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宁宫,惠德妃身穿一身桃粉色蝶飞牡丹宫装,略施粉黛,服侍闻绍临更衣。

  张升忠眼观鼻鼻观心,领着一群宫女太监立于旁边。

  “皇上,臣妾今日亲自下厨,为皇上做了您最爱的蟹粉包,您可要好好尝尝。”惠德妃伸出芊芊玉手,为闻绍临系脖子前的那颗盘扣,语气娇软,像是能掐出水的花瓣。

  闻绍临轻笑,伸手去拦她的细腰,语气宠溺:“那朕可要尝尝苧梓的手艺。”

  苧梓是惠德妃闺名,惠德妃一听便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一时间,殿内气氛正好。

  可惜就是有不会看气氛的,只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皇上,军务来报。”

  闻绍临一顿,知道是影卫来消息了,便匆匆拍了拍惠德妃的手,留下句:“朕今日不在你这用膳了。”便急急忙忙离开。

  “皇上穿的单薄,你们还不快去。”张升忠赶忙示意旁边举着披风的太监跟上,朝惠德妃行了个礼:“娘娘,这军情不等人,您不要多想。奴才先告辞了。”

  惠德妃勉强笑笑:“公公慢走。”

  瞧着几乎一瞬间就空了的内殿,惠德妃的笑再也撑不住了,吩咐道:“金桃,去,打听打听,这是哪来的军情?怎么还有皇上去见他的道理!”

  长春宫,宫女琥珀将床帏挂起,扶着皇后起身:“娘娘昨日睡得晚,今日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离妃嫔来请安还早呢。”

  皇后杏眼微眯,没什么精神,由琥珀扶着坐在了铜镜前:“年纪大了,睡不安生,还不如早起梳妆,你看本宫这气色,不多花点心思怎么行?”

  “娘娘这话说的,您年纪正当时呢,怎么能说年纪大?”琥珀拿起梳子,轻轻为皇后梳妆。

  皇后和皇上是结发夫妻,今年三十有一了,平日里养尊处优,像是开的正好的牡丹,最是美丽动人。

  宫里的几位位份高的嫔妃,也大多是二十几了,像是惠德妃,只比皇后小一岁。

  “本宫年纪不大,难不成是那新入宫的李氏、江氏年纪大?”皇后哼笑一声,并不将琥珀安慰她的话放在心里。

  新进来的几位妃嫔,十七八岁,都是正娇嫩的年纪,看着她们,再想起自个,难免有些自怜。

  “皇上从秀宁宫出来了没?”

  “走了有一刻钟了。”琥珀道。

  “这么早?”皇后挑选发钗的手一顿,惊诧道。

  惠德妃是身份高,是宫中老人,又颇得盛宠,按常理,圣上留宿的第二日是会在她宫里用完早膳再去上朝的。

  难不成是惠德妃触怒了皇上?还是说有其他重要的事?皇后心里过了好几个弯。

  “听说,是寅时三刻的时候,有军情来报,皇上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呢。”

  “皇上勤政,琥珀,吩咐小厨房做碗鱼羹送去乾元殿。”皇后轻声吩咐道。

  琥珀有些犹豫,还是轻声应了。

  皇上不亲后宫,乾元殿本是妃嫔止步的地方,大家也都默认不去触皇上霉头,但自从前些日子,惠德妃送了一碗燕窝粥去,这宫里风向就变了。

  今天这个昭仪送自己亲手做的雪梨汤,明天那个修仪送自己亲手做的桂花糕,但无一例外,除了惠德妃,其余都被拒之门外了。

  不仅如此,皇上之前十日有七日宿在乾元殿,其余三日一日在长春宫、一日在秀宁宫,还有一日随机招人侍寝。

  现在却十日有五日都宿在秀宁宫了。

  也难怪皇后娘娘近日心烦,是惠德妃盛宠太过扎眼了。

  只是,琥珀暗暗叹了口气,这鱼羹也不知能不能送进去,要是也被拒在门外,娘娘脸上可不好看。

  幸运的是,也不知道是皇帝真的饿了,还是给皇后面子,鱼羹并未被退回。

  来请安的妃嫔得了消息,难免奉承皇后几句,皇后嘴里说着“皇上政务繁忙,妹妹们也要多加体恤才是”,一面脸色不由得带了几分得意。

  瞧着下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惠德妃,暗道:再得盛宠如何,本宫还是皇后!

