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原本还有点儿不敢面对。
乍然听见顾清欢问，脸上的表情则愣了愣。
顾清欢没留意这么多，她问完后，就继续低头琢磨待会儿在领口绣什么样的花纹了，又察觉胤禛不回答，便抬头看了他一眼。
胤禛在看她。
一开始，眼神颇有些深，皱着眉的样子，像是心情不太好，后来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瞧着心情好了许多。
咦？
顾清欢觉得奇怪。
难不成，她还有这样大的魔力，能让他高兴？
想着，胤禛已经走到她的身侧来，伸手揽住她的腰，就柔声道：“不管是什么样的花纹，只要是你做给我的，我都喜欢。”
十分轻柔的一句话。
落在顾清欢的心里，却让她觉得心头一暖。
是呀。
她知道的，他一向体贴自己，自然也就不会在衣裳袖口上绣什么花纹这件事上挑剔了。
“嗯，那妾身就自己做主了。快腊月里了，这身又是常服，到时候做好了，四爷能在家里穿。”
顾清欢说完，决定加紧些。
胤禛却从她的手里将针线筐拿了过去，叹气道：“行了。瞧你刚刚还在揉眼睛呢，可见今日做绣活有一阵子了。”
“你忘记你怎么跟我说的啦？一直看一个东西，对眼睛不好，偶尔还是要挪一挪视线，看看别的东西的。”
“走吧，我们出去逛逛，今日外头没下雪，倒不算太冷。”
说着，胤禛牵起顾清欢，二人就出了屋子。
临近腊月。
暖玉阁外的腊梅树上结了不少的花骨朵儿，有丝丝淡淡的香气，在夜里月光暗淡的时候，更明显了几分。
二人走在游廊下，胤禛特意走在外头，用半个身子为顾清欢挡着外头，又拉着她的手，揣进他的衣兜里，就怕她冷着。
恰巧这时。
游廊另一头，弘明跑过来，脸上喜滋滋的，半道上撞上胤禛和顾清欢了，笑容一下就收敛了几分。
！
阿玛真坏，趁着他去膳厅看晚膳了，就过来找额娘！
心里嘀咕着，弘明就走到顾清欢身边的另一侧，牵起顾清欢的手，道：“额娘，用晚膳啦！”
“儿子刚刚特意向小橘姐姐要了一些枸杞回来！枸杞是明目的，额娘喝点儿枸杞泡水，对眼睛好！”
弘明蹦蹦跳跳，一边说，还得意地看了一眼胤禛，一副“阿玛你瞧，我比你更贴心额娘”的模样。
“小橘姐姐还说啦，回头她配了药材，帮您做个香包，也能保护眼睛！”
“嗯。”顾清欢颔首，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眯眯的。
出月子后。
顾清欢忙着张罗府里过年的事儿，筹备年货张贴画、喜字门神对联什么的，还有这些衣裳，很快就到了腊月十五。
终于。
赶在朝廷封印之前，顾清欢将胤禛的衣裳给做好了。
一大早的。
胤禛还要在这最后一天回衙门呢，顾清欢就迫不及待从箱笼里将衣裳拿了出来，捧到了胤禛跟前。
“四爷您瞧瞧！做好了！看看还有没有哪里不好的，妾身今日能再改改！”
这是顾清欢头一回给胤禛做衣裳。
她自然是盼着，胤禛能喜欢的。
就是……
胤禛听见顾清欢问，都没仔细看，直接拿过衣裳，就给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四爷！”顾清欢吓了一跳，忙问道：“您要穿着这身衣裳去衙门？这是常服呀，不是官服，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
胤禛眉眼一扬，一副“我穿自家侧福晋做的衣裳这么骄傲的事情有什么不行？”的样子，就道：“谁敢说不好？”
“……”
顾清欢一想也是。
胤禛在衙门里头，素来都是“铁面无私”“公正严肃”的模样，寻常人跟他说话不战战兢兢就不错了，挑刺？
那是根本就不敢的。
那——既然胤禛自己喜欢，顾清欢也没什么意见，围绕胤禛一周，帮他将衣裳理好了以后，就道：“好啦。”
“时辰也不早了，四爷这就去衙门吧。”
“嗯。”胤禛点点头，再抱着顾清欢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小口以后，这才转身离开了。
