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还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君涟漪已经听不清了,他的目光,只死死地盯在月芜寂离开的方向, 再挪不开半分。

  他的浮生若梦可真真实啊……就连他师尊的每一次离去,竟都能精确到……连多看他一眼, 都显得多余的地步。

  苦涩在心间泛开,君涟漪自嘲一笑,终于明白过来,不再寄希望于别人, 伸手捉住了‘容玉’在他身上作乱的手。

  “容玉。”他苦笑着开口, 唤这浮生若梦中之人。

  眼前的‘容玉’一顿, 抬眼看他。

  “嗯?”他轻轻应一声, 那看他的眼神,温柔缱绻到了极致。

  “不可以哦!”君涟漪有些疲惫地开口,闭上目, 忍着全身酸软的无力感, 费力伸手, 慢慢将容玉推开,等再睁眼时,眸中已带了丝丝笑意来, “我从未跟你说过吧?我心中一直心悦的是我师尊。”

  容玉任他推着, 再不动分毫, 只是那目光, 一直不曾从君涟漪面上离开过。

  身后的蓝桉亦是, 在君涟漪喊容玉的名字时, 也未曾再动过, 只跟着容玉一起, 静看着君涟漪。

  “我喜欢师尊,想和师尊在一起,想亲他,抱他……”他说着,心中也渐幻想起亲抱月芜寂的感觉,只觉身上燥热越发难忍。

  但,看着眼前这两人,他却无半分想要与他们行鱼水之欢之事的想法。

  他突然笑起来,继续道:“在这个世界上,鱼水之欢之事,是需要与喜欢的人做的,我并不喜欢你,亦不想和你做。在这世上,我只想与一人行鱼水之欢,那人叫月芜寂,不是容玉。”

  这句话一落,君涟漪好像看到容玉唇角扬起了一丝苦笑来。但并不待他看清,眼前的世界突然晃动起来,然后‘啪’的一声,世界如玻璃般破碎,他眼前亦是有强光袭来。

  君涟漪不适地闭眼,出于本能,伸手挡在了眼前,待过了一会后,方缓缓睁眼。

  眼前的场景早已不是刚刚的模样,容玉与蓝桉亦是消失不见。现在在他眼前的,是一条潺潺溪水,而在那溪水岸边,一高挑女子背对他而立着。

  那女子正手握一块扁石,弯腰,一个用力将扁石甩出,玩着打水漂。

  这背影,君涟漪早已不陌生,几乎是不曾犹豫地,他开口叫出了她的名字。

  “云玑。”

  云玑闻声,拍了拍手上泥土,转过身来看向君涟漪,扬唇一笑,“君涟漪。”

  和她认识这么久了,君涟漪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满足灿烂,不由得一愣。

  云玑趁机走到君涟漪身边,朝他伸出手,“君涟漪,这一次真的真的很感谢你,要是没有你的话,墨渊还不知还要被自己的心魔困住多久,而我亦是不知,还要在这人世间晃荡多少年,真的真的谢谢你。”

  君涟漪并未伸手,怔了怔,才明白她话中之意,不由皱眉,“你今后不留在墨渊身边了?你要走了?”

  云玑点头,伸手去拉君涟漪的手,而后将手中拳展开。

  立马,两个小小的香囊出现在她掌心

  君涟漪心间一动,看看那香囊,又看看云玑,眸色渐亮。

  云玑将香囊放入君涟漪手中,微微一笑道:“墨渊已然进阶。”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明显有光在闪动着,“我已与他约定好,待他飞升之日,便是我们二人再续前缘之时。”

  墨渊入修缘宗已是时日不浅,且修炼天赋并不差,却一直停滞在元婴前期迟迟不进,便是被心魔所困,他现在能进阶,那就说明他是真的跨越了他此生最大的魔障,想必今后,修行都不会再受阻了。

  君涟漪明白过来,由衷地道一句,“恭喜。”

  “谢谢。”云玑盈盈一笑,推推君涟漪的手,让他将香囊紧握住,道:“我之前答应过你的,只要你帮我,就把这个给你。”

  这东西,君涟漪虽然很想要,但她要是给个新的也就罢了,这两个……他们都拿了这么久了,现在让他们摘下来给自己,君涟漪实在不怎么好意思要,便忙反手又把东西放入云玑手中,婉拒道:“不、这个,你们还是……”

  不待他说完,云玑又将东西推了回来,摇头道:“有东西装在里面,是我赠与你的,待离开浮生镜后,你再打开来看。”

  说着,她松开了君涟漪的手,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君涟漪知道她是要走了,便不再推拒,紧盯着眼前少女,莞尔一笑,“谢谢你,云玑。”

  云玑也笑,摇了摇头,“该说谢的是我才是。”她看着君涟漪,顿了一会才再次开口:“君涟漪,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做我的徒弟吗?你这根骨,不成仙,真的太可惜了。”

  一听又是这个问题,君涟漪轻笑着摇了摇头,“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有我师尊一个师父,就够了。”

  云玑还是觉得很可惜,轻啧一声,却也不再多言这事,转身,朝天际看了去。

  立马,湛蓝的天空中,有一道白余y an数光直射而下,照在了云玑额心。

  君涟漪正诧异间,云玑突然回头,再次看向了君涟漪,薄唇微动。

  “望我们不会再有见面之时。”

  这句话很是莫名,君涟漪也没当回事,只一心扑在云玑身上,直到人在自己眼前变得透明,消失不见,方收回眼,看向手中香囊。

  云玑说,里面有她给自己的东西放在里面。

  是什么呢?

