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芜寂心间一窒, 正要拒绝,就听得身前一阵骚动。

  再垂眸时,君涟漪已经再次跪倒在了他面前。

  君涟漪用鲜血一字一顿地写着, “弟子自知罪孽深重,甘愿去铜倥山受罚。”

  月芜寂瞳孔猛地一缩, 几近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口,唇却是颤抖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也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 要如何去做。

  君涟漪跪伏在地上, 等待着这些人给他的最后判决。

  宋怀信见月芜寂不语, 越发张扬起来,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的话……”他邪恶的勾了勾唇,“那就让他去铜倥山服役五十年吧!大家……”

  “本尊不准!”

  这次不待他说完,月芜寂便出声打断了他。

  月芜寂缓缓转过身后看向宋怀信, 目光冷得像是要直接将人直接冰冻住一样。

  他再次启唇, 声线竟是又冷了几分, “本尊不准。”

  宋怀信被他这眼神吓到腿软,险些又是一个没站住瘫软在地,幸好一旁的宋莲衣及时扶了他一下, 才避免了历史再次重演。

  宋莲衣明显要比宋怀信识趣得多, 见月芜寂显是不高兴的样子, 立马接了话茬, “铜倥山辛苦, 师、君涟漪又没吃过什么苦, 受不住那么久的。”她说着朝月芜寂眨了眨眼, 微微笑道:“不如就改做一年吧!师尊意下如何?”

  一年, 已是足够很多事情发生了。

  她含着笑意,目光柔柔地落在月芜寂身上,看似柔情似水,实则是在施加一种无形的逼迫。

  月芜寂目光阴鸷地瞥了宋莲衣一眼,随即转身看向跪伏在他面前的君涟漪,柔了几分声线道:“你若不想去的话,我……”

  却不想,君涟漪忽的抬起头来,坚定的摇了摇头,写道:“我想去。”

  月芜寂眸色立马又沉了下去,那藏在袖子里的手,又攥紧了来。

  身后,宋家父女两又说了什么,月芜寂已是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他死死的盯着君涟漪,此时此刻居然有一个疯狂的想法,那就是挖开君涟漪的心。

  他想要看一看,他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但此想法也就一闪而过而已,待他再次把心中暴戾想法压下后,那个抉择权,又抛回到了他这里。

  整个修真界的人都在讨伐他,就连他自己都愿意去,那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惨淡一笑,月芜寂哆嗦着唇,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即是都无异议,那就按此办吧!”

  罚,是他想要受的,下达权,也是他逼着他说的。

  他君涟漪当真是……他一生之劫。

  月芜寂感觉疲惫极了。

  君涟漪依旧不太敢去看月芜寂,但听到他这句话后,他终是安了心,以至于后来有人上前来给他上镣铐,推着他走,他都无甚太大的感觉了。

  铜倥山距神剑宗有数千公里远,如此远的距离,明显不适合长途跋涉,因此,每一个被送去的弟子,都是被关在笼子里带上云舟送去的。

  在天上堪堪才行了七日,却让君涟漪再一次领略到了人间冷暖。

  护送他去铜倥山的是神剑宗弟子,有四个,皆是君涟漪熟识之人。

  他以前教过他们剑法,那几个人是他的师弟。

  他犹记得,那时候的他们,看他的眼神全是崇拜。

  而现在——

  一个男弟子走过来,嫌恶的将一个冷得硬邦的馒头和一碗不见米粒,已然冷掉的粥,不耐烦的放在他笼子前,“吃饭了!”

  君涟漪抬头看他一眼,伸手去拿那白馒头,却不想,那人一脚将馒头踹飞,又一脚,把他的白粥给打翻了,骂骂咧咧道:“真是麻烦,天天被派来给你这晦气玩意送饭,要我说,那铜倥山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你去那里迟早得曝尸荒野,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免得要我天天要来给你送饭,你现在死了,我心情好,说不定还能找个地方给你埋了……”

  后面的话骂得很难听,君涟漪自动将其无视了。

  他垂下眸子,不去听那些不堪入耳之语,心想,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明明……会笑着喊自己大师兄,会提了剑过来让自己亲自教授他不会的地方,偶尔还会微微红了面颊。

  可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难道自己真的就这般罪无可恕吗?

