁眼看看冉儿。”

下一刻,夫人的手腕重重一垂,跌落在榻间,竟是……直接断了气。

众人乱做一团,冉冉吓得嚎啕大哭,唯独南一站在原地,神色冰凉。他看着面前的怪乱景象,眸底映着夫人那张乌青、紧闭着双眼的脸。

怎么会。

怎会如此?

难道洞冥草真的对养神芝无用,傅雨所言和他的感受皆是为错?

百越侧目,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仿佛油溅热锅,“如今结果,小主子可还满意?不听奉劝,现在你要如何负责?”

顷刻之间,南一便成了所有人的声讨对象:“你、你非要一意孤行,居然害死夫人!”

“用心险恶……险恶至极!!”

“夫人不能白死!此事必须要拿出说法,走!跟我们去面见尊上!”

混乱声浪,争执激烈。南一被众人挟制着朝外走,踉跄拉扯里几次险些摔倒。

忽而。

有一道冷音直直撞入混沌意识,“谁要面见本尊?”

众人大骇,闻声望去。

君渊一袭君袍,额间配玉,狭长凤眸薄情又锋利,幽邃的冰凉视线,正紧紧盯着众巫医禁锢着南一肩膀的手。

“尊上……”

黑压压的人齐齐跪满一地。

君渊抬步上前,扣住南一的后脑摁在怀里,声沉如霜:“随意牵扯主子,是谁借给你们的狗胆?”

作者有话说:

君渊:别慌,老婆我来了。

南一:?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