这天。
户部衙门，胤禛一过去，脚底下就带着“我是整个衙门最靓的仔”的表情，十分拉风和吸引眼球。
衙门里，那些个老头子本来都忙活着自己手底下的事情呢，感觉有人走路带风来了，不由都抬头看了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仅仅一眼，他们就愣住了。
啥啊？
一向整齐严肃，十分注重规矩的四贝勒，竟然在今天来衙门的时候，连官服都没穿？
而且看着这样子，这衣裳应该是他家里的女眷给做的吧？
他们真是纯纯无语了啊……
胤禛这一副一看就是来秀的样子，他们看着心里真是堵得慌啊，偏偏又不敢上前去说什么，谁叫这位主儿是贝勒，在外头又有宠爱府中妾室的名声呢。
嘿，胤禛看见这些眼神，高兴极了。
好一副“我就是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不敢吱声的样子。”
四贝勒府。
顾清欢清晨用过早膳，牵着弘晞，让春娘和小桃带着弘晴和言蹊，一道就来了暖玉阁的院子里，看雪了。
昨儿下了一夜的雪。
白天里出太阳了，顾清欢特意让扫洒的丫鬟没有把这些积雪给清扫干净，这样她就能带着孩子们，来玩雪啦。
弘晞还小。
他去岁看过雪，就是不太记得了，今年一下雪，他高兴得没了边儿，一早指着窗外就在喊“白白”“雪雪”什么的。
又是扯顾清欢袖子，又是一副眼巴巴的样子，口水都流出来了，瞧着倒像是不到半岁的弘晴的样子似的。
“你这做哥哥的，怎么还学着你弟弟流口水啦？”
顾清欢忍不住打趣弘晞。
弘晞没大听懂，但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
几人走在廊下，弘晞看着雪，迈着小步子，一点一点的就走到了廊下。
他蹲了下来，摸了摸雪。
许是雪冰冰凉凉的，有点冻手，他触手摸了一下，很快就把手缩了回来。
他将手指在怀里搓了搓，但仍然坚持不懈，又去摸这白白的雪了。
胤禛这日回府得晚些。
顾清欢都在膳厅预备着吃锅子了，就见胤禛一脸喜气洋洋的回来了，仿佛今儿不是腊月十五，乃是正月初一过新年似的。
“四爷怎的这么高兴？”
顾清欢见胤禛回来，问完后立即就让小桃去端了胤禛的碗碟过来，吃锅子的蘸料她都准备好啦，他们一家子人一起吃就成了。
“没什么，就是高兴。”
胤禛才不说他高兴，是因为户部里头的那些个老头子都羡慕他呢。
清欢的手艺这么好，他们当然羡慕啦！
几人说说笑笑，便就一起吃锅子了。
今晚的锅子，是顾清欢命人采买的菌子做的菌汤锅，肉类准备了猪里脊还有鸡肉，和一些牛肉还有羊肉，蔬菜比较多。
顾清欢喜欢吃淮山和莲藕，这些吃多了对身子也好，冬日里吃锅子，身上暖暖的，身体也舒坦。
“吃肉。”
胤禛一个劲帮顾清欢夹菜，他道：“今年除夕，宫里又有宫宴了。姨母那儿的意思是，要是弘晴和言蹊身子好，带着他俩一起进宫去。”
“到时宫宴，你就带着孩子跟着她一起坐。她身边伺候的人多，也能照顾得来这么多孩子。”
“要到时候你或者孩子们觉得宫宴太闷了，她就带你们回宫里去。宫宴下午就结束了，夜里皇阿玛会让咱们回自己府里守岁。”
“她届时，再安排了软轿送你们出宫就是。”
佟贵妃还没见过顾清欢的两个孩子呢，只在洗三礼和满月礼的时候派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满满当当的几个大箱子，尤其给言蹊的东西格外多，是佟贵妃私藏的不少首饰，还有玉料，未曾打磨过的那种。
说是都留给言蹊，做言蹊以后的嫁妆。
顾清欢当时看着抬箱子来四贝勒府的那几个大力太监，都忍不住摇头失笑。
言蹊出嫁？
那可得十六七年以后的事儿了，佟贵妃竟然想得这么长远！
而那时……
胤禛应该已经登基了吧？
天子嫁女，言蹊是公主，好东西自然少不了，就是佟贵妃的这一份心意，自然是弥足珍贵的。
想起满月礼上头的事情，顾清欢就道：“贵妃娘娘都为我们母子几人想周到了，自然不好拒绝。”
“四爷，到时妾身便跟着贵妃娘娘一起吧。您自个儿注意些，少饮酒才是。”
