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过了许久, 无善冷漠的嗓音才缓缓响起,声音压抑着怒气,凛冽寒凉, 令李别芝几乎不敢抬头。

  这货杀人不眨眼,现在对她施以鞭刑,肯定不会手软。李别芝准确地捕捉到了无善嗓音里透露出的暴怒, 深吸一口气,绷紧身体,等待鞭子落下。

  然而即使她做足准备, 当那带着勾刺的鞭子落在背上, 还是让李别芝倒抽一口冷气。

  “啪”

  鞭子狠jsg狠落在李别芝单薄瘦弱的背脊上,仅仅一鞭, 衣衫碎裂,从后颈到腰际, 瞬间落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李别芝痛得一缩,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忍住了。

  无善垂着眼, 冷漠望着她,凉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怎么,不过才一鞭而已。这就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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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别芝抿唇,白着脸朝无善扯了一下嘴角, “尊上说笑了,不过四十鞭,属下受得住。”

  说着, 视线不由自主越过无善, 落在了不远处的秋明澶身上。秋明澶望着她,脸上难掩担忧之色, 一张面孔惨白,比她更甚。

  李别芝朝她安抚笑了笑,示意她不要担心,这点刑罚,不过毛毛雨而已。

  无善手指动了动,没想到拂灵竟然死性不改,在她眼皮子底下竟也敢跟秋明澶眉来眼去,不由怒气更甚。

  “灵儿翅膀硬了,本座管不住你。既然这四十鞭受得起,那么再加十鞭。”

  话音一落,又是“啪”“啪”几声,锋利的鞭身犹如狂风暴雨一般砸下,瞬间在李别芝背上印下纵横交错的鞭痕,血淋淋的伤痕衬着雪白的肩背,触目惊心,目不忍睹。

  李别芝身体颤抖,因为忍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顺着脸颊一路滑下,沾着溅到脸颊上的血迹,“吧嗒”一下砸到地上。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就像生理期,忍一忍就过去了。

  李别芝紧紧咬着牙齿,连呼气都不敢,嘴里全是浓重的血腥味。她害怕一松口就会痛得□□出声。心中则将无善从头到脚都骂了一遍。

  老妖怪!

  神经病!

  活该老婆跟人跑了!活该她戴绿帽子!

  李别芝睁眼等着无善的鞭子再一次落下,蓦然身上一暖,已然被揽入一个泛着冷香的怀抱中。

  “前辈手下留情,剩下三十鞭,请由晚辈亲自来受!”

  是秋明澶……李别芝迟钝地抬头看她,感觉到秋明澶拥着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对方感觉到她的注视,不由垂眸看来,面颊苍白如雪,唯有眼尾微微泛红。

  “够了,剩下的让我来。”她听到秋明澶柔软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李别芝身上得了一点力气,蹙了蹙眉,带着血的手指主动握住秋明澶的手臂,动作虽然轻柔,却不容置疑:“用不着,本尊身体好得很,用不着你来可怜我。”

  她算是看出来了,无善这个大变态对拂灵有着奇怪的占有欲。她不动拂灵,不接受拂灵,却又不能接受拂灵看上其他女人。今日,李别芝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滚!”

  李别芝硬起心肠,费力将秋明澶推开,这才仰脸朝向无善,坚定道:“这是我与尊上之间的事,外人没有插手的余地。”

  李别芝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再肉麻亲密的话,她对着无善那张可恶的脸,实在说不出口。

  然而无善却不是好打发的,她拍了拍李别芝的脸,扬唇一笑,黑眸中却无一丝笑意:“现在才撇清关系,不觉得太晚了吗?灵儿,你是不是当本座是傻子?”

  话音一落,鞭子再次雨点般地落下。

  不知道是第几鞭,这一下灌注了无善的灵力,鞭子狠狠落在李别芝背上,李别芝脊背痛得一颤,仰首喷出大口鲜血,整个人都被这一鞭子的力道打得飞了出去。

  她撞到一旁木柱上,背朝下落地,又是痛得浑身一颤。眼前一阵阵发黑,痛得麻木,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夕。

  不过片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重新被人抱了起来,后来的事,就全无记忆了。等她有意识时,人已经趴在拂灵殿的雕花大床上,而秋明澶坐在床边,蹙眉假寐。

  李别芝动了动手,发现自己的手被秋明澶紧紧握在手心,不由有些诧异。再仔细望秋明澶的面色,见她眼睫下有两道明显的阴影,不由怔了怔,秋明澶一直陪在她的床边吗?

  也对,她虽然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但至少现在,勉强算是秋明澶的救命恩人吧?秋明澶这人,恩怨分明,为报答她的恩情,衣不解带看顾她,也是十分符合情理的。

  “你醒了?”秋明澶睁眼,对上李别芝的视线。

  “我……”李别芝开口,想将手抽回来,不过稍稍动了动,便疼得撕心裂肺,剧烈咳嗽起来,牵动伤口,痛上加痛。

  “别动!”秋明澶连忙坐在床边,轻柔地拍抚李别芝的后背,将人揽在怀中,担忧道,“近几日若无他事,最好不要下床了。”

  李别芝躺在秋明澶的怀中,只觉得浑身别扭,却因为身上的伤口而不敢乱动。

  “尊上没有为难你吧?”李别芝突然想起昏迷前的事,连忙问道。

  秋明澶摇摇头,握住她的手指,嗓音轻柔道:“你放心,前辈没有为难我。”

  李别芝昏迷之后,无善怔怔盯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李别芝,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仿佛突然失去了惩罚李别芝的兴趣,挥手让二人离开了。

  当然,秋明澶不会忘记离开之前,无善对着她的背影说的那句话。

  “你真的以为,她喜欢的是你?”

