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阴阳不将【完结】>第34章 得心应手的残杀!

  闻人珄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来。

  他眼睛很快,立时把握住情形——

  刚跑上来的“凶手”现在趴在张错左前方,一动不动,像一块死透的囊皮,贴紧地面。

  张错右前方,地上半蹲半跪一个男人,身穿的那件不伦不类的麻袋长衫染满了血。之前的痛喊,应该就是他叫的。

  架势再明显不过——这是一场三方互殴。

  那边张错一眼看见闻人珄,瞳孔倏一下放大——他像被从天而降的钉子从头穿透,钻过脚掌,扎进地里,痛得不能动弹。

  张错的嘴唇微微颤抖,声如蚊呐:“我、我不是让你、走么......”

  闻人珄和张错有一段距离,以至于闻人珄耳朵再灵,也没能听清张错的话,但话不用听,张错的表情很明显——那张漂亮的脸沾满血,仿佛支离破碎。

  ——现在这模样见到闻人珄,张错很难过。

  “你......”闻人珄有话来不及说,突然眼神一变——他看见那原本贴着地皮的“凶手”猛然拔地而起,朝张错扑过来!

  “张错小心!——”闻人珄大喊一嗓子。

  张错侧过脸,眼里唯独那点幽微的光泯灭。

  张错面无表情,伸出血淋淋的一只手,雷厉风飞般,一把掐住“凶手”的脖子!

  而后他把“人”拎起来,卯足力气往前一抡——

  那“凶手”在半空中翻了个滚儿,“咣当”一声大响摔到地上。他摔地的时候团成一颗“球”,被掼出去的力道太大,活像颗铅球重砸到地上!

  “......天......”孟弘洲看得目瞪口呆,严重怀疑自己在神游,“......还能这么摔人?”

  闻人珄也傻了眼,怔愣道:“......啊......”

  他不是第一次见张错动手。之前在地下比这彪得多,张错一把短刀,生生宰了鬼藤龙蟒。但这回不一样。

  这回对象是个“人”。尽管他和寻常的人不一样,但他还是个“人”,某种意义上的——“人”。

  张错的霹雳手段,没有半分拿软。再看他浑身是血的罗刹模样,着实可怖。

  比如孟弘洲,震惊的同时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亏了你敢把他留在身边。”孟弘洲快速嘟囔一句。

  闻人珄皱起眉,心里有股劲儿揪巴着难受。

  这时候张错已然转过身,只留给闻人珄一个后背。

  “先生,你不该、来的。”张错说。声音凉冰冰。

  “......闻人听行......”地上那半死不活跪了半天的宋妄终于抬起头。

  他这一抬头,闻人珄心里一惊——敢情他消停这一时半刻,并不是有多懂事,而是早就成了块妥妥的破烂废料。

  张错赤手空拳,也不晓得是怎么个狠法,竟能把这货打成这么个歪瓜咧枣的熊样——宋妄胸口被撕开三条大血口,胸前肋骨甚至有几处隐约可见,他侧脖颈也有一条口子,长长一道,从肩膀剌到下巴,血糊满了整个衣领。

  “......闻人听行......”因为受伤,宋妄的声音也很奇怪,像垂死的老人在哼叫。

  闻人珄心脏打鼓,下意识上前一步,把孟弘洲挡在身后,作出防备的姿势。

  “宋妄。”张错开口了,“我留你一条命,你还、不肯走?”

  “少他妈废话。”宋妄朝地上呸一口血唾沫,“有种你把我五马分尸,碎尸万段。但凡你敢留我个全尸,我就有本事蹦起来!”

  张错说话费劲,没再和他做口舌之辩。与此同时,宋妄踉跄着站起来,闻人珄眼见他手里攥着什么白亮的东西,朝自己过来。

  宋妄已吹灯拔蜡,就连表情也被血糊得含糊不清,除了眼神凶狠,几乎看不出什么进攻势态。

  但张错没有宽恕。他两步上前,身体一顿,右脚往后错一步,下一刻重心放在左腿,以左前掌为支点,快速抡起右腿——

  “噗——”

  张错一腿抡到宋妄头上,宋妄一大口鲜血喷出来,被横着踢飞出去!

  宋妄的身体像只断线的风筝,无声无息从天台坠落,随后坠入江中。

  闻人珄赶忙走到天台边,扒着栏杆往下看——江水平静无波,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是个什么人?”孟弘洲指着江面,肚子里的火一气儿拱到头皮。

  他看了张错一眼,眼睛有些发红——在他眼里,张错俨然比许多犯罪分子都要穷凶极恶!

  “我不知道。”闻人珄干巴巴地回答。

  张错收拾完了宋妄,沉默着走到那“凶手”身边,他蹲下,手揪着“人”的衣领子,像扯一条轻飘飘的破抹布,把“凶手”薅起来。

  张错把“凶手”推到栏杆上,直勾勾盯他的眼睛。

  那“凶手”眼里现在布满了红血丝,就像刚绞杀过的蛛网,纤细密麻地交织。

  张错看着他,他也看着张错,他一张嘴,嘴里流水一样往外淌血,还“咯咯”地笑起来。

  这笑声瘆得慌,叫人毛骨悚然!