  君涟漪好奇,但也遵守了约定,没在浮生镜内打开。

  现在,即是云玑都已经走了的话,那墨渊应当也应该出去了吧?

  不再想太多,君涟漪伸手掐了个决,立马,他消失在了镜内。

  待他再次现身之时,他已出现在了明月阁的院子里,而墨渊,正站在院中那颗桃花树下,昂着头,遥看天际。

  许是听到了院中动静,墨渊收回了目光,转过身来,看向了君涟漪。

  君涟漪朝他点了点头,却不想墨渊却是朝他拜了一拜。

  “君施主,小僧与云玑之事,真的很感谢你,今后你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小曾帮忙的,只管来修缘宗找小僧,只要是小僧能办到的,小僧定竭力帮施主办。”

  他如此客气,倒是把君涟漪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回了对方一个鞠躬礼,君涟漪笑笑道:“墨师兄客气了。”

  他实在不太应付得来这种事,和墨渊寒暄了两句后,便找了个理由进了屋,待感觉到墨渊走了之后,方再次出屋,吐一口气,欣喜地敲响了月芜寂的房门。

  “师尊,你在里面吗?”出来时没有看到月芜寂,君涟漪心底还是蛮失落的。

  本来就在浮生若梦里受了月芜寂的委屈,出来后,他只想好好抱抱自家师尊补回来,结果师尊竟未在院中等他出来。

  略略有些不满,但想着师尊若是一直站院子里等,一个人孤零零的,他想想又有些心疼,便又在心里默默地原谅了他。

  等了又等,才终于等到墨渊走了,他这会已是迫不及待,想要立即见到月芜寂了。

  奈何,门都快敲破了,里面依旧无半分动静。

  君涟漪不满皱眉,声音略微放大了点,“师尊再不出声的话,弟子就直接进去了哦?”

  然后,里面依旧无人应他。

  可他的气息明明就在里面!君涟漪再不犹豫,手上用力,想要将门推开,奈何门纹丝不动。

  君涟漪:“?”

  怎么回事?

  眉头越皱越紧,君涟漪也越发用力,哪怕动用了灵力,那门,却依旧纹丝不动。

  “师尊,你在里面做什么?”他再次出声,然而依旧无人应他。

  “你再不吱声的话,我就直接把门给破了。”君涟漪隐隐发了怒,他最是讨厌月芜寂这样将自己关起来,任他如何叫喊,也不应他的样子了。

  然而,里面还是无声无息。

  君涟漪再是克制不住,在掌心凝聚了灵力,一掌拍在了门上。

  立马,里面有一股强大力量反弹回来,幸好君涟漪反应够快,才没被反伤。

  这是有人在房间里面设了结界的缘故,因为结界受到了攻击,所以产生了反弹反应。

  君涟漪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看向那房门,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这是又闭关了?

  要说上次,是因为恼羞成怒才闭关的。

  那么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君涟漪咬牙,走到门边,又砰砰锤了几下门,在无甚反应后,又转到窗边,砰砰捶了几下窗,在还是没什么反应后,终于抑制不住,愤怒出声:“月芜寂,你到底在想什么?”

  而紧闭的房间内,空空如也,只有放在桌子上的镜子,在忽明忽暗的闪着光。

  镜内,月芜寂还在浮生若梦中徘徊着。

  心之所动,情之所牵,梦中所想,执念成魔。

  借镜,从来都不是为了帮助君涟漪,而君涟漪的话,他也从未信过。

  他乃神龙,这世上不可能有他看不到的灵体,若是有,那人必将修为在他之上,神格亦是在他之上,而在人间,不可能存在这样的神明。

  他一直都知道君涟漪是在骗他的,至于君涟漪为何要骗他入浮生镜,他不甚清楚,但他却清楚的知道,不能如君涟漪所愿就是。

  因此,他在君涟漪入浮生镜之后,待君涟漪进入了自己的浮生若梦,他方进入浮生镜。

  进入浮生镜之人,虽会与镜中世界的自己重合,但只需不同的二人所进入的时间地点与产生出来的浮生若梦不同,那么,哪怕在一段梦中,出现了同在镜中的两个人,那另一个人也不会受别人浮生若梦的影响,被别人的浮生镜拉入到不属于他的浮生若梦内。

  君涟漪的心魔必定会是容玉,而他的心魔是君涟漪。

  月芜寂就是认准了这一点,方敢在君涟漪进入浮生镜后,进入浮生镜的。

  他借镜的真正理由,是消除自己的心魔。

  心恨难消,执念成魔。

  他重活一世的真正目的,不单单是将自己前世所受过的苦,千百倍的还与君涟漪,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要成神。

  成神第一门,先斩心上人。

  他既是已下定决心要将君涟漪千刀万剐了,这会又怎能受心魔所扰?

