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家的饭馆坐落于马路边上，门口的招牌因为时间的关系，被油烟熏黑了不少。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与饭堂连载一块，一共六张桌子，能容下几十号人。
这会九点不到，还没到饭点，所以门口也没人排队，不过，能看见主人们正在忙碌。
呼...
宁不语站在几米开外，长出了口气。
十天来，他碰到的软钉子不多，面前这家许多前辈都表示无能无力。
可不试试，也会觉得不甘心。
给自己做了会心理建树，宁不语缓步向前。
呼...
一阵风吹了过来，店铺外墙上原本脱落一半的A4纸掉落，翻滚着到了宁不语面前。
“招聘砧板，阿姨数名，工资面议...”
“你好，请问是阿珍老板么？”
走进厨房，宁不语低下头，透过窗口询问道。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姐转过头。
“我是，你...哦，应聘什么工作，应该不是洗碗吧，砧板一天三百块钱，九点到下午两点，有没有工作经验...”
“你...”
误会两字没有说出来，宁不语又给咽了回去。
是不是可以曲线救国呢？
砧板，不就是切菜，自个在家里没少干，应该能胜任吧。
“我现在就能开始了。”
“行！”
阿珍老板也是个痛快人，递过来一个围裙，让宁不语进了厨房。
随便问了几句后，便下达了任务。
冰箱里的猪肉，牛肉，鸡，鸭，切片切块，蒜，生姜，葱...
“哎哟，你这样的不行的，我要的是葱花，太长了。”
“速度太慢了，你已前是砧板么？”
不到五分钟，阿珍就发现不对劲儿，这小伙子不像是厨房里干活的人。
哪怕菜刀落在砧板上好像有些声音，可单纯切个葱，就令她相当不满意。
“你不是厨房里的人吧...”
宁不语还没回答呢，熟悉的上帝视角出现。
“谁说不是了，只是不适应这把刀而已。”
说完，转过身挑选了一番，另外拿起把菜刀，手指一转，刀身一翻，在空中转了两圈。
啪！
刀尖稳稳地插入砧板。
接着左手拿葱，右手起刀，用刀面拍了几下葱白部分，使之对其之后，哒哒哒哒...
眼睛都不带瞟的，细小的葱花出现。
唰，左右手配合，将葱白部分单独放置，继续切绿叶。
一把葱，二十秒不到，结束。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一手功夫，没有长时间的练习，绝对达不到。
阿珍立刻换上笑容：“厉害，鱼会收拾么？”
宁不语来到水族箱前头，捞起一条鲈鱼，再度回到砧板前头。
翻过刀背在鱼脑袋上一敲，原本活蹦乱跳的鲈鱼立刻老实下来。
也不知道他怎么做的，偌大的菜刀在伸进鱼鳃之中，轻轻一挑，鲜红的鱼鳃被取了出来。
有专用的去鳞工具也不用，还是刀背，哗哗哗，鱼鳞部分处理完毕。
开膛，掏内脏。
这还是条母的，里头的籽没有任何损伤地被取了出来。
加上刮砧板，洗菜刀的功夫，同样不到一分钟。
“小伙子，给你400一天！”
宁不语非常确定，附身自己的地球人史正良绝对是个厨子。
就这刀工，没有个两三年的功夫，绝对做不到如此娴熟。
阿珍自然大为满意。
现在招人太难了，哪怕给高工资也不行。
店里生意太好，时间虽然短，但是节奏紧，年纪轻的不愿意来，年纪大的吃不消。
加上她会骂人...
