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别芝揉了揉脑袋, 被严厉的老先生拎到门口罚站,直觉自己忘了什么,一时之间, 却想不起来。

  课间休息,李别芝还在罚站,而学堂里的小萝卜头立即蜂拥出来, 挤在李别芝身边,和她打趣。

  其中一个穿粉色纱裙,颇有淑女气质的小少女担忧望着她, 小心翼翼道:“姐姐, 你昨晚干什么了?你在夫子课上睡觉,等会儿回去爹爹又要骂你了。”

  李别芝冷眼看着她, 心声告诉她这人是她的嫡亲妹妹李千柔,自小与她姐妹情深, 情分甚笃。

  她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对她笑了笑:“不碍事,爹不会知道的。”

  “哎呀, 李姐姐,你怎么敢的?”另一个蓝衣小丫头兴奋地捏紧手帕,激动道,“你们注意了没有?那个时候夫子的脸都涨红了!”

  “看见了看见了!”立即有少女七嘴八舌附和道。

  对她们而言, 李别芝可是胆敢挑战夫子权威的神人,不是一般女子。

  她们自小身在闺中,接受最严格的闺秀教育, 能够入学堂, 也不过是为了能够嫁给更好的男子,一举一动, 恪守严格,可不敢有丝毫逾矩。

  哪像李别芝,想干什么便干什么,一点不受拘束,甚至胆敢挑战夫子的权威,可让这群小女孩羡慕坏了。

  女孩子们围着她,叽叽喳喳说话,吵得李别芝脑袋都大了。

  然而都是些小家伙,一团团小脸玉雪可爱,双眸闪闪发亮望着她,一副孺慕之情。

  李别芝心里别扭极了,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耳畔蓦然传来一道清雅男声:“听说大妹妹今日又淘气了?”

  李别芝抬头一瞧,便见一个容貌与她有七分相似的俊秀男子踱步进来。

  这男子身材高大,面孔五官却十分阴柔,但因为气质清正,并不会让人错认性别。

  “大哥!”跟在她身旁的李千柔见状,兴奋地扑了过去,抱住那俊雅男子的胳膊撒娇,“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怎知大妹妹又闯祸了?”那男子含笑望她一眼,失笑摇头道。

  李别芝抿了抿唇,暗暗端详他,没有出声。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股违和感。总觉得,这二人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然而脑海中的记忆却切实提醒她,这就是她的长兄李业成。

  李业成待人温和宽厚,对他两个妹妹,更是疼宠有加,因李别芝性子出挑,李业成没少为她收拾烂摊子。

  不过李别芝却知道,别看她大哥一本正经,其实真实性子,和她如出一辙,以前年纪小时,也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只除了不流连花楼,其他纨绔该干的,他都干了。jsg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果然,李业成打趣完李别芝之后,突然朝李别芝眨了眨眼睛,小声道:“下午你大哥正有空,要不要带你去外边躲躲?等爹气消了,我再带你回来。”

  “这怎么行!”李千柔大惊失色,惊慌失措道。

  李别芝静静观察李业成片刻,反倒眉梢一挑,缓缓点头:“好啊。”

  刚好她也不想上课,不如出门溜达。李别芝按直觉行事,觉得出府,或许会遇上有趣的事情。

  李业成以去菩提寺上香求姻缘为借口,特意带上李别芝和李千柔。

  马车宽敞,载着兄妹三人,辘轳前行。

  李别芝掀开车帘,打量外边的景色。见大街上人流如织,各式店铺旗帜招展,小摊小坊叫卖声此起彼伏,一副热闹景象,瞧了片刻,收回目光。

  李业成手拿折扇,笑眯眯道:“大妹妹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在府中闷坏了?”

  李别芝放下帘子,闻言不由坐直了身子,不答反问:“大哥要带我们去哪?”

  李别芝一直都是这种直来直往的性子,李业成虽觉对方今日格外沉默,但也没有多心,笑道:“刚才不是说了?带你们二人去菩提寺上香?”

  小妹李千柔闻言,立即松了口气,她特意跟出来,就怕自家大姐干出格的事。

  这会儿听到大哥道明真的是来菩提寺上香的,而不是去其他不适宜女儿家呆的场所,顿时放心了。

  李别芝不置可否,去哪儿都无所谓。

  马车行了片刻,在城外山脚停下。三人下车,沿着山路拾阶而上,走了一刻钟,便到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之外。

  原来李业成在菩提寺认识了个一起谈经论道的僧人,这趟出门,不过顺道带李别芝二人出来散心。

  李业成刚刚进了寺庙,便摇着扇子,要去找僧人论道。自家两个妹妹,则交给了出行的护卫。

  李别芝示意李业成不要废话,自己能照顾自己。而小妹李千柔,左右看看,还是选择跟在李别芝身边,以防自家大姐闯祸。

  李别芝见香客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百无聊赖地跟着上前一起烧香祈福。不过祈什么福,她自己也迷糊着。

