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涟漪爱月芜寂, 在月芜寂昏迷的那些日子里,他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在那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守在月芜寂床边, 看着他那虚弱的模样,几乎每一天都在心里祷告着, 他能平安醒来,只要他能醒来,自己就什么前嫌都不计了。

  可……当月芜寂真的醒来之后,每每面对他时, 他又总感觉有那么一些别扭,

  他终究是不能像从前那般, 毫无顾忌的和他在一起了。

  那一段痛苦的过去, 终是给他们这段感情留下了隔阂。

  但幸在月芜寂真的改变了很多,自醒来之后便没有勉强过他,就连住房, 都是在小月牙那间客房旁边又建了一个小房子。

  那个小房子君涟漪进去看过, 里面陈设竟是和他的小清阁差不多。

  意识到什么之后, 君涟漪也没有说破,只是笑笑随意夸了几句。

  月芜寂安静的听着,还如当年那般淡然话少, 只轻轻应一声, 便没再多言。

  以前他满腔热情, 月芜寂话少, 他都没觉得有什么, 总也有说不完的话, 想说给月芜寂听。

  现在面对月芜寂的不言不语, 君涟漪竟是莫名感觉到了些微尴尬。

  他摸摸鼻子, 扯唇笑笑,“嗯……那你看你这里还有没有缺什么?我帮你搞来?”

  月芜寂视线落在君涟漪身上,静静地看了一会,直把君涟漪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才听他道:

  “这样就很好了。”

  暗暗松一口气,君涟漪又跟他胡扯了几句才找了个借口,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一整天,都没再出门。

  直到耳边传来箫声,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天黑了。

  第二天,小院子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容玉。

  容玉把他当他前世道侣,喜欢他,君涟漪不是不知,但是莫名的,君涟漪觉得,和容玉相处比和月芜寂相处要自然得多。

  因此容玉刚来的那几日,他不由自主的和容玉走得近了些。

  对此,月芜寂并未有什么表示,甚至于,君涟漪连在他眼中,都未看到半分不快之意。

  他没有不快,但君涟漪自己却莫名不快了。

  这日和容玉在院中喝茶,见月芜寂正从屋里出来,君涟漪忽而晃了神,那滚烫的茶水竟是一不小心,洒到了手背上,火辣辣的疼。

  容玉见状,竟是比他还要紧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

  他一句话未说完,甚至未来得及捧起君涟漪的手,一个白色的身影就快速闪到了二人面前,抓住了君涟漪的手看了看。

  君涟漪皱眉,“月……”芜寂二字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便感觉自己被他抱起,吓得他本能反应的勾住了月芜寂的脖颈,倒是把被烫到的位置弄得更疼了,忍不住轻嘶一声。

  月芜寂好看的眉轻轻拧起,一双目只看着君涟漪,好似不知容玉的存在一般,转身抱着君涟漪入了屋内。

  容玉从始至终,都未来得及反应的。

  “月芜寂!”等他反应过来追上去后,又差点被关上的房门碰了鼻子。

  心中一顿火气,容玉少有的发了脾气,一脚踹上了月芜寂的房门,“你什么意思月芜寂?”

  屋内,月芜寂捧着君涟漪的手轻轻吹着,好似没听到容玉的质问一般,在指尖覆了一层灵力,轻轻扫过君涟漪的手背,温声问:“疼吗?”

  这是君涟漪曾经梦寐以求,却想都不敢想的画面。

  有片刻怔愣住,心底某一块坚硬之地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月芜寂见他不答,万分怜惜的抚摸着刚刚被烫伤之地,细长而又浓密的睫毛微微扇动着,“是不是很疼?”