  “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张错一个一个字地咬,咬牙切齿。

  闻人珄明显从张错的语气中听出了强忍的愤怒。

  闻人珄犹豫片刻,往张错那边走。

  “小珄。”孟弘洲毫无疑问地抓住了闻人珄。他摇摇头。

  ——在看过张错刚才那轻描淡写的残杀之后,谁都不会有好脸色。

  ——没错,那就是残杀,得心应手的残杀!

  “没关系。”闻人珄当然也只剩下最难看的表情。但他还是控制着,把语气放得很平稳,“我过去。”

  “放心,他不会害我。”闻人珄说。

  孟弘洲认为闻人珄在放屁,他另只手已经握上枪。

  而闻人珄非常认真地直视孟弘洲的眼睛,再次重复:“我过去。”

  “......”孟弘洲闭了闭眼,他放开闻人珄,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孟弘洲举起枪,拉枪上膛,把枪口对准张错。

  闻人珄稳稳地走到张错背后。他听清了张错和“凶手”的对话。

  那“凶手”气若游丝:“你要......继续做噩梦......”

  “凶手”的眼睛转动,看到闻人珄,眼底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凶手”的右手抬起来,大拇指抵住自己咽喉:“他说,他七十年前能让闻人听行死一次。”

  “那么七十年后......就能让他死第二次。”“凶手”又望向张错,流血的嘴角咧出惊悚的笑容。

  这话落地,张错身体猛地一颤。闻人珄离张错很近,很清楚地感觉到张错在害怕。

  不论张错刚才如何心狠手辣,冷酷凶残,他现在真的在害怕。他的肩膀在发抖,肌肉在战栗。闻人珄站在张错身后,听张错呼吸错乱。——这是被人攥紧心脏的恐惧!

  “你住嘴。”张错喃喃道,他揪着“凶手”衣襟的手更紧,“你住嘴!”

  “你们......注定生离死别。”“凶手”歪过头,抵在自己咽喉的大拇指突然用力一划——

  他的指甲竟像刀子,将他喉咙生生割开!鲜血喷了张错满脸!

  “无论人间......还是地狱......你长生,就是......噩梦......”

  他说完,无光的眼睛僵直,身体完全瘫软下来。他死了。

  “不会的。”

  他已经死了,可被喷了一脸血的张错似乎还没有察觉,他还揪着人不放,自顾自地低语:“不要。不可能。”

  “你胡说。”张错微微歪过头,脸色惨白,目光直愣愣,没有丁点起伏,和对面的“死人”竟没什么两样。

  闻人珄见状,心里一咯噔,暗说张错像着了癔症,绝对要不好。闻人珄尝试着抓住张错的肩膀,小心唤人:“张错?”

  张错没有反应。

  这两秒如刀尖上煎熬。闻人珄被逼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张错垂下眼:“我让你、胡说八道。”

  他举起拳头,猛地暴起,狠狠朝这“死人”的脸打下去!

  是泄愤。疯狂的泄愤,病态的泄愤。张错拳拳到肉,力道极狠,鲜血被打得到处飞溅,溅到闻人珄脸上身上。

  “张错!”闻人珄想抓张错的胳膊,但张错力气太大,闻人珄抓不上,只好从张错背后抱住他,“张错!”

  闻人珄差点被张错给甩出去,身体一颠,牙齿磕到舌头,嘴里尝到血味:“你他妈的别发疯了!张错!”

  不知不觉,闻人珄脱口大吼:“阿错!”

  这一声似乎震住了张错,张错突然停下来,像刹那间被按了暂停键。

  闻人珄抱着张错,感觉到张错的后背在自己怀里越来越僵硬。闻人珄确定张错已经安静下来,才松开张错,缓缓后退一步。

  张错身上的力气一点点卸掉,他终于松开手,那死透的“凶手”从栏杆上滑落,掉进深不见底的冰冷江水。

  闻人珄抹了把脸,心脏还在狂跳不止。他深吸一口气,顾不得其余,扳过张错肩膀,小心地问:“张错,你还好吗?”

  张错双眼幽黑,深深地看着闻人珄。半晌,他哑着嗓子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一字一字如履薄冰,似乎生怕掉进万丈深渊,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闻人珄愣住。

  刚才情急,他话不过脑子,秃噜嘴叫了张错什么?......他叫什么了吗?

  警方的动作很快,急促不绝的警笛声此时从不远处传进耳朵。

  张错从闻人珄迷茫的脸上已经找到答案。

  ——他不记得。他不可能记得。怎么可能呢。

  饶是张错多少抠心挖胆,又因什么走火入魔,可自始至终,他从来......从来,都不舍得动先生半根头发。他不敢,比得过肝肠寸断。

  张错低下头,轻轻拉开闻人珄的手。他没再说一个字,也没再看闻人珄,他转过身,跨上栏杆,纵身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