  这寺庙历史悠久,听说建寺至今,已有五百年。每一百年扩建修缮一次,到如今,已有五次。

  所以这菩提寺,简直大的过分,李别芝与李千柔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都只才窥见这寺庙的一角。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二人最后在庙中的一片紫竹林歇脚。

  妹妹李千柔欣赏着这竹林的景色,兴致勃勃道:“真不愧是苔痕雪水里,春色竹烟中。大姐姐,仅有这片竹林,咱们今日便不虚此行!”

  李别芝闻言,不由扯了扯嘴角。她坐在长长的石椅上,面无表情地捶着自己的腿。

  她可没李千柔这么好的兴致,想着自己到底为何要出门受这种罪。

  她既不信神佛,也不稀罕什么姻缘。只不过为了心里那点预感,才答应李业成出门的。

  但眼瞅着天都快黑了,还什么都没遇见,她不由怀疑起自己今日到底该不该出门了。

  正当李别芝如此想时,忽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哗啦一声巨响,仿佛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登时忍不住抬眼看了过去。

  原来竹林背后,有一片水潭,但视野被紫竹遮住,导致姐妹二人什么都没看见。

  李千柔眨了眨眼睛,与李别芝对视,小心翼翼道:“姐姐,前面发生什么了?”

  李别芝挑眉,想要知道前方发生什么,前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千柔见李别芝起身,登时就后悔了,恨不得将刚才的话吞回去。她自小便胆小怕事,这次出门就为了防止自家大姐惹事。

  现在却因为好奇心,而一时忘记了自己出门的初衷。可李别芝已经起身过去,李千柔一咬牙,连忙喊上护卫跟上李别芝。

  转过一片竹林,景色豁然开朗。但见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其间有一小潭,潭上建了一座水榭,水榭上站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姑娘跟前,还站着两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

  而众人正大声谈笑,嘲弄望着水榭之下,脸上写满恶意。

  李别芝定睛一瞧,发现那潭水里扑腾着一个人影。因为离得远,只能瞧见对方白衣黑发,身形瘦弱,是个少女模样的女子。

  就用脚趾头思考,李别芝也能推测出来龙去脉。定是这水榭上的人与这潭水里的人有过节,所以才推人入水。

  按照常理,李别芝应该挺身而出,制止众人如此恶行,但她却单手托腮,镇定瞧着,半晌没有行动。

  李千柔心惊瞧着,焦急不已,用力揉着帕子,不知道待会儿大姐姐与对方起冲突,要不要阻止。可等了半天,都不见嫉恶如仇的大姐姐上前,不由奇怪看了过去。

  “姐姐?”

  李别芝嗯了一声,见那白衣人影扑腾的力道逐渐变弱,渐渐沉了下去,眼见便要沉到湖底,这才漫不经心道:“千柔,你说该不该救?”

  李千柔下意识道:“当然该救了!”刚说完,连忙捂住嘴巴,惊慌看着李别芝。

  李别芝笑着摇摇头,她这个小妹妹啊,明明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但是心地还真善良呢。

  既然妹妹要求,那便救吧。李别芝霎时大踏步上前,一跃便跳入水中,灵活的仿佛一条游鱼,朝着那沉入水底的少女游去。

  李千柔的惊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都还来得及喊护卫上前救人,李别芝就已经抱着那白衣少女游到岸上。

  李别芝才刚上岸,就被焦急的李千柔抱住身体。

  李千柔紧紧抱住她,惊吓地带着哭腔埋怨道:“怎么不声不响就跳下去了!”

  李别芝虽然愣了下,对于这个怀抱,倒是不讨厌。笑着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安抚道:“我这不是没事吗?”

  “再说了,不是你说要救的?”

  李千柔咬住嘴唇,松开怀抱,鼓着脸瞪她:“那你也不能自己跳下去救人啊!”