  他自是不能受心魔所扰的。

  于是,他自踏入浮生若梦中起,就没正眼看过自己那些苦难,便将它们一一碾碎在了时空中。

  就连洞房花烛夜,他都能毫不留情的将剑刺入君涟漪的心脏,这会又怎会因为看君涟漪和别人好而停下脚步?

  君涟漪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他又何须去在意……谁和他好,他又喜欢谁呢?

  蓝桉也好,容玉也罢,都与他……毫不相干罢了。

  于是他不犹豫的转过了身,哪怕听到了身后急切的求助,他亦是没有停下。

  他的心中不能有一丝波动,他决定成神的路上,君涟漪必然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只是……在君涟漪喊他的那一刻,他的心仍旧克制不住的颤了一下。

  他闭目往前走着,前途是一片黑暗,闭目,脑子里却充盈着刚刚君涟漪被人抱在怀中的画面。

  他面色微红,眸中泛泪的样子。

  容玉抱他,他……应当是很欣喜的吧?

  勾唇,自嘲般无声轻笑一声,月芜寂睁眼。

  眼前,竟是又出现了秘境中,容玉靠在君涟漪肩头的画面,他们那样亲密,君涟漪与他说话的时候那样温柔,好似春天的风,夏天的水一般,让人只感心旷神怡……

  月芜寂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拳,再次闭目,往前走着。

  再次睁眼,眼前出现的又是君涟漪给容玉送甜汤时的样子。

  那甜汤是他所喜欢的味道,明明君涟漪说过的,这甜汤只给他一人做,却还是……

  咬牙,再次低头看着脚下,直到感觉有点点细雨落下,他方停步,悄悄抬头。

  眼前,是蓝桉亲昵地抱着君涟漪的样子。

  君涟漪明明已经虚弱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是能清楚的叫出蓝桉的名字。

  他的声音明明那么微弱,而月芜寂却觉得,那一字一字,都如雷贯耳一般,落入他耳中。

  君涟漪几近是带着哭腔窝在蓝桉怀中,一遍又一遍道:“蓝桉师兄,我好疼……全身都疼,真的好疼。”

  而蓝桉,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回他,“涟漪乖,师兄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

  这……是蓝桉带君涟漪离开战场时的一段记忆,若不是他从袖中狐眼中看到,他几近都要被蒙在鼓里,永远都不知道,他们俩竟然还有这样一段。

  紧紧握住手中拳,指角陷入皮肉也不自知。

  月芜寂冷漠地看着亲昵的二人,脚下虽沉,却仍旧不停,一步一步地离开了此处。

  然后,下一刻,他来到了一个毛坯房里。

  房内,蓝桉解了自己的衣衫,将全身湿透已陷入昏迷的君涟漪拥入怀中。

  他在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瑟瑟发抖的君涟漪。

  他将自己的下巴放在君涟漪的头顶轻轻磨蹭着,他的手紧紧的环在了君涟漪腰间……

  他月芜寂……是真的真的很讨厌蓝桉。

  再次握紧掌心,月芜寂才发现,自己的本命剑不知何时,已被自己握在了掌心里。

  他顿时清醒过来,再次冷了眉目,朝前走去。

  然而下一个他看到的却是,蓝桉解了君涟漪的衣衫。

  他在小心翼翼的给他上着药,明明只是上药,他却在上完药后要用手,在君涟漪伤口旁摩挲片刻。

  月芜寂是知道的,将药在皮肤上揉开,更有利于伤口的吸收。

  但……看那手在那白皙的肌肤上揉动着,他心里就是会莫名产生憋胀感。

  他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只手,一时发了愣,直到——

  那揉药的手一顿,突然转而扶上了君涟漪的肩头。

  月芜寂看着眼前的蓝桉双颊绯红,抱着床上人缓缓地靠近了自己的肩膀,而后小心翼翼的用脸在少年脸上蹭了蹭。

  顿时,蓝桉面色更红了,也越发大胆起来。

  他看着君涟漪那因睡着而微张的唇,突然目光扭转,看向了门窗,许久许久,都不敢再去看怀中人。

  明明只是幻象而已,月芜寂却清楚的听到了幻象中,蓝桉的心跳声。

  他看蓝桉终于冷静下来,然后再次转过脸来,垂眸,看向了怀中人,而后——

  他缓缓低头,靠近了那张微张的薄唇。

  终于,月芜寂再克制不住,扬起了手中剑,斩向了那即将两唇相碰的二人。

  他紧抿着唇,目光仍旧冰冷,竟看不出一丝是在生气的样子。但那握着霜华的手,却是因用力,而被剑柄花纹硌出血来。

  然而,尽管他已使出了自己的十层力,却仍未伤到那幻境中人的一分一毫。

  他只能眼睁睁的再次看着那两人,靠近再靠近。

  他疯狂的挥舞着手中剑,清冷的面容终于不再清冷,狠狠地看向那二人,目眦欲裂。

  直到两唇只差分毫就要相触之时,终于,一只白色小狐从君涟漪袖中跳出,一口咬在了蓝桉唇角。

  只是这些,月芜寂没有看到,他仍旧在挥舞着手中霜华,试图将这一切围绕在他眼前的幻境都打碎。

  然而,无济于事。

  那刚刚在他眼前上演的一幕幕,又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一遍又一遍的略过。

  有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师尊,弟子,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月芜寂,我说我喜欢你,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在我心里,你不过是容玉的一副药而已。”

  “喜欢师尊,想和师尊在一起……”

  “如果没有了这颗心脏,你在我心里,将毫无价值。”

  “师尊,我可以抱抱你吗?真的,最喜欢师尊了……”

  “你这样的人,如同一根木头一般无趣,怎敢奢望会有人喜欢你的?”