这个骂人不是带攻击性的，熟悉厨房的都知道，厨师长脾气都不会太好，被催的嘛，火气上来，老公阿强照样骂。
就半个月的功夫，换了俩砧板了。
难得来个如此能干的小哥，阿珍决定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别又跑了。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宁不语一抬头，才发现已经过去了近两个小时，不仅边上的配料盆装满了，冰箱里该处理的肉类蔬菜，全都搞定。
阿强，也就是店里的老板眯着眼招招手，二人去到了后门。
“来，抽根烟，解解乏。”
“不会！”
“那给你拿瓶啤酒？”
“行。”
一阵风吹过，宁不语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了。
厨房里多热啊，两个灶台一直点着火，刚才干活太认真，没太在意。
“顾客都在排队了，咱们不开餐么？”
过来的时候，宁不语瞅了眼门口，已经排成了长龙。
“没事，十一点半开饭，一直到三点，大家都习惯了，还有半小时，歇会没事。”
阿强美滋滋滴抽着烟。
“看你手艺不错啊，很早就出来学徒了吧，之前在哪个饭店呢？”
“电视台那。”宁不语打了个马虎眼。
“噢哟，那是大锅菜啊，挺累的吧。”
“嗯嗯，差不多。”
阿强抽完烟，拍了拍手：“你先喝着，不着急。”
话虽如此，宁不语还真就没喝完一瓶啤酒，因为要吃饭了。
自己店里的员工先开饭。
时间一到，顾客们蜂拥而至。
来这儿吃饭的最少也有三四号人一起，除了周边上班族居民外，也有慕名而来的游客。
六张桌子，平均四菜一汤，相当于一次性进来近三十个菜，阿珍拿着本子，大声嚷嚷，加上人群，瞬间，厨房变成了战场。
得亏附身的是位大厨，虽然菜色和地球的不大一样，不过只要问一句这菜的做法，立刻便把料给备好，一点都不耽误。
客人不停地来，不停地走，又不停地翻桌。
宁不语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人不愿意参加节目了，根本忙不过来。
满，忙！
从11.30开始，一直到两点三十分，三个小时，每张桌子至少翻了3台。
中午嘛，吃的都是便饭，要求的就是个速度。
宁不语也问了阿珍，生意这么好，为什么不多请个厨师，或者搬到更大点地方。
“在这儿开了十几年的店，大伙都吃习惯了我的手艺。
也请过厨师，还是大厨，可是，换了师傅，人直接说不行。
只有我们俩口子自己上。”
这是认人了。
原本饭店晚上也有营业的，只是太累太累，根本没法坚持，结束午饭，还要买菜，备菜，到家都得八九点钟。
现在已经够吃力了，再上个电视，人万一老远过来想吃顿饭排不上队，心情不是坏了。
想到这儿，宁不语很是为难。
“阿强啊！”
三点钟，还剩下三桌客人正在用餐，厨房里终于闲了下来。
几人正在聊天时，外头传来个声音。
登时，宁不语就见到阿珍的脸拉下。
门口站着个小老头，叼着根烟卷，嘿嘿嘿的对着正在准备员工餐的阿强笑。
见到阿珍瞪他，只是嬉皮笑脸。
“哟，来了个新人嘛，小伙子真精神，累吧。”
“我抽根烟，休息会。”阿强将锅里的菜出了：“你们先吃饭。”
老板带着员工围坐在一块，大伙早就饿了。
“别管他！”
阿珍给宁不语夹了块鱼肚子的肉，放下筷子想了想，从兜里拿出400块钱。
“还是日结？”
“当然不是，只是你干的很不错，这算奖励你的。”
宁不语推迟不了，先放进口袋。
“不等老板么？”
“别理他。”
显然阿珍还有些生气，说了几句后，宁不语明白了。
门口那人是马路对面卖卤料的老板，以前经常带着阿强去钓鱼，一来二去上瘾了，店都不看。
两人炒了吵几次，最后阿强妥协，鱼竿都给折了。
“那还生啥气？”宁不语不理解：“又不去钓鱼。”
边上一个大姐带着不知哪的口音：“是老李想法不纯呢。”
“想法不纯。”
阿珍饭馆生意好，这条街谁不知道，但只能羡慕，饭馆有五六家，加起来都不如这儿。
老李头卖的的卤牛肉，鸡翅，鸭爪啥的。
他就想求合作，你家经常排队，闲着也是闲着，把我的东西摆在你门口，让顾客等候的时间能垫吧垫吧。
“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阿珍老板扒了口饭：“他的手艺太差了，之前提过一次，我让人买来试吃，都觉得好吃，食材好像都是冷冻的。
真要拿过来，不是砸自己招牌么。”
宁不语点点头：“那你咋不自己做点小食啥的呢，我看有的客人等了一个来小时，都是午饭时间，饿坏了。”
“我不会！”阿珍老板很干脆地回答：“有试过，不好吃，就放弃了。”
倒也不意外，再厉害的厨子，也不可能会所有菜系。
“我想学，只是没时间，晚上到家，电视都不想看，到头就睡。”
自家店铺的情况，阿珍自然清楚，只是很多时候人力有尽时，你想也没用。
吃着吃着，
啪！
阿珍重重将筷子拍在桌上，把宁不语吓了一跳。
“阿强，死进来吃饭。”
“等会。”
“劳资蜀道山！”
“来咯，来咯...”