“嗯。”
胤禛答应着，见自己刚刚夹进顾清欢碗里的肉她还没吃，一直顾着和自己说话呢，忙就催促道：“好啦，快吃肉，都要凉了。”
“嗯。”
顾清欢点头，夹起那块里脊肉吃掉，就觉得十分满足。
这是用蛋清腌制过的里脊肉，十分的嫩，在锅子里煮的时间也恰到好处，肉一点儿都没有老！
真好吃！
顾清欢想着，顺道就夹了一块里脊肉，在弘明的碗里，柔声道：“你阿玛刚刚夹给我的那一块可好吃啦。”
“弘明，你也尝尝！”
弘明受宠若惊。
他十分配合，飞快夹起了肉放进了嘴里，猛点头就道：“嗯嗯！真的很嫩！额娘夹给我的这块肉，好好吃！”
嘿嘿。
他说的，是额娘夹的肉哦，和阿玛那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
弘明的这一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胤禛的眼睛的。
胤禛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不甘落后的就夹起了边上的一块薄薄的牛肉片，放进锅子里，准备再给顾清欢烫肉了。
这小子，还跟他争？
自己就要他知道……
胤禛正想着呢，弘明已经拿了汤勺，在锅子里盛了好几块莲藕出来，进顾清欢的碗里了。
“额娘喜欢吃莲藕，多吃点儿呀！额娘，你还想吃什么，我帮你捞吧！”
顾清欢面前的碗都快被装满了，就道：“好啦好啦，不用了，额娘知道吃。倒是你，想吃什么，额娘帮你烫肉？”
“……”
这一瞬间。
胤禛看着自己筷子上夹着的肉，陷入了沉思。
他怎么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挺大的呢？
他心心念念想着烫肉给清欢吃，但是清欢心心念念想着的却是烫肉给弘明那个臭小子吃！
这不就体现出他和弘明之间的差距了吗！？
瞬间。
那股子失宠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胤禛才不管那么多呢，眼看着自己筷子上的牛肉片好了，就不管不顾的放进了顾清欢的碗里。
“蔬菜哪有肉好吃！多吃肉，清欢！”
胤禛扁扁嘴，一副不乐意不高兴的样子，竟然是明摆着，要和自己的儿子争宠了。
“……”
顾清欢还在给弘明烫肉呢。
一看见胤禛这副样子，也知道他的小心思，忙将手上的肉给了弘明以后，就乖巧低头吃掉了胤禛给她烫的。
“好吃。”
她小声说完，就见胤禛原先还是如冰山一般的脸，瞬间就融化了，变成了春日里的暖阳，暖烘烘的，舒服极了。
嗯，变得真快。
腊月十六后，胤禛不用去衙门，每日都待在四贝勒府里陪着顾清欢，二人或是读书写字，或是一道在府里赏花的。
嗯……
胤禛让苏培盛从京中花市购置了不少的花儿回来，摆在屋子里，放在院子里，总之顾清欢根本就不用出远门受冻，就可以看到的那种。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
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除夕夜一大早，顾清欢就起身了，在春娘、小桃、小橘、胤禛和苏培盛的帮忙之下，自家四个小家伙终于穿戴整齐，预备着要进宫去了。
“呼。”
看着四个穿着红彤彤衣裳，活脱脱像是年画里出来的娃娃似的孩子，顾清欢松了口气。
带孩子真费劲呀。
穿过来的时候，她膝下才一个弘明，有春娘帮忙，不知道多省事！
现在四个！
四个啊！
这是什么大户人家，响应三胎政策才生的孩子呀……
心里嘀咕了一句，好歹时辰不早了，一大家子的人，才一起上了马车。看書溂
马车上。
胤禛有些蹙眉。
不行呀。
孩子多了，马车里都有些拥挤了。
想着，胤禛就将视线，挪到了马车边上，看着坐在门口的苏培盛。
这家伙怎么在车里？
ps：
苏培盛：我应该在车底，而不是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