  “师尊在我眼里是最好的人,只要每天和师尊在一起,就永远都不会觉得无聊。”

  “月芜寂,能为容玉做药引,是你的荣幸。”

  “师尊……”

  “月芜寂……”

  ……

  明明是同样一张脸,同样的一种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如此不同。

  有人在用恶语伤人,有人在用良言愈人……

  不,没有人愈人,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在骗他的,为的……就是得到他这颗心,好为他心爱的容玉治病,好让他那没什么根骨的容玉得到仙骨,飞升上神。

  君涟漪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骗他的。

  “啊……”终于,他克制不住,扔了手中剑,伸手捂住了耳朵,闭上了双眼,跑入了雨幕中……

  镜外,君涟漪仍旧守在月芜寂门外。

  为了能在师尊出关的第一时间看到他,君涟漪几近是每天都呆在院子里,无论是睡觉练剑,还是发呆,都是在院子里度过的。

  可惜,已过去三月有余,房内的月芜寂依旧无一丝动静。

  这一日,他仍像往常一般,在院内发呆。

  忽而,有人走了进来。

  君涟漪转头,看向来人,眼前一亮,忙迎了过去,“上次匆匆一别,一直都未去找你,师兄,近来可好?”

  来人正是蓝桉。

  蓝桉对于这个总自来熟的师弟总有种特别的感觉,像是很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一样。

  不过,每次当这个师弟主动靠近自己时,他心底,总会泛起一股莫名悸动之感,莫名让他欣喜。

  朝师弟作一揖,蓝桉努力压抑住心中欣喜之意,礼貌道:“谢师弟关心,师兄一直安好,就是不知师弟,近来可安好?”

  如此客套之语,让君涟漪莫名哑然失笑,眨眨眼道:“我可好了!”说完,还不忘撸起袖子,露出自己肱二头肌来,“你看,多亏了师兄,我的伤已经全部好全了!”

  蓝桉闻言,心头一紧,脱口而出道:“师弟之前受伤了吗?”

  君涟漪展示自己肱二头肌的手一顿,疑惑看向蓝桉,“蓝桉师兄,你怎么了?”

  “嗯?”蓝桉亦是茫然看他。

  君涟漪:“……”

  君涟漪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复杂地打量着蓝桉。

  蓝桉仍是一脸茫然,不解的看向君涟漪。

  突然,他将目光放在了他送予蓝桉,蓝桉一直挂在腰间的玉佩上,眼中一亮,伸手从他腰间略过,夺过玉佩。

  蓝桉不知这玉佩怎么来的,但本能感觉这玉佩应当是他的重要之物,便一直带在身边。现在被夺,心中顿时一紧,忙叫住他,“师弟!”

  君涟漪将玉佩拿在手中晃了晃,“被戳穿了吧!我为感谢师兄所赠的玉佩师兄都挂在身上,还假装不知我受伤,哼哼……师兄,你演技好差啊!”

  然而,蓝桉却是一愣,“这玉佩,是师弟所赠?”

  “嗯?”君涟漪晃玉佩的手一顿,终是感觉出了一丝不对来。

  蓝桉上前,将玉佩从君涟漪手中拿过来,小心的摸了摸,“我一直在想,是谁能将如此珍贵的玉佩赠与我,原来是师弟啊……”

  君涟漪看他一脸认真的表情,面色越发复杂起来。

  蓝桉他的样子丝毫不像作假,他并不是不记得自己受过伤,而是……不认识自己了。

  “蓝桉,你知道我是谁吗?”君涟漪有些不死心。

  蓝桉抬头看他,微微一笑,“你是寂月仙尊的弟子。”

  “不是,我是问,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蓝桉又露出一脸茫然来,摇摇头。

  他向来不是个多事的人,不喜打听他人之事。他虽对寂月仙尊身边的弟子有几分兴趣,但对方又没亲自告诉过他名字,他自是不知的。

  果然!君涟漪眸色微沉,一本正经看向蓝桉,“我叫君涟漪,蓝桉师兄。”

  “哦!君……涟漪。”确实是个很熟悉的名字,蓝桉想。

  君涟漪点头后又笑笑,“师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永远感谢师兄。”

  说着,君涟漪便将蓝桉救自己那一段,完完整整的给蓝桉讲了一遍。

  蓝桉虽忆不起,但君涟漪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觉得熟悉无比。

  最后,君涟漪道:“我的承诺,哪怕你不记得,在我这里,也会一直有效的。”

  蓝桉笑笑,眼底有一丝失落一闪而过。

  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二人沉默一瞬,君涟漪见蓝桉兴致并不咋高昂,忙笑着转移了话题,“师兄此次前来,是找师尊的吗?所为何事?”