  君涟漪不是很明白,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被人讨厌过。

  他性子软柔,几乎不与人红脸。

  在家里,他父母都把他当掌心宝,从来不会责备他。

  在亲戚面前,他很有礼貌,因此哪怕嘴不甜,也会十分讨亲戚们的欢心。

  在与同学相处间,他长得好性子又温和,一直以来都是十分受同学喜爱,就算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意外,后面也会因为一些事情对他刮目相看。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被人人嫌弃,且无力反抗的情况。

  他不知道,也没人教过他,这种情况下他要怎么办。

  因此他只能忍,将一切苦楚都吞入腹中。

  那人许是觉得骂一个不会还口的哑巴太过无趣,终是踢了一脚笼子后,转身走了。

  君涟漪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自从被月芜寂抓回去后,就一直没有吃过东西,现在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而这个馒头,是那个弟子送来的第一餐食物,可……

  看了眼那被踢远的馒头,他伸手够了够,实在被踢得太远了,够不着,便也不得不放弃,看向了那碗,被踢翻的白粥上。

  那个……也已经撒得一滴都不剩了呢!

  自嘲一笑,君涟漪闭眼,打算以睡觉的方式,来逃避这种抓心挠肝的饥饿感。

  按道理来说,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是不容易睡着的。

  但是自从上了这个云舟之后,君涟漪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有点晕云舟的缘故,最近老是想睡觉,疲惫极了。

  他身上的伤口,本来刚上云舟那会儿还挺疼的,现在却不知为何,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他看不到自己的后背,也不知道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在没有经过处理下会变得怎么样,但微妙的是,他之前手臂上有些不小心被鞭子殃及到的皮肉,竟是在他睡一觉醒来后诡异的愈合了。

  他以前就是没有被废去修为时,他的愈合能力也没见这么强过啊……

  君涟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伤口不再痛,他还是极为满足的,便也没去深究。

  小狐自从他被带上云舟之后就一直在休眠,君涟漪想,它许是因那天用灵力护他,灵力消耗过度导致的,便也没去打扰。

  却不想,他才刚刚闭上眼睛,脸上就传来了湿漉漉的感觉。

  君涟漪睁眼,对上的是小狐的眼。

  小狐耳朵动了动,又舔了舔他的脸,然后从他身上跳下,朝那个馒头直奔而去。

  君涟漪随着它的动作看去,心间一动,鼻头又是一酸。

  这只狐狸,明明是月芜寂赠与他之物,现在,他的师尊恨他怨他巴不得他死,他送的小狐却……如此忠心于他,对他不离不弃的。

  他心中酸楚,终是在看到小狐努力的想要把馒头拖过来时,吸了吸鼻子,制止了即将要落下的眼泪。

  君涟漪敲了敲笼子,吸引着小狐的注意力。

  小狐闻声后,回头看他,见君涟漪是在朝它摇头后,立马就转过头来,继续拖动着那个馒头,试图把它拖到君涟漪能够够得着的地方。

  它的涟漪,不能挨饿。

  可是这个馒头和他的身体相比,实在是太大了,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它根本推不动。

  灵力……

  想到这,它又开始怨恨起月芜寂来。

  明明只要给它灵力,它就能好好的保护涟漪的。可他明知涟漪要去那吃人的地方,却不给它灵力去护他,这是真的想要他在铜倥山累死吗?

  小狐越想越气愤,却是没注意,一个特意放轻的脚步,落在了它身前。

  直到——

  馒头被人拿起,而它咬在馒头上,亦是吊在馒头上,被一起提了起来,有温和少女音响起:

  “这个已经冷掉了,不能吃了。”

  小狐和君涟漪心头皆是一惊,缓缓抬头,便见一个少女紧皱着眉,看向了君涟漪。

  小狐顿时紧张起来,以为又是来羞辱君涟漪的,忙松了嘴,打算从馒头上下去,去保护君涟漪。

  却不想,一只温和的手接住了下落的它。

  少女好奇的看着小狐,对君涟漪道:“这是师兄的灵宠吗?好可爱呀!”