  秋明澶凝视着落在她怀中的人,回想起无善那句似是而非的话,嘴角一勾,缓缓笑了。

  她喜欢什么东西,向来都是自己去争。只不过,她目前的确看不清李别芝的真心。芝芝愿意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却好像毫不在意——但是,够了。

  “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无善停手,你可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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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亲眼所见,秋明澶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一遍。芝芝为何要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实在不懂。

  “因为你的命,比我自己的命更加重要。”李别芝想也不想,这句话便脱口而出。话刚出口,便觉得不妥,好像对着秋明澶告白似的。

  但不管是拂灵,而是李别芝,秋明澶的命的确更重要。如果任务对象都死了,她还不马上就死翘翘?

  秋明澶没想到会得到更加惊喜的答案,忍不住紧紧箍住李别芝的手腕,嗓音沙哑道:“圣女这话,可当真,不是在骗小澶?”

  “圣女当真愿意为了小澶而死?”

  李别芝愣了愣,她刚才是说秋明澶的命更重要,什么时候就变成了愿意为她而死了?

  李别芝暗自撇撇嘴,暗道算了,反正意思都差不多。于是点点头,肯定道:“当真,比真金还真。”

  “好,圣女这话,小澶记下了。”秋明澶目光灼灼盯着她,黑眸中波光涌动,嗓音轻柔得如同三月的春风。

  “圣女!”

  赵清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李别芝淡淡应声让人进来,想起之前吩咐赵清安顿慕雪的事,连忙询问赵清慕雪的情况。

  “回禀圣女,那女子的性命已经保下来了。”赵清顿了顿,忍不住仰头看向李别芝,“圣女身体可有大碍?”

  李别芝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挥手让赵清下去。赵清听命退回殿外,想起李别芝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孔,还是在外徘徊,没有离去。

  李别芝身上的伤还是很重,清醒了一会儿便又迷迷糊糊睡着了。秋明澶扶着李别芝侧身躺下,伸手拂开李别芝脸上遮挡面孔的发丝,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刚走到殿外,便与赵清碰个正着。赵清持剑一横,一把拦在秋明澶跟前,冷声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秋明澶挑了一下眉毛,勾了勾嘴角,依言和赵清走到院子里。赵清想找秋明澶说话,又怕打扰到李别芝休息,这才将人引入院中。

  赵清一站定,目光直直盯着秋明澶的脸,冷声道:“今日幽独殿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秋明澶伸手掸了掸衣袖,慢条斯理道:“是么?”

  赵清一看秋明澶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便忍不住怒火上涌,蓦然拔高声调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让圣女为你做到这种地步!”

  “赵清,你以什么立场来指责我?”秋明澶冷静看着她,如画的眉眼写满了冷淡,话语一针见血。

  赵清心中的怒火嗤的一下就没了,竟被秋明澶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极快地瞥了一眼寝殿的方向,压低嗓音道:“你当我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

  秋明澶眉梢挑了挑,不置一词。

  赵清忍不住道:“你背地里做的那些小动作,不会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吧?你敢对圣女坦诚一切,敢坦白你想逃离魔域,离开圣女身边吗?!你敢吗?!”

  “你对圣女惺惺作态,怎么对得起圣女对jsg你如此掏心掏肺!”

  面对赵清的咄咄逼人,秋明澶还是无动于衷,她双手拢在袖中,白衣如雪,好整以暇,欣赏了一会儿赵清气急败坏的神色,这才不紧不慢道:“你既然知道,那为何不在拂灵面前告发我?”

  赵清语塞,她总不能说,出于私心,她巴不得秋明澶早点离开魔域,离开拂灵。但她若还想留在拂灵身边,便不能暴露自己的心思。

  秋明澶似乎瞧得有趣,微微一笑,再次给赵清提了建议:“又或许……你可以背着拂灵,杀了我。”

  赵清:“……”

  以圣女今日的所作所为,秋明澶在她心中的地位,恐怕不低。她从不曾见过圣女为别人做到这种地步,胆敢顶撞尊上,连自身的性命都不顾了。恐怕杀了秋明澶之后,圣女不但忘不了对方,反而会越发怀念秋明澶。

  有时候,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更何况,就算秋明澶要死,也不能死在她手中。她不能让圣女恨她。

  秋明澶看得分明,赵清犹如困兽,左右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做不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更何况,她喜欢的人,又是谁呢?是拂灵,还是芝芝?或者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此时已是日落西山,余晖落到院中,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秋明澶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似怜悯还似其他,摇摇头:“今日的话,我就当没有听到。请回吧。”说罢,转身走了。

  赵清望着秋明澶的背影,狠狠地握了握剑柄,却不敢再做什么。能在今日主动找上秋明澶,已经用完了她全部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