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不如撞日, 你既然要习武,不如就现在开始?”

  李别芝斜眼瞅着秋明澶白生生的脸,故意道。

  秋明澶黑眸懵懂, 似乎愣了片刻:“现在?”

  她身旁带着的个圆脸丫鬟彩玉忍不住叫道:“我家小姐都还没准备好呢!”

  李别芝挑了挑眉,嘴角一勾,意味深长道:“你想跟本小姐习武, 本小姐就要答应?我不得先考教考教,摸摸你的底?”

  “我家小姐哪里来的底呀?”彩玉为秋明澶抱屈,一张圆脸愤愤不平。

  看来这二位真瞧出她故意为难人了, 李别芝暗想, 脸上笑意不由越发浓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彩玉,闭嘴。”秋明澶出声, 打断了自家丫鬟的话,对李别芝认真道, “芝芝尽管考教,只是不知,准备考什么?”

  “你叫谁芝芝?”李别芝先呛她一句, 然后才慢悠悠回答秋明澶后一个问题,“这习武一途,最重要的便是毅力恒心。”

  “本小姐若是真有心教你武艺,你转头就叫苦不学了, 那不是浪费我的时间吗?”

  李别芝说罢,便将秋明澶引入自己院中。

  她先命丫鬟在院中摆了一张躺椅兼一张茶几,茶几上摆满了瓜果点心和茶饮。

  秋明澶总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 心中不禁一跳。果然, 李别芝慢悠悠朝她走来,盯着她突然道:“本小姐也不为难你, 蹲个马步瞧瞧吧?时间……”

  李别芝招手让捧香炉的丫鬟过来,亲手在珐琅香炉里点上一支线香,吹灭手中火摺子,笑眯眯道:“时间就为一炷香。”

  李别芝拍拍秋明澶的肩膀,将人结结实实按了下去,一会儿拍拍对方的胳膊,一会儿又踢了一下人家的腿,完全不容许秋明澶有一丝弄虚作假的可能。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回躺椅坐着,一边拿过茶几上的葡萄,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才过一刻钟,秋明澶双腿便微微颤抖起来,撑着的双手也胳膊发酸,同时光洁的额头上也逐渐jsg渗出细汗。

  李别芝双腿交叠,兴致勃勃提醒道:“腿弯下去,别起来,听到没有?”

  听这口吻,有如地主教训长工,那叫一个不客气。

  秋明澶:“……”

  “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丫鬟彩玉见她脸色不对,忙拿手帕擦拭她的额角,担忧道,“您身子弱,若是病了怎么好?”

  秋明澶摇摇头,虽然身子微微发抖,却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执着望着兀自开心喝茶的李别芝,双眸闪过一丝温柔,低声道:“我既然要跟着芝芝习武,这点苦算什么?”

  彩玉急赤白脸,见自家小姐全然不听劝的架势,忍不住跑到李别芝跟前,哀求道:“李大小姐,今日日头毒,要不就算了吧?”

  “算了?”李别芝抬眼瞅了瞅秋明澶,将茶盏放下,耸了耸肩道,“那以后习武的事,也别找我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彩玉急的跺了跺脚,“你不知道我家小姐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气血弱,时常生病。我怕小姐……”

  “可这一炷香的时间没过,我也没有办法呀。”李别芝歪了歪头,作出无可奈何之色。

  秋明澶眼睫轻颤,轻轻瞟了一眼香炉,见那线香竟然只燃了一半,不禁露出苦笑。

  这几天温差大,白天热,晚上冷。李别芝喝完茶,又嚷着要喝酸梅汤。

  她慢吞吞拿银匙搅着,神色稳如泰山,好心劝说:“要是不合适,不如就算了吧?”

  秋明澶深吸一口气,额间流下一滴细汗,咬牙道:“我还坚持的住。”

  李别芝默默盯着她,微微一笑,手指摩挲着碗沿,扭头去看那珐琅香炉,发现线香已经快要燃尽,不由露出意外之色。

  没想到这娇娇弱弱的秋明澶,竟然真能坚持到这种地步?

  秋明澶跟着一望,瞧见线香燃尽,这才心神一松,放心晕了过去。

  彩玉见状,慌忙扑了过去,惊叫道:“小姐!”

  李别芝顿了顿,下意识起身,想要过去查看情况。

  不过原地踌躇半晌,到底打消了这个想法,而是直接命人将秋明澶抬进她房中,同时去叫大夫过来瞧病。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总算将秋明澶安顿下来。

  李别芝望着躺在床上的秋明澶,望着她苍白虚弱的小脸,和即使昏迷时也依然紧蹙不展的眉头,不禁怔了怔。

  不知为何,她总想捉弄这秋明澶,但仔细深究起来,似乎对她又非单纯的讨厌。

  那情绪十分古怪,她弄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干脆只按照心意捉弄她。但没想到,对方的身子竟真弱到这种程度,不过蹲下马步,竟然就晕倒了。