  蓝桉恍然回神,终于想起此行来的目的,点了点头,“寂月仙尊在吗?”

  君涟漪摇头一指月芜寂的房间,“师尊他闭关了。”

  蓝桉:“……”

  看看月芜寂的房间,蓝桉叹气,“这样啊!”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君涟漪方送蓝桉离去。

  自打君涟漪与蓝桉讲了他们之间的那一段,蓝桉又知道寂月仙尊闭关了后,蓝桉来明月阁的次数便越发勤了。

  因此,君涟漪也没之前那么无聊了,二人有时候聊得好,君涟漪一时兴起,还会舞剑给蓝桉看,一来二去,二人便熟络了起来。

  另一边,月芜寂仍旧被困在镜中不得出。

  他已分不清时间,不知自己被困在了这里多久,但看着眼前闪过的一幕幕,他已不再疯魔。

  虽心中仍旧愤怒,但渐渐地,他能够克制住自己了。

  心魔不可破,最大的原因许是因为他所之执念之人,还仍在世的缘故。

  眸间顿时一冷,月芜寂伸手,霜华便立马出现在他手心。

  他抬手,一剑斩碎了眼前二人即将相碰的唇上。

  这是前世今生,他第一次,动用自己的神力。

  浮生若梦遭到破坏,立马,就有更多的梦境朝他袭来,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其中,有几个画面建筑非常奇怪,根本不似这个世界的,但月芜寂并没有在那几个画面停驻,手起剑落,一次又一次地,斩碎了那些梦境。

  直到最后一个梦境‘砰’的一声,应声而碎时,浮生镜中的世界,立马剧烈摇晃起来,天崩地裂。

  月芜寂犹如世界之神一般,驻足在这片地动山摇中,丝毫不受半分影响。

  终于,浮生镜受不住他的神力,‘啪’地一声,应声而碎,惊得在外面打盹的君涟漪一个激灵,猛地醒了过来。

  他心中一惊,忙走到月芜寂门前,抬手,想要敲门。

  谁知手才刚刚用力,门就咿呀一声,竟是开了。

  君涟漪心头一喜,忙推门而入,“师尊!”

  而月芜寂,刚从浮生镜中出来,因受浮生镜反噬厉害,又强行动用了神力的缘故,腿刚着地便觉脚下一软,喉间一甜,单膝跪地间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君涟漪见到这一幕,心跳都几乎要吓得停滞了,忙一个箭步过去,将人揽入怀中,“师尊……师尊你怎么了?”

  然而,怀中之人早已昏死过去,根本听不到他的半分呼唤。

  君涟漪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一味的给他输灵力,紧揽着他,目光从房内一一扫过,试图寻着月芜寂受伤的缘由。

  然而,除了桌子上的镜片碎末以外,他并未看出这房间里的半分问题来。

  莫不是……

  君涟漪再次把目光放到那镜片碎末上,目光一沉。

  君涟漪所认识的最好的丹修,是逍遥子。

  因此,月芜寂受伤,他只会找逍遥子医治,然而逍遥子早已回了神剑宗,并且暂时来不了风月楼。

  无奈,他只得把人带回神剑宗,请逍遥子来医治。

  然而逍遥子却如上次一样,查不出半分问题来。

  就连话语,也同上次一般,“师弟从脉象和灵力波动来看,是无任何问题的,会吐血,许是修行上出了什么差池,一切,只有等师弟醒来再说了。”

  君涟漪点头,送走逍遥子后,已不似上次那般慌张无措了。

  他静静地守在床前,只待月芜寂醒来。

  床头边上,放的是君涟漪之前在海底给月芜寂带的小丑鱼,因二人迟迟未回来过,无人为其换海水的缘故显得不太精神,尾巴无力的摇摆着。

  而一心扑在月芜寂身上的君涟漪,并未发现。

  直到第三天,小丑鱼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摆了摆自己已亮丽不再的尾巴,肚皮一翻,彻底没了生息,君涟漪才发现了它。

  可他并不在意,只轻轻瞥了一眼,就又把目光放回了月芜寂身上。

  而这时,月芜寂眼皮动了动,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

  君涟漪心间一喜,忙凑上前去,“师尊……”

  月芜寂动了动,似要起身。

  君涟漪立马示意,伸手将他扶着靠上床头。

  月芜寂目光淡淡扫他一眼,却无意中看到,那已然翻了肚皮的小丑鱼。

  愣了愣,月芜寂垂了眸子,并未开口。

  君涟漪顺着他的目光看他,轻轻笑道:“大致是离了之前的生存环境,不适应吧!师尊若是喜欢,我下次再找更好玩的给师尊。”

  月芜寂仍旧垂着头,目光微动,许久,才轻轻一笑,“是啊,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动物呢。”说完,他抬头,朝君涟漪盈盈一笑,摇头道:“不用了,这种东西,为师并不喜欢。”

  君涟漪一愣,许久才说了一个好字。

  不过,他也没低沉很久,很快便又振作起来,从怀中将相思结掏出,拿给月芜寂看,“师尊看这个!”