  她见姐姐浑身湿透,那少女也没好多少,突然惊醒似的,招呼自己两个侍卫去拿毯子过来。

  李别芝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慢悠悠垂眸,打量白衣少女的模样。

  一瞧之下,登时怔住。

  这少女虽然素面朝天,这会儿因为落水,模样狼狈,但一张漂亮面孔,难掩惊心动魄。

  尤其她眉间的那颗朱砂痣,犹如点睛之笔,给这张高华的美人面增添了一分魅惑。

  这少女,实在漂亮的有些过分了。

  李别芝怔怔瞧着,却见那少女面色苍白,没有醒来迹象,登时忍不住摸了摸对方脉搏,发现脉搏也越来越弱。

  李别芝顿了顿,犹豫是否该给对方急救。犹豫片刻,迟疑地伸手掰正对方的脑袋,然后慢慢府身,朝着对方的嘴唇探去。

  她才做了一次急救,那少女却蓦然睁开眼睛,与她大眼瞪小眼。

  李别芝下意识一惊,连忙直起身子,将怀中的人一把推了出去。

  白衣少女猝不及防,摔到地上,当即痛呼一声。她剧烈咳嗽着,呛出不少水来,按住胸口,缓和了很久,才勉强对上李别芝的面孔。

  白衣少女面色苍白,嘴角露出的那丝微笑格外楚楚可怜:“是小姐救了我?”

  李别芝嘴唇动了动,站起身,双手环胸,矜持地点点头。

  “我……”白衣少女刚说一个字,水榭上的罪魁祸首就气势汹汹赶了过来。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本公子抢人!”开口的是个蓝衣绸衫男子,这男子长相俊秀,眼底却留有因纵欲而留下的青黑,硬生生折损一副还算好看的相貌。

  那公子哥原本气势汹汹,骤然一瞧李别芝的脸,神色一怔,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原来是个小美人。”

  “敢问姑娘芳名,可否婚配?”

  李别芝抬了抬下巴,觑他一眼,懒洋洋道:“婚配如何,没有婚配又如何?难不成一个畜生,还妄想和人成婚?”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你说什么?”那纨绔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李别芝在骂他畜生,不禁怒发冲天,脸皮抽搐,一张纵欲过度的脸变得更加难看。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这大逆不道的小娘子给本公子抓回去!”

  众人如梦初醒,听言连忙朝李别芝涌过来。

  李别芝顿了顿,随手折了旁边竹林的一条柳枝,朝着那涌来的人群身上抽了过去。

  她还知道打人不打脸,不给自己留下隐患,专往人身上隐蔽处jsg抽去。

  不消片刻,身旁便躺了一堆鬼哭狼嚎的男女。

  李别芝拨弄着竹叶,懒洋洋看向那罪魁祸首,冷笑道:“你刚才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她浑身湿透,面颊上都贴着湿发,模样狼狈不已,但是打起人来,却依然利落有力,没有丝毫处于下风。

  若说刚才那纨绔见她,还拿对方当做鱼肉。这会儿见李别芝冷冷站在那里,心中不仅没有丝毫狎昵心思,还吓得两股战战,几乎想要扭头就跑。

  “你敢打我!你可知道我谁?!我爹是谁!我娘是谁!”

  纨绔想到自己身份,立时找回了勇气,气势汹汹道:“我爹乃是当朝骠骑大将军梁元忠!我娘……”

  李别芝蓦然一柳条抽过去,将那纨绔抽翻在地,还在他身上踹了一脚。

  她拿柳枝点在他脸上,满脸厌烦道:“本小姐管你爹娘是谁?你这脏东西今日碍了本小姐的眼,我还非教训不可!”

  说罢,不顾这纨绔公子鬼哭狼嚎的求饶声,结结实实在其身上抽了几十下。

  抽到最后,李别芝扭扭自己的手腕,蹙眉道:“皮糙肉厚,打得本小姐手都疼了。”

  纨绔躺在地上,早被抽的出气多进气少,闻言李别芝这倒打一耙的话,差点气得从地上跳起来。

  李别芝扭头看向围在那公子哥身后的人群,挑了挑眉。

  人群对上她的视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李别芝撇嘴:“你们就这么让他躺着?不担心他死了?”

  人群这才如梦初醒,忙扑过去抱住那公子哥跑了。

  “小姐!”

  被吩咐去拿毛毯的侍卫姗姗赶来,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何事,忙不迭将手上的毯子呈了上来。

  李千柔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接过毯子,快步跑到李别芝身边,将那毯子盖在对方身上。

  “大姐姐,你怎么这么冲动呀?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万一被爹知道,回家之后又要罚你!”

  李别芝勾唇笑了笑,拍了拍李千柔的脑袋,好笑道:“现在才想起这个,是不是太晚了?”

  李千柔跺了跺脚,急的冒汗:“你……你等会儿回家什么都不要说,我替你说!”

  “今日之事,我可以替小姐作证。”

  李别芝与李千柔二人抬目看去,便见那白衣少女拢着毯子,静静凝视李别芝,目光波澜不惊。

  刚才遇到那么大的事情,这少女竟然也处变不惊,胆子倒是挺大。

  李别芝来了兴趣,双手环胸,不紧不慢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与那几人有什么过节呢?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