  她走到秋明澶床边,默默端详这张清丽的绝色面孔,见她一缕长发落在嘴唇上,便忍不住伸手替她拨开。

  冰冷的指尖碰触到对方柔软的嘴唇,触感温润,令人心中一动。

  李别芝抿了抿唇,见秋明澶眼睫微颤,似乎就要醒来,下意识心中慌乱,忙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同时倒退三步,和秋明澶拉开距离。

  秋明澶卷翘的长睫颤了颤,渐渐睁开眼睛。

  李别芝站在她三步开外,神情谨慎望着她:“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秋明澶虚弱地□□一声,便要从床上起来,但刚刚撑住身体,却又狼狈摔回床上。

  李别芝真怕对方摔出个好歹来,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揽住对方,将人好好靠在床头。

  她发誓,她绝对不是在关心她。只是担心秋明澶出事,被爹爹娘亲怪罪。

  李别芝心中如此道,发现自己距离秋明澶好近,近的对方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忍不住退开一步。

  秋明澶眉目温柔凝视她,低声道:“芝芝,我通过考验了对吗?”

  李别芝偏过头,撇了撇嘴,抬着下巴道:“通过了。不过你这身体未免也太弱了吧?”

  她想起刚才对方晕倒的情形,以及大夫对她的叮嘱,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秋明澶雪白的面孔露出失落之色,低声道:“我何曾想这样,只是自小体弱,又不曾好好将养身体,才会闹出今日的笑话。”

  李别芝蹙了蹙眉,见她神色伤感,思及秋明澶悲惨的身世,到底没说刺激人的话。

  秋明澶很快一改愁容,对李别芝笑道:“对了,我还有东西想送你。”

  秋明澶说着,忙唤彩玉进来。小丫鬟候在门口,听到秋明澶的声音,忙不迭跑进寝屋内,经过李别芝之时,还忍不住悄悄瞪她一眼。

  李别芝干脆当做没看见,见那小丫鬟给秋明澶一个红木锦盒,接着便侯一旁,垂眸不再说话,这才慢吞吞道:“谢礼你刚才不是送过了?”

  秋明澶浅笑看着她,摇摇头,将手中锦盒递给她,柔声道:“那是送给府上的礼物,这个才是单独送给你的。”

  李别芝将信将疑接过来,打开红木锦盒一瞧,发现一枚质地上乘的珏扣。

  她伸手将那珏扣握在手心,用手指轻轻摩挲,挑眉道:“二玉相合为一珏,秋明澶,你送我这个,难不成有其他意思?”

  她不过故意打趣,秋明澶一怔,雪白的双颊瞬间红了,嗓音呐呐道:“这珏扣,是我娘给我的。用作定情信物。”

  李别芝的心中登时一跳,神情荒谬看着她,第一次不知如何回话。

  她疯了?为什么将这种东西送给她一个女子?

  秋明澶眼尾一勾,黑眸微微闪烁,捂住嘴唇咳嗽一声,低声道:“我不过玩笑之言,芝芝信了?”

  李别芝扯了扯嘴角,手指紧了紧,镇定自若道:“我只是没想到,你这种人竟也会开玩笑。”

  秋明澶浅浅一笑,眼含深意望着她,黑眸太过纯粹,恍惚让人觉得情深。

  李别芝觉得这个秋明澶简直古里古怪的,就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顶不住对方这种眼神,借口有事需要处理,直接落荒而逃了。

  等走到院子,李别芝回头看自己的寝屋,才骤然反应过来。这可是她的卧房,要走也该秋明澶走,她逃什么?

  可秋明澶现在是病人。她再丧心病狂,也干不出将一个虚弱的病人赶出房间的事。

  李别芝无可奈何,只能自己寻了客房住进去。

  秋明澶因天热劳累晕倒,李别芝本以为对方第二天就可痊愈。

  可天公不作美,接下来几天气温骤降,别说秋明澶,连李别芝自己都打起喷嚏来。

  秋明澶的病不仅没好,反倒更加严重了。

  李别芝左右踌躇,不知是否该去见秋明澶一面,不知不觉走到自己屋子门口,便见几个陌生女子正踏入房间,瞧模样甚是眼熟。

  李别芝定睛一瞧,认出这这些女子是骠骑大将军府上的夫人以及小姐,她曾在皇宫的宴席上看见过。

  秋明澶在李府呆了这么多天,梁元忠想必不好不管不问,所以就让府中女眷过来问候,至少不能给京中的人留下苛待养女的把柄。

  李别芝挑了挑眉,暗道她可不是关心秋明澶,她不过是来瞧热闹的。以秋明澶在府中的待遇,这些女眷的反应,一定很好看吧?