  “……这是?”月芜寂不解看他。

  “这是相思结。”君涟漪很快给月芜寂讲解了相思结的奇妙之处,末了,巴巴的看着月芜寂,“师尊可不可以……”

  “可以的。”月芜寂不待他说完便伸出一指,从自己发梢略过。

  立马一截头发,断在了君涟漪手中。

  君涟漪心中一喜,忙又从自己发上断下一截,分开和师尊的绑在一起,分装进两个香囊中。

  一个系在了自己腰间,一个小心的系在了月芜寂腰间。

  君涟漪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

  月芜寂默默地听着,微微发了愣。

  君涟漪没有问月芜寂因何而受伤,他一直在努力着,等着自己有一天能真正站到月芜寂身边,替他分忧,让他有苦能毫不犹豫的朝自己诉。

  月芜寂这次似伤得不轻,哪怕逍遥子隔三差五的来看了几次,都不见好的。君涟漪对此忧心得不行,隔三差五就跑容玉那里学习医法,恨不得自己也能是个出色的丹修,亲自为自家师尊诊治。

  月芜寂每一次看他往容玉那儿跑,都柔柔的笑着,看似不在意,实则手心都被自己掐出血来。

  平淡的日子没过几日,很快便又出了变故。

  这一日,君涟漪回来没看到月芜寂,正想出门去找,结果,一出门,竟是遇到了逍遥子。

  逍遥子十分凝重地看着他,开口,语气亦是十分严厉。

  “君涟漪。”他喊他。

  君涟漪莫名感到几分畏惧,点点头问:“掌教真人有何指教?”

  “我问你。”逍遥子眉头皱成川字,“前段时间,你在风月楼时,是不是救过一个人?”

  君涟漪心跳顿时漏掉一拍,一时哑口。

  逍遥子咄咄逼人道:“君涟漪,回答我,是与不是?”

  君涟漪不自觉后退一步,点点头。

  倏然,一道掌风袭来,君涟漪压根来不及反应,便听得‘啪’的一声。

  顿时,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不可置信地捂住脸,看向逍遥子,却见逍遥子再次抬起了手,愤然道:“那那魔界尊主说的都是真的了?是你救了他?你还知道他的身份?君涟漪,你可还记得,你是谁的弟子?你可知,你所做的这一切,会给整个人族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话落,掌风再次落下。

  君涟漪心间一跳,立马闭上了眼。

  但这一掌,却并未落下,而他耳边,亦是传来了容玉温和的声线。

  “师尊手下留情,这次,并非大师兄一人之过,你要罚便连我一块罚吧!是我同师兄一起,救了魔尊的。”

  话音刚落,君涟漪便听到了有膝盖跪地之声。

  他倏然睁眼,便见,容玉正双膝跪地,死死的抓住了逍遥子的手,满眼祈求的看着逍遥子。

  君涟漪怔愣住,喃喃开口:“容玉……”

  容玉闻声,拉了拉他。

  君涟漪顿时明白过来,双膝点地,同容玉一起,跪了下来。

  逍遥子看也未看君涟漪,对容玉道:“玉儿,你糊涂啊……”

  容玉仰头看他,咬牙:“对不起师尊,但这错,真的并非师兄一人之过,容玉甘愿……”

  “你想跟他一起受罚,那也得人家愿意给机会才行。”逍遥子不待容玉说完,打断着看向君涟漪,冷哼一声,继续道:“现在魔尊就在外面,你师尊正和他对峙,如何抉择,全权交由你师尊定夺。”

  逍遥子并未说魔尊给的是什么抉择,但只需听到月芜寂正和顾凌对峙,君涟漪便已再沉不住气,起身飞奔而去,就连最基本的礼数,都忘了。

  容玉见状,也想跟着去,却被逍遥子按住,“这个事情,越少人参合进来越好,玉儿,为师也是为了你好。”

  容玉不解看向逍遥子,却见逍遥子轻叹了一口气,朝他摇了摇头。

  君涟漪本以为,月芜寂对上顾凌,必然又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却不想,他想象中的大战并未开启。

  神剑宗山脚下的离欢桥边,桥的两头,顾凌在桥的另一头,而月芜寂在桥的这一头。

  二人身后各站了不少各势之人,皆面露凶相,已做好了作战的准备,却是无一人打头,优先拉开战局。

  君涟漪自剑上一跃而下,忙跑到月芜寂身边,“师尊!”

  他话音刚落,两方之人,皆将目光投向他。

  魔尊之人满眼兴味,而修士这边,却是满眼愤恨,就连月芜寂,都用复杂目光看向他们。

  他心中咯噔一下,脚下的步子缓了下来,缓缓看向那些人,小心的走到月芜寂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抬头看他,“师尊……”

  月芜寂满眼复杂,但看到他肿起的脸,仍是不自觉伸手,抚了上去,“师兄他……打你了?”