  惠德妃差点将帕子撕烂,勉强维持着温柔表情熬到了请安结束,一回到秀宁宫大殿,就忍不住摔了茶杯。

  “皇后那个老女人!”

  今日皇上早早离去,她心里本就不痛快,结果皇后假惺惺说什么“妹妹侍奉皇上辛苦,但皇上今日没在妹妹宫里用膳,妹妹该劝着点才是,皇上龙体金贵,所以本宫派人送了鱼羹过去,妹妹下次可要注意。”

  真当她听不出来?这是在敲打自己,也是在敲打诸位嫔妃。

  “娘娘息怒。”金桃小心翼翼扶着她坐下:“您和她计较什么呢,一个不得宠的可怜人罢了。您消消气,喝口茶。”

  惠德妃喝了杯茶水,火气这才消下去些,有些惨然道:“她可怜?后宫哪个女人不可怜?我这皇宠还不知能维持到哪年哪月呢?现在是那燕书承没回来,皇上一腔父爱都给了安乐,这才有本宫今日的得意。等那小杂种回来了,皇上既要忙于政务,少许的闲暇就净围着他转了,哪还有本宫什么事?”

  惠德妃越说越觉得自己这几日松懈了,怎么能被一时的宠爱蒙了心智呢?要把目光放的长远些,宠爱值几个钱,等自己做了太后,那才是舒服,便拿帕子轻轻拭去眼角泪水,打起精神来问道:“对了,我让你查的你查到了吗?”

  “乾元殿的小明子说,皇上早上接到的是乌口小公子传来的战报。”金桃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轻声念了一遍,最后道:“瑞国那边,咱是指望不上了。”

  “废物!”惠德妃冷笑,闭上了眼:“既然姜所岩指望不上,那本宫自己来,燕书承,一定不能让他活着回来。”

  金桃心下忐忑:“娘娘,府里那边咱一直瞒着呢,咱怎么办?”

  “父兄指望不上,本宫还有儿子呢。”惠德妃一咬牙:“既然瑞军要退,皇上肯定舍不得那小杂种继续在乌口,定是要召他回来的,安远侯府的二公子是霖儿的伴读,虽然是个不争气的,但武将公子,几个身手好的杀手还是能找的出来的。你去霖儿府里一趟,你亲自去,不要走漏风声,告诉霖儿,等那小杂种从乌口出发回京都,就让他找个机会,把他--”惠德妃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金桃点点头应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燕书承还不知道有人要取他性命,正在为即将回来的影卫烦恼。

  他虽然有指挥影卫的权力,但并不是说影卫就此归他了,圣上还是第一位的,乌口路远,平时战况又变化多端,实际上最近影卫已经不会事事都向圣上禀报了。

  但这不意味着,自己和一个男人亲密无间同吃同睡的事影卫也会瞒下。

  相反,若是影四真的看出点什么,圣上一定当天就能知晓。

  燕书承想到这就忍不住叹气,对着面前丰盛的早餐也没了食欲。

  “怎么了,从我坐在这,你就开始叹气?”张庭深没忍住问,心道燕先生不会是反悔了吧?

  心下忐忑不已,也没了吃饭的心思,放下碗筷等燕书承回答。

  燕书承瞧着张庭深这张帅气又带点沧桑的脸,又忍不住长叹一声,将自己的忧虑说了,最后愁眉苦脸道:“圣上要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还不得把我腿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