  这句话,一时之间竟让君涟漪分不清他说的是烫伤,还是心伤。

  君涟漪最终也没能说什么。

  从月芜寂房间出来后,已是再没有和容玉喝茶的兴致,二人又相约,出去喝花酒。

  不过此花酒非彼花酒。

  君涟漪所谓的花酒,是去花都喝酒。

  那一日,容玉和君涟漪喝了好多,二人说了不少话。

  容玉说,他早就知道他君涟漪不是他的道侣了,只是不这样骗自己,他没法骗自己活下去。

  容玉还说,其实他早就知道顾凌是天道的徒弟了,因为他的第二世也是重生的。

  第一世,他与月芜寂一起下凡渡劫,恨劫为月芜寂,爱劫为君涟漪。

  第一世他没有记忆,误对里子里是顾凌的君涟漪产生了爱慕之情。但顾凌却在一边说爱他,一边接近月芜寂,还说是为了他好。

  他那时简直恨死月芜寂了,但是月芜寂又从来没有对不起他,偶尔良心发现,他也会劝慰着顾凌,不要再靠近月芜寂了,但其实心里,他是恨不得月芜寂死的。

  后来,顾凌终于取得了月芜寂的心,给他入了药,他才想起了四人纠葛的种种,才发现,自己爱错了人。

  第二世,他是带着记忆重生的,奈何,他又不止带了前世的记忆,还带了他作为仙君的记忆。

  他不会忘记,当初他求着月芜寂救君涟漪时,所立下的神誓。

  只要月芜寂救君涟漪,他就答应月芜寂一个条件。

  这个条件,在他们渡劫之前,月芜寂提了。

  那就是渡劫期间,他容玉,不得干涉君涟漪和他月芜寂之间的任何事。

  他做到了自己的承诺,却也看到了自己心仪之人一步一步的陷入了藻泽里。

  等到他后来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闻不问不对时,已是为时已晚。

  他终是又再一次,错过了君涟漪。

  君涟漪说,他仍旧爱慕着月芜寂,但是他无法不去介意他们的过去。但是他又舍不得放开月芜寂,简直纠结得不行。

  他说,月芜寂要是不那么冷,能多懂一点他的心思,哄哄他就好了。

  二人各说各的,谁也没把对方的话听进去,倒是坐在屋顶饮酒的月芜寂,把二人的话完完整整的记在了心里。

  待二人都醉倒以后,他才现身,在酒店包间放了一锭银子,带着二人离开了此地。

  那一夜,月芜寂第一次主动,和君涟漪同了床,不过没有碰他,只是抱着人,睡了一夜。

  第二天君涟漪起来,头疼欲裂,在床上缓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自己是真的和月芜寂抱在一起。

  面色有些微复杂,微微扭了扭腰,发现并未不适,衣服下也没奇怪印记之后,在安心的同时,又有那么一丢丢失落。

  微微垂眸,君涟漪在心间暗叹一声,却听得枕边人微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醒了?”

  君涟漪心间一紧,缓缓抬头,对上的就是月芜寂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

  月芜寂定定看他,眸中无一丝情绪。

  就在君涟漪觉得他肯定又是屁都放不出来一个,准备起身时,对方缓缓摸过来抓住了他的手,带着他的手一起摸向了他那里。

  月芜寂的声音越发暗哑,“抱歉涟漪,面对你,总是情不自禁。”

  这……还是他那个清冷矜贵不染尘埃的师尊吗?

  “……”君涟漪惊讶的睁大了眼看他,脸不自觉的红了。

  月芜寂的眸中渐渐起了笑意,慢慢靠近于他,在他额角亲了亲,接着是眼睑鼻尖,最后挪到唇上,与他两唇相贴。

  君涟漪的心怦怦直跳着,好似要挣脱而出一般,因为眼前人的主动,它竟是比主人还要激动。

  这一问,霸道又强势,直把君涟漪吻得快要窒息,月芜寂才将他放开,与他以额相抵,“涟漪,我爱你。”

  蜜语,在耳边响起。

  君涟漪亦是凑前,亲了亲月芜寂的唇角。

  二人好一番温存,却终是没有做到那一步,就起了身。

  君涟漪不明白月芜寂为何关键时刻刹住车了,但那种温柔缱绻,被珍视的感觉,却让他一天都维持住了好心情。

  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月芜寂再也没有让他和容玉独处过了。

  对此,三人同行时,容玉总有意无意的指桑骂槐冷嘲热讽。

  而月芜寂,向来不喜与人争论什么,只轻牵他的手,便能将容玉气个半死。

  君涟漪每每总是嘴上安慰着容玉,呵斥月芜寂,但心里,却总也止不住的愉悦。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中秋,小月牙从外地回来,还带了她的男朋友。

  白煜和小月牙不对劲,君涟漪在小月牙七岁的时候就看出来。

  那时候他觉得小月牙还小,应该不懂什么情爱的,等长大了,懂事了就好了,就没怎么管。

  万万没想到,他的小月牙,最后还是被白煜拐跑了。

  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就……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孩子自由恋爱,君涟漪不会去干涉什么,但对白煜,他还是分外叮嘱了一番。

  他是绝对不会让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再在他女儿身上发生一次的,哪怕爱得再怎么撕心裂肺,他也不想让小月牙受自己曾受过的苦。

  白煜还算诚恳,全程都十分的认真,并且立下了神誓,一生一世,绝不负小月牙。

  在人间,中秋最热闹的是花灯会。

  如今六界合在一起,那传统节日也跟着一起共享了,在神界,今日亦是有花灯会,据说还办得十分壮观。

  五人在吃完团圆饭后,便相约着上了神界,去观看那一场盛大的花灯会。

  说起五人一起,可刚入神界,小月牙就拉着白煜跑了,唯剩三个长辈,大眼瞪小眼。

  三人行,必有一多余。

  容玉挤在月芜寂和君涟漪中间,仿佛没感觉到月芜寂的不快一般,拉着君涟漪就在灯会上逛来逛去。

  月芜寂默默跟着他们,身边的低气压化作实质,冷得街上无人敢靠近他们十步之内。

  君涟漪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觉得甚是有趣,也没反抗容玉的拉扯,就想看看月芜寂的极限在哪里。