  君涟漪有点委屈,但是是他犯错在先,他不敢在月芜寂面前表露,只能摇摇头,“弟子没事。”

  “呼呼就不疼了。”月芜寂仍怜悯的抚过他的脸,轻轻吹了一口气。

  他从不会哄人,这个,还是在浮生若梦中学到的。

  君涟漪顿觉心间一酸,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早就扑进月芜寂怀中了。

  吸吸鼻子,君涟漪再次摇头,“弟……”

  “喂……”

  不待他说完,对面的顾凌突然冷冷地开了口。

  顾凌勾唇冷笑着,目光阴狠地看向月芜寂,“本座所提的条件,寂月仙尊,你是答应不答应?”

  此话一落,周围的修士立马躁动起来。

  君涟漪依稀听到,他活该、答应他之类的话语。

  他并不知道顾凌提了什么条件,只认真的看向月芜寂,问:“师尊,他提了什么条件?”

  月芜寂眸光微动,静静看他,不语。

  顾凌见状,不由嗤笑一声,道:“既然寂月仙尊不敢告诉你,那就由本座再给你复述一遍吧!”

  他勾唇邪笑,“本座给了寂月仙尊两个选择,要么将你送予本座,要么血洗神剑宗,君涟漪,你猜,你师尊会选择保全你,还是选择保全神剑宗?”

  君涟漪心间顿时一跳,忙看向君涟漪,拉他的袖子,“师尊……”

  月芜寂复杂看向他,别开了头。

  终于,君涟漪听清了身旁的人在说什么。

  那是一个个指责他的声音,那是一道道让月芜寂把他送出去的声音,那是一声声咒骂,骂他活该,骂他害人精的声音……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他无措的去看月芜寂的脸,却见月芜寂已是不愿再看他,再看那些人的脸,也只见到了一张张恨不得他立马死在这里的憎恶面孔。

  那一日,他手拿长枪,长枪化金乌,金乌战犼时,他们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的他们,明明都在夸赞他不愧为仙尊的弟子的……

  怎么一夕之间,都变了?

  君涟漪不自觉的又走进了月芜寂一步,试图去牵他的手。

  却听,有人突然开口:“仙尊到底还在犹豫什么?此等孽徒,谁知他是不是魔尊派来的奸细,难道仙尊还想将他留在身边,祸害人族吗?”

  “我没……”

  “闭嘴。”

  君涟漪想要回口,月芜寂却突然开了口。

  而那声闭嘴,不是对旁人说的,而是对他说的。

  君涟漪一愣,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有人趁机落井下石,道:“我们人族说话,哪有你魔族说话的份,闭嘴吧你,乖乖回到你该去的地方,莫要再来我人族之地了。”

  有一人,就有二人开口,又一人道:“赶紧滚回你的魔尊去,莫要再来我人族之地了,呸,真是晦气。”

  ……

  他……什么时候成魔族了?君涟漪不解,但更让他不解的,是月芜寂的态度。

  难道他真的想……

  心中一慌,君涟漪再次上前,“师尊……”

  “涟漪……”月芜寂回头,与他一同开口。

  君涟漪一顿,心中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心中狂跳不止。

  “涟漪,为师亦是……”

  “不要说了!”君涟漪打断他,眼中已隐隐含了泪,再次上前,“师尊不要再说了,师尊是不会……不会把我送出去的,对不对?”

  他满含希翼的看向月芜寂,却见他往后退了一步,禁止他的靠近。

  君涟漪:“……”

  心顿时凉了半截,泪再含不住滚滚而落。

  “涟漪,对不起,为师真的……”月芜寂开口,话却有些说不下去了。

  君涟漪流着泪看他,突然破涕为笑,喃喃道:“我知道的,我要体谅师尊。”

  可是……谁又能来体谅体谅他呢?

  君涟漪笑着笑着,又哭了。

  谁来体谅他?反正他的师尊,从来都不会。他的师尊,每次在做抉择的时候,被放弃的,总是他……

  君涟漪又笑又哭间,被月芜寂从地上扶了起来。

  月芜寂替他擦去眼泪,“莫哭。”

  君涟漪抬头看他,仍是不死心,去拉他的衣角,“师尊,能不能……”

  然而,不待他说完,月芜寂便摇了摇头,牵着他的手,过桥。

  他亦是不想放手的,可……

  眸光微动,月芜寂在桥中央时,捏着君涟漪的手紧了紧,然后松开,将他往前推去,“涟漪,为师……对不住你。”

  说完,他折身而去。

  君涟漪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身体先过脑子,疾步上前,从后抱住了月芜寂的腰。

  “师尊,这次、这次可不可以……不要放弃我?”他哭喊着哀求。

  月芜寂背部顿时僵住,但也只有一瞬罢了。

  月芜寂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柔柔道:“莫要胡闹,你知道的,为师的抉择。”

  是啊……他知道的,在顾凌一开口说出条件时,他便知道了,他只会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

  他为什么只配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

  月芜寂掰开他的手,再次向前而去,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师尊。

  他脚下步子一顿,心间抽痛,却强忍着并未回头。

  将君涟漪送给别人,亦是在他心头割肉,可谁让君涟漪前世要背叛他?弃掉一块腐烂之肉,是迟早之事,哪怕割的时候是真的会痛。

  君涟漪咬牙看着月芜寂的背影,许久才缓缓开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道:“师尊……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月芜寂闻声,竟是笑了。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竟然问自己有没有爱过他,这不是前世濒死之际,他问过的问题吗?