  师兄……这个称呼是他脱离了师门之后,第一次听神剑宗的第子,还用这个称呼叫他。

  心中有一股微妙的情绪一闪而过,君涟漪微微敛了眸,点了点头。

  “那它有名字吗?”少女满心好奇的走近君涟漪,问道。

  君涟漪顿了顿,伸手,在地上写了阿狸二字。

  他手上的伤口早已好了,没有血液流出,只能虚白地写着。

  少女看懂后,笑得更欢了,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阿狸的脑袋,然后将它递还给了君涟漪,“还给你。”

  君涟漪垂眸,小心写了谢谢二字。

  少女安静的看着,直到人打算把手收回,她才一把握住了君涟漪的手腕。

  小狐见状心中一紧,就要跳出去撕咬那只敢抓君涟漪手的手。

  哪知少女另外一只手迅速探入怀中,拿了几个鸡蛋出来,放入君涟漪手中。

  “这个给你吃。”

  那放在手中的鸡蛋还是温热的,君涟漪深感诧异,不解的看向少女。

  少女盈盈笑道:“师兄虽然犯了错,但是我相信师兄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师兄曾经给我讲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得饶人处且饶人。”

  君涟漪看着她良久良久,才想起,她是谁。

  眼前的少女名为红儿,君涟漪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外门弟子。

  那日他凑巧去外门办点事,碰到了她被责罚的情景,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忍不住插了手。

  原来,竟是红儿被贬到外门种草药,却因为一点小错误,没怎么养好,因此被责罚。

  而她刚刚说的那句话,便是那时候他对她讲的,没想到,时至今日,她居然还记得。

  柔了柔眉目,君涟漪再次对她写了个谢字,才小心翼翼将鸡蛋收入怀中。

  红儿见状,又从袖口中掏出两个肉包子来,递给君涟漪,“那个要剥壳,麻烦,师兄一定饿了吧!先吃包子吧。”

  人在绝境之中所遇到的善意,那绝对能触及到人心之中的最软处。

  君涟漪心中一酸,泪差点又涌了出来,但当着一个女孩子的面哭,他实在有些尴尬,便不得不又将泪憋了回去,接过包子,吃了起来。

  君涟漪其实是不爱吃包子的,因为包子里面,总会有肥肉,他不喜欢肥肉,他喜欢瘦肉。

  但,这两包子却是格外的好吃,这绝对是他吃过最好吃的包子了。

  他狼吞虎咽着,差点噎住,一时竟然忘了,红儿还在一旁看着。

  红儿见他这样,心中有些酸楚,怕他噎到,想伸手想替他顺顺背。

  哪知,手刚伸起来,就被小狐以冰冷的眼神警告了。

  她讪讪收回手去,只得尴尬的摸摸自己的鼻子,笑道:“下次我带点水过来。”

  她说了这话,等真的到下次时,竟是真的带了水来。

  君涟漪很是感激她。

  每日那给他送食的弟子,多少都带有一点个人情绪在,不是将他的馒头踢走,就是打翻他的粥,反正能让他好好吃几顿饭的时候根本没有,反倒是红儿,几乎一次不落的,给他带吃的。

  故此,这七天里面,君涟漪过得也不是很艰难。

  下了云舟进入铜倥山时,那几个弟子急急的就把他丢给了铜倥山管事的,急到,分别时,君涟漪都没和红儿好好道个别。

  这铜倥山管事的是一个长得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名为薛熔,长得很凶,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主儿。

  他没有给君涟漪休整的时间,刚看到君涟漪就叫了人来,给他带上镣铐,道:“最近夜里总有妖怪来作怪,晚上已是被叼去好几个了,你算是赶上了好时候,今后不用上晚工了。”

  待人把镣铐给君涟漪带好,他又上前几步,检查了一遍君涟漪的镣铐,顺势想在他雪白的手腕上摸几把,却不想,一只小白狐从君涟漪袖中窜了出来,一口,狠狠地咬上了他不安分的手。

  君涟漪被吓了一跳,想要制止小狐的行为,却又不能说话。

  薛熔被小狐咬得嗷嗷叫,甩了好一会才把小狐甩掉,捧着手气急败坏道:“把他给我分配到最脏最累的地方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他的那只小狐狸!”