  自从二人保持着微妙的暧昧关系后,他发现,他是越来越喜欢看月芜寂为他生气吃醋的样子了,简直……可爱得不行。

  在一个花灯铺子前,容玉买了个小狗花灯送给君涟漪时,月芜寂终于像是忍不住了一般,几步走上前来。

  君涟漪暗笑一声,却先他一步,推开了容玉的花灯,笑笑道:“抱歉啊容玉,我还是更喜欢狐狸花灯。”

  说话间,他自己挑了个狐狸花灯拿在了手上把玩。

  “是吗?”容玉十分失落的收回自己的小狗花灯,微微垂了眸。

  对于容玉,君涟漪始终还是狠不下心来。

  见他如此,君涟漪立马将刚刚买的狐狸面具扣在容玉脸上,笑道:“喜缘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快带上你的面具,来一场属于你自己的相遇吧!”

  这灯会传统习俗,还是从人间传上来的。

  喜缘取于圆满之意,未婚男女在喜缘会上都会戴上自己准备的面具,祁一场偶遇。

  不用看对方的种族长相,仅凭直觉,找到心仪之人,然后将自己手中花灯赠出。

  至于对方接不接受,那就要看对方对你,是否心仪了。

  被君涟漪这样一打断,容玉也没甚心思失落了,立马扬了唇角,带好了自己的面具。

  君涟漪也绑好了自己的狐狸面具,离开之前,朝月芜寂眨了眨眼,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三人提着自己的花灯,自人群中散开,各怀心事。

  这是君涟漪第三次上神界,他其实对神界并不熟悉,唯一有点印象的只有月神宫。

  想着月神宫,不知不觉间,他便走到了这里。

  登上月神宫的高台,眺目四望,底下一片灯火阑珊,是所有人都期待的样子。

  君涟漪看着这般光景,心下满足极了,正感叹自己也不是以前人们口中那般差劲之事,一双手,从后揽住了他的腰。

  “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

  是熟悉到能让他乱了心跳的嗓音。

  君涟漪微微往后仰着,看向他面上的那张狐狸面具,笑笑道:“找了我多久?”

  “两个时辰。”

  “那也不算很久。”说话间,君涟漪转过身来,面对着月芜寂,将花灯放在一旁的石廊上,伸手,摘下了月芜寂的面具。

  紧接着,又摘下了自己的。

  刚要开口说什么,月芜寂的吻便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从额头到眉眼,再从唇角到脖颈,吻得君涟漪软了腿,险些站不住。

  月芜寂紧拥着他,以额相抵间,总算缓缓开了口:“涟漪,我……”

  “嗯?”君涟漪勾住他的脖子,眼中皆是笑意。

  像是被他的笑容鼓励了一般,月芜寂终是鼓起了勇气,开口道:“我并不是很会说话,也没有寻常人体贴,时常照顾不到你的感受,但是涟漪,我是真的爱你,这些我今后都可以慢慢学,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照顾你,哄你开心,你能不能……能不能……”

  “不用的。”不等他把再给我一次机会说出口,君涟漪就接了话头,“师尊,不用的。”

  君涟漪亲亲月芜寂的唇角,继续道:“没关系的,你不会说话,我会说,我会给你讲所有我喜欢的东西,绝不让你冷场。你不会体贴人也没关系的,我会理解你。我不需要你因为我去改变任何东西,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月芜寂,师尊,我喜欢的从来都是,做你自己的你。”

  这话听得月芜寂心间顿时泛起一股暖意,鼻头也微微酸楚起来。

  再是不说什么,月芜寂将君涟漪紧拥入了怀中。

  君涟漪亦是抱紧了他,将头埋于他肩头,尽情的吸取着独属于月芜寂的味道,闷闷开口:“不过有一点,弟子还是想要同师尊讲。”

  “嗯?”月芜寂抱他的手只紧不松。

  “我这个人可是很记仇的,不要……再对不起我了。”说这话时,他竟是莫名,又湿了眼眶。

  月芜寂浑身一颤,终是放开了他,捧起他的脸,在他额间印上一吻,“我以我的神格发誓,今生今世,定不负卿。”

  立马一朵白色桃花印出现在君涟漪额角,那是神对他许下的誓言,是月芜寂爱他一生一世的证明。

  君涟漪摸摸额角,踮起脚尖亲吻着月芜寂的唇瓣,欣喜之意不掩,“既然如此的话,那今天晚上就不要再推开我了吧!”

  月芜寂眸中含笑,将人打横抱起,“包君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