  李别芝来了兴趣,兴致勃勃走进屋子。

  会客厅中,梁府女眷来了许多,带了许多礼物,将会客厅中的小桌都挤满了。

  李别芝越过会客厅,转过屏风,见女眷们挤在秋明澶床前,正听一个中年妇人说话,不禁眉头一皱。

  大将军梁元忠膝下有三子,三子都已成亲。今日来的,便是府中二奶奶和三少奶奶。

  正在说话的中年妇人,便是二奶奶相琬凝。

  相琬凝精明世故,却口蜜腹剑,两面三刀,值得注意。三少奶奶齐香雪性子懦弱,显而易见是个墙头草,不值一提。

  这二人今日过来,绝对没安好心。

  果然,那二奶奶张口便道:“明澶啊,你可是将军府的人,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想必你比我清楚。”

  秋明澶靠在床头,脸色越加苍白,纤长的眼睫垂了下来,没有说话。

  相琬凝实在看不上秋明澶这副柔柔弱弱的姿态,此刻又没男子,她装给谁看?想必对方便用此种模样,才勾的梁英奕对她念念不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转而又想起自己即将婚配的长子,对秋明澶的不屑则又增添了一分厌恶。

  这种狐媚子,就不该呆在将军府中,没得辱没了将军府的门第。还是得尽早将其嫁出去才行。

  “对了,之前与你谈的婚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秋明澶眉梢都没动一笑,黑眸闪过一丝嘲弄。

  相琬凝面上带笑jsg,语重心长道,“不是我说话难听,你呆在将军府中,总不算个事。这长此以往,瓜田李下,到底不好。不如趁早寻个良人,成就一段好姻缘。”

  “那陈县令年纪是大了点,但年纪大,会疼人。你又生的这样貌美,绝对不必被冷落的。你嫁过去,日子必定不会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别芝都快听不再去了,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人竟妄想将秋明澶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嫁给一个即将入土的老头子?疯了吧!

  李别芝一想到那个画面,心中竟然蓦然浮现怒火和没来由的戾气。对这相琬凝也就越发看不上眼了。

  她见众人将秋明澶围的水泄不通,不由用力咳嗽一声。

  女眷登时一惊,倏地回头,便看见娇俏艳丽的红衣少女双手环胸,站在门口,一脸不耐。

  相琬凝缓了缓神色,回想自己刚才应该没说什么,忙起身迎过去,笑脸相迎道:“这位想必便是李丞相的长女吧?果真生的花容月貌,也不知将来是哪个好儿郎如此好运,能娶得如此佳妇。”

  李别芝好似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直接越过相琬凝走了过去。

  相琬凝神色登时一僵,表情变得十分难看。这李别芝竟然视她如无物!

  李别芝坐在秋明澶床边,先伸手探探她额头的温度,发现温度正常,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秋明澶顺手握住李别芝的手指,手指轻颤,嘴角微抿。

  李别芝以为对方受了刺激,顿了顿,倒是没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任她握着。

  她回头,好似这才发现屋内一大堆的女眷,吃惊道:“你们是谁?怎么在我屋里?”

  这下不仅相琬凝脸色不好看,屋内女眷神色俱都五颜六色。任谁被李别芝这么无视,都不会高兴。

  相琬凝顾忌李别芝的身份,忍耐道:“李别芝,这就是你们丞相府的教养?”

  李别芝看也不看她,高声唤侍卫进来,柳眉倒竖:“哪里来的乡野村妇,竟敢擅闯我丞相府!侍卫呢?把她们都给本小姐轰出去!”

  这些护卫可是李别芝的私兵,自小便只听令李别芝命令,就算知道李别芝在睁眼说瞎话,也能当做没看见,闭眼将这堆女眷赶出去。

  “反了天了!李别芝!你是不是当我将军府没人!”

  那些侍卫可不会怜香惜玉,执行李别芝的命令,那叫一丝不苟。推人时动作粗鲁,直推的相琬凝脚步趔趄,差点摔倒。

  秋明澶紧紧握住李别芝的手腕,见状黑眸之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焦急道:“芝芝……你就不怕她们回头告状?”

  一个不敬长辈的名头压下来,就够李别芝喝一壶的了。

  李别芝冷哼一声,翻了一个白眼:“要告尽管去告。那我也可以告她们一个私闯民宅,意图不轨!”

  秋明澶见她这副无法无天的样子,只觉得好笑,目光宠溺望着她。

  李别芝自然知道没有请帖,这些女眷是无法上门的。而且之前,她娘也必定招待过对方。

  但那又怎么样?她李别芝就要来一个指鹿为马,她们还能如何?总不会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要跟她们李府闹得不可开交吧?

  “可是……若泄露一丝风声,我怕就算丞相府的权势,也堵不住闲人碎语啊。你就不怕么?”

  确实,唾沫星子淹死人。此事处理不好,不仅影响李别芝的婚事,恐怕还会影响到丞相府。

  对于自己的婚事,李别芝自然无所谓,但对李府的影响,她却得掂量掂量。

  “你以为她敢吗?”李别芝却如此道,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就赌那相琬凝会将此事宣之于众,还是选择私下解决?”李别芝笑眯眯道。

  “赌资嘛,输掉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便好。”

  如李别芝所料,那相琬凝回府时不仅没有告状,反倒将此事死死压了下来,没有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