  修真界的人都有修为,喜欢豢养灵宠,他不是不知,那镣铐,就是用来禁锢他们的修为,禁止他们逃跑的。

  而灵宠,他虽不能把它们怎么办,但它的主人在自己手里,却是能任他折腾的。

  薛熔已在这矿场干了二十年之久,这里从来没有过女人来,但修真界的人不愧是修仙的,漂亮的少年,他倒是没少见过。

  他喜欢漂亮少年,每次看到,都会忍不住摸上两把,若是那人识相的话,他说不定还能与之云雨一番,然后看在云雨过的份上,给他派一个安全度高,轻松点的活儿干。

  要碰上那不识相的,那就别怪他无情了。

  眼前这少年,薛熔觉得是他见过来这的最好看的一个了。奈何,他那灵兽实在凶悍,他虽不敢当着它的面把这少年怎么样,但……被折磨得受不住时,他总会乖乖来求着自己睡他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例子。

  薛熔不怀好意的想着,眼如毒蛇盯住了自己的猎物一般,阴沉的看着君涟漪。

  君涟漪被他看得发毛,被人带走时几乎是逃一般,跟在了那人身后。

  他被分到了一个矿洞里,整日里不见天日的。他的任务就是把采好的矿往外运,十分累人。

  第一天下来,君涟漪就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吃饭的时候,他只分配到了半个馒头,和一碗脏水。

  君涟漪看着那有虫子在游的水,咽了口唾沫后还是决定,倒掉不喝。

  他咬着干巴巴的馒头,差点被噎死,突然又开始后悔,刚刚不该将水倒掉的。

  待他好不容易把馒头吃下,打算回去好好休息一番时,哪曾想,被分配的住所,也是那种大通铺,很多人挤在一块,味道难闻至极。

  君涟漪只进去了一会,就被熏了出来。

  有人看到了他,忍不住嘲道:“都已经落到这里了,还装什么高洁。”

  也有好心人过来劝他,“习惯几天就好了,明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去干活呢!快去睡吧!不然明日会更难熬的。”

  君涟漪一直紧咬着唇,自我说服着,习惯就好了,然后再次走了进去。

  结果——

  又被熏了出来,且胃部一阵翻涌。

  君涟漪没忍住,跑一边吐了,那好不容易被他噎下去的干巴馒头,又被他一点不落的吐了出来。

  众人见他如此,皆一脸嫌弃,嘲他太过矫情。

  君涟漪木着脸,一直蹲在他吐的那颗树下,直到所有人都去睡觉了,他才克制不住,泪流满面。

  他明明本该有着最好的生活的,这个时候,他本该在家里陪着父母看着电视打游戏的,然后等一会,他妈妈会给他送上一杯牛奶,提醒他早点去睡觉的……

  可因为月芜寂,就因为喜欢他,他穿书后毫不犹豫的就留在了这个异世界,然后落得如此下场。

  他承认一开始是他骗了月芜寂,他有错,他不该骗月芜寂他是渣攻的,可是……可是他的欺骗,就真的罪该万死吗?

  之前所受的所有处罚、屈辱,难道还不够吗?

  君涟漪突然觉得委屈,前所未有的委屈。

  只是他的委屈,无人能诉,只能默默往肚子里咽,然后找一个无人的角落,偷偷的哭。

  小狐站在他肩头,担忧的看着他,用脸蹭他,用舌舔他,却都得不到他的半点回应。

  它有些慌张的跳下君涟漪的肩头,朝他嘤嘤叫着,却依旧得不到他的半分注意。

  直到——

  有什么东西在嘶嘶作响,像是蛇吐信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

  小狐心中一惊,忙看向声源,见那处草丛抖动着,转头,它便咬住了君涟漪的裤腿焦急的嘤嘤叫着,提醒着他。

  怎奈,君涟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蹲坐在地上,将头埋在了膝头,根本不搭理它。

  小狐急了,忙松开了君涟漪的裤子,朝着那抖动的花草龇牙咧嘴,试图以一己之力吓跑那藏在草中的东西。

  却不想,一声轻笑自虚空中传来,一道女声也随之而至:

  “我还在想,是哪家的少公子吃不住苦,在这里偷偷哭鼻子呢,原来是你啊,小涟漪。”

  君涟漪总算被这道声线拉回了几分神智,吸了吸鼻子,缓缓朝声源处看去。

  却见,一道熟悉青色身影缓缓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那颗大树下。

  她勾着唇角,笑得有些乖张,揶揄的看着君涟漪。

  这个人,是清姬。

  此刻,清姬正倚靠在树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君涟漪,目光从他的呕吐之物,一路往上,最终停在了他脏兮兮的脸上。

  他刚从矿洞出来,这里物质缺乏,根本没有水给他洗。刚刚他又因为哭了一通,眼泪混合着污垢挂在脸上,好不狼狈。

  清姬看到这样的他,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君涟漪啊君涟漪……”她笑着走近君涟漪,也不嫌弃他,在他旁边坐下道:“你现在愿意相信,月芜寂心里根本没有你了吗?”

  君涟漪抽了抽鼻子,伸出袖子将脸上泪痕抹掉,然后一扭头,用后脑勺对着了清姬。

  他是信了的,但如此丢人的一幕被熟人看到,他不免也有些尴尬。

  清姬却没了嘲笑他的心思,忍不住轻叹一声:“当初让月芜寂将你赠与我做炉鼎,他不愿意,现在倒是愿意把你送到这种地方来受苦了?”

  当初……

  想到那一次月芜寂对他的视而不见,君涟漪心间又是一痛,没有说话。

  其实有很多事情都是他不愿意去面对而已,现在细细想来,都是他恨他的破绽。

  他那时候……或许是真的想将他赠与清姬做炉鼎的吧!

  君涟漪眸子微垂,咬了咬后槽牙。

  清姬见他不愿意看自己,便强硬的朝他伸出手,掰回他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

  看见他那张小花猫似的脸,清姬又忍不住嗤笑一声,“瞧你这个样子,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偷偷一个人跑这里哭?”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来,细细地为他擦拭着脸上的脏污。

  君涟漪一愣,反应过来后想要将其推开,却是不想,对方的手极紧,禁锢着他的下巴,让他动弹不得。

  清姬一边帮他擦拭着脸上污秽,一边啧啧道:“你这张脸,我果然还是喜欢的,可惜了,没了修为,不能做炉鼎了。”

  君涟漪听此言,有些愤然,但他挣不开清姬的手,便只能用眼瞪她。

  清姬毫不在意,自说自话道:“不如我退而求其次,小涟漪,我收你做我男宠可好?”她说着便笑了起来,“做我的男宠可比在这里挖矿强,每天吃香喝辣的,也不会有臭男人的臭脚丫子熏你,也不会有人拿着鞭子监视着你干活,更没有人敢嘲笑你,让你饿肚子。”

  这条件,在他如此情况下,确实,算得上是诱人的。

  可……

  他才不会去做这女人的男宠!

  愤怒的瞪了清姬一眼,待清姬手稍松之际,君涟漪忙将下巴从清姬手中摆脱出来,然后张口,无声道了句:“你做梦。”

  清姬也不恼,仍是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张口欲言之时,忽而闻到了一股莫名香味。

  这香味十分的诱人,简直勾得清姬,整个心神,都为之荡漾了起来。

  清姬凑近了君涟漪,随着那股香味寻去,寻到了君涟漪手上的一个小划口,此刻正汩汩冒着血。

  那香味,就是从那血中传出来的。

  清姬没受住诱惑,伸舌,在君涟漪伤口上舔了舔。

  立即,一股莫名香甜滋味入口,竟是让清姬满足得不禁眯了眼。

  君涟漪现在没有了修为,对于清姬如此怪异的举动,他还是有几分畏惧的。

  清姬是蛇,食人也是不足为奇之事,她此刻若是想吃他,简直轻而易举。

  思及此,君涟漪不禁往后倒退两步,警惕地看向了清姬。

  清姬却好似没看到他这一轻微举动一般,目光只死死盯在他那个伤口上,开口道:“好甜!”