  前世的君涟漪给他的答案是,未曾。

  而他,却是无法骗自己没爱过。

  闭了闭眼,月芜寂启唇,“爱过。”

  前世今生,都爱过。

  君涟漪顿在原地,看着月芜寂远去的背影,迟迟未动。

  后来,天空下起了小雨,在桥的这一头,人早已走光,而另一头,不知何时已只剩顾凌一人在。

  他撑伞来到君涟漪身边,蹲身与他平视着,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痕,“君涟漪,本座说过的吧!月芜寂最是无情,他根本就不爱你,这下,你信了吧?”

  听此言,君涟漪恶狠狠看他,“你究竟为何这样做?”

  顾凌的手顺着他的面颊滑至下巴,然后轻挑起他的下巴,勾唇笑得绝美,“为何这样做?当然是因为……本座看上你了。”

  说着,他倾身,作势要吻他的样子。

  君涟漪心底顿起一股恶心之感,猛地伸手将人推开,起身朝前跑去。

  却不想,顾凌一个瞬身来到他身前,“君涟漪,你是不是还是不相信本座说的话?还相信着,月芜寂是爱你的?”

  君涟漪不可置否,他虽然伤心生气绝望月芜寂放弃了他,但月芜寂爱他,却也是月芜寂亲口承认的,他定然坚信不疑。

  顾凌看出他想法,手一伸,一个小盒子出现在了他掌心。

  “这个是生子丹,他爱不爱你,你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你生个孩子,便知了。”顾凌将丹药递给他。

  用生子丹来测试一个人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这做派实在荒唐,但原著中,渣攻确实是这样做的,而且月芜寂还毫不犹豫的吃了。

  没怎么犹豫的,君涟漪接下了这颗丹药。

  他并不是真的想拿丹药去试月芜寂,他一直都坚信着月芜寂是爱他的,他拿丹药,只是想真的和月芜寂有一个孩子。

  如果有了孩子的话……以后做选择的时候,是不是会多考虑一下他?是不是自己就不会成为总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思起白天,他仍旧心痛如绞,他再也不想……被放弃了。

  打开丹药,验证了丹药的真假后,君涟漪抬首看向顾凌,“若是证明出我师尊是爱我的,那么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和我师尊面前了。”

  “当然。”顾凌答应很爽快,忽而又沉了眸道:“若是他不爱你,你就回到本座身边,本座……愿娶你为后。”

  君涟漪并未将这种话听进去,转身踏风而去。

  一路畅通无阻,月芜寂竟是并未将他进入月清小筑的资格剥夺。

  心间狂跳着,君涟漪伸手,敲响了月芜寂的房门。

  “涟漪……”里面月芜寂的声音与桌椅碰撞的声音一并传入君涟漪耳中,而后便是,凌乱的脚步声。

  月芜寂的身影倒映在门上,门栓哐当一声响,门栓开了。

  而月芜寂并未开门而出,君涟漪也未推门而入。

  君涟漪用指尖描绘着月芜寂倒映在门上的身影,轻轻开口,“师尊,我回来了。”

  里面,月芜寂眸光微动,伸手贴上门扉,“嗯。”

  “弟子有话想对师尊说。”君涟漪见状,亦是伸出自己的手贴了上去。

  “你说。”月芜寂道。

  “今天,师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喜欢弟子,弟子想……”君涟漪笑起来,“和师尊结契。”

  结契,是鱼水之欢之意。

  月芜寂顿了顿,惨白一笑,“好。”

  君涟漪心间一动,手上缓缓用力,推开了门。

  门内,月芜寂伸手,将君涟漪捞了进去。

  他虽恨着君涟漪,但在这世界上,能辱君涟漪的,只能是他,能欺君涟漪的,也只能是他,能杀君涟漪的,还是只能是他,能睡君涟漪的,亦是还是只能是他……

  唇齿相交,他们相拥而吻,情到深处,君涟漪将藏于口中的生子丹渡入月芜寂口中,然后缓缓将其推开。

  “师尊,今后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捧着月芜寂的脸道。

  却不想,眼前的青年面色突然变得惨白。

  月芜寂素日里的清冷自矜瞬间消失不见,就着姿势将君涟漪压在了门上,双目瞬间变得通红,“君涟漪,你还想再毁本尊一次吗?”

  君涟漪不懂,他这突然之语是何意,却见月芜寂的唇又凑了过来,口中渡过来的,赫然是他刚刚喂给对方的生子丹。

  月芜寂目眦欲裂:“前世你毁了本尊一次,这次……本尊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什么前世……今生?

  君涟漪恍惚片刻,才忽而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月芜寂。

  直到这一刻,他方听懂他的话。

  原来,他是重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