  君涟漪心中一紧,以为她是真的想要吃了自己,正欲逃之时,却被清姬捉住了手腕。

  清姬道:“小涟漪,你果真是个宝贝。”

  君涟漪不解她这话何意,但本能的感到了危险,却听清姬又道:

  “即便没有的灵力,身上流着的血液都如此甜美。”清姬勾唇,明显心情很是愉悦,“小涟漪,做我的男宠吧!我必然,会好好疼爱你的。”

  一个劲的被一个女人抓着让他做其男宠,即便君涟漪再好的脾气,也是会生气的。

  他狠狠甩开了清姬的手,在地上随意找了根树枝,咬牙写道:“你做梦,我就算是累死在这里,也不会做你的男宠的。”

  清姬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了,也不意外,挑了挑眉道:“还是这么不识好歹。”

  话落,君涟漪以为她又要强来,抓他回去,刚想要跑,却才刚迈开一步,肚子就咕噜噜一声叫。

  他饿了。

  一时间时间凝固,两人都静了下来。

  君涟漪羞红了脸,轻轻把手放到了肚子上,抿了抿唇。

  清姬惊讶片刻,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小涟漪,你真的……”

  君涟漪被嘲笑,面色更红了,转身便走,再不留在此地。

  他没有回大通铺那里,自己一个人找了个能遮风之地,就坐了下去。

  奇怪的是,清姬竟是没有跟过来。

  他实在是很累了,又撑了一会后,见清姬还是没有跟过来,他便缓缓放了心,闭目,靠上了树。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他都毫无在野外睡觉的经验,但许是太累的缘故,他还是睡了过去。

  半夜期间,他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拢了拢自己的衣襟,鼻间,却突然涌进一股血腥之味。

  他心中立马警铃大作,倏然睁开了眼。

  却见,一只死鹿,居然被丢在了他面前。

  君涟漪诧异,四处张望着,却听,清姬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还新鲜热乎着呢,快吃吧!”

  君涟漪:“……”

  君涟漪看着那还汩汩冒着血的鹿,肚中又是一声咕咕叫。

  他抿了抿唇,终是抵不住饥饿,在旁边开始收集起柴火,然后对着树上的清姬无声道:“有没有火?”

  清姬轻啧一声,从树上跳下,“人类就是麻烦。”

  她虽嘴上这样说着,手却是一挥。立马,那鹿便变成了熟鹿,散发出阵阵熟肉的清香来。

  君涟漪已是很久没吃过肉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走上前,扯了一个鹿腿下来,犹豫了一下,递给了清姬。

  清姬也不拒绝,接过啃了起来。

  君涟漪再扯一个鹿腿,满足的吃了起来。

  清姬边吃边道:“小涟漪,你是如何落到今日这般田地的?”

  君涟漪啃鹿腿的动作一顿,随即更加埋下了头去,吃鹿肉,不答。

  清姬也不勉强他,继续吃着手中肉,良久良久才道:“在这个世界上,强者为上,你若不强,就只会被人踩在脚底下,任人践踏。”

  君涟漪不懂她为何突然说这些,怔怔看向她,却听她继续道:

  “小涟漪,人有时候,是不能太过软弱的,在无人可依的时候,只有你真正的实力,才能帮你走出困境,帮你达到你想要拥有的一切。你的软弱,往往是换不来他人的仁慈的,他们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更加的变本加厉,到时候,你或许失去的,会更多。”

  可是,他一个修为尽失之人,又哪里来的实力去抗争呢?

  君涟漪自嘲一笑,又继续啃着手中肉。

  他要多吃一点,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吃了这一顿,下一顿能吃饱,又会是什么时候。

  却听清姬又道:“要是有人欺负你,你没有能力反抗他的话,那就拖着他一起下地狱吧。”

  清姬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将手中鹿骨一扔,起身,朝君涟漪一笑,“小涟漪,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喜欢人间清醒的大姐姐O(∩_∩)O

  ps:坚决把文中有名字的人物都利用到底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