这家谁做主，一目了然。
“是不是又说要把他家卤料拿过来咱们这儿卖的事。”
阿强尴尬地笑了几声。
“放心，我没答应。”
“算你识相。”
宁不语没加入老板夫妻的矛盾中，认真干饭，心里则是不停地思索。
现在阿珍把他当做打工人，电影电视作品里，倒是有不少那种尽心尽力最后感动师傅，获得真传的桥段。
可是，他担心的是多干几天，第一耽误自己的事，第二要是没有结果，估计要崩溃。
正当犹豫之时，那位来了。
“小食其实很简单...”
正在斗嘴的两位老板抬起头。
“小宁，你说什么？”
“我说，”宁不语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两人：“做个有代表性的小食，其实很简单！”
“小宁你...”
感激，无比的感激。
宁不语感受到了史正良老师的想法。
“两位老板，你们先吃，我去去就回。”
这一去，就消失了两个小时。
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几个袋子，找来个大铁盆，哗啦啦，倒出里头的东西。
店里这会就剩下阿珍和阿强，其他员工已经下班回家。
这儿几个小时的工作量，比一般饭店多多了。
丁零当啷一阵响动，夫妻两面面相觑。
盆子里的东西有些陌生。
“这玩意还不好找，我在市场里跑了一大圈，就一家有卖的，先弄了五十个。”
宁不语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两位老板，麻烦你们移步隔壁！”
阿强按灭了手里的烟头：“小宁，你是要拿兔头来做菜？”
“是的。”宁不语点头。
他好不容易买来的，便是一个个看着有些可怕的兔头。
“时间会有些长，大概需要四小时左右，当然，这是第一次制作，等到卤水做好了，下一次会快很多。”
“我来帮你吧。”
阿强刚撸起袖子，就被老婆拉了一把。
“小宁，你这是...”
“老板娘，”宁不语端起大盆去到了水槽那开始接水：“别的咱们先不谈，等品尝好了味道，再说后边的。”
“行吧...”
店里除了食材，没啥值钱的东西，老板娘很干脆地答应。
“我俩先去接小孩，晚上再过来。”
“成。”
两人将大门给关了，省的给外人还在营业的错觉。
宁不语长出口气，开工。
麻辣兔头，是...准确来说，是史老师准备的菜色。
他的想法便是与阿珍和阿强两位老板做个交易，你来参加节目，我把这个配方给你。
划算不划算，另说。
宁不语现在只想完成任务。
刚才看了手机，另一位编导刚啃下块硬骨头，市里五星级酒店的行政主厨答应参与。
自己这儿五个红色重点人物，可得抓紧咯。
从史正良老师这儿了解到，麻辣兔头是地球川渝区域传统食物。
主打的是肉质细嫩，麻辣鲜香，不管是当零嘴，还是下酒菜，都非常合适。
五十个兔头，量不多。
全国都不咋吃这玩意儿，卖的便宜，一块钱一个，老板就这么些库存。
“你人呢？”
大盆里的水刚接好，宁不语接到了严寒的电话，两人刚才联系过。
“你到了是吧，等等我。”
从后门绕了一圈，把严寒接了进来。
“啥情况？”
“别管啥情况，”宁不语给他找了条围裙：“正好，来帮着干活。”
麻辣兔头做法就三步。
第一步，兔头解冻，去血水。
第二步，制作卤料。
第三步，开卤。
实际操作，可太繁琐了。
兔头解冻完，还要焯水，加生姜料酒啥的。
卤料的汤底，是用猪大腿骨，牛骨等玩意熬出的高汤。
而各种配料多达四十几种。
在电话里宁不语明说了，是让他来帮忙，只是严寒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忙不容易啊。
他自身对于厨艺方面相当不擅长，而这道菜又特别繁琐。
洗这个，摘那个，称那那个...
一刻不停。
“你咋来的配方呢？”
严寒有些好奇。
这会史正良老师并没有完全附身，只是脑海里知道过程，宁不语进行的速度并不快。
要是下午的刀工被严寒看见，肯定会大吃一惊。
“以前网络上看到的，就记了下来，好像被删除了，就试试。”宁不语手里活儿没停：“反正用的是自己的钱，失败也没关系。”
“你打算用这个来和老板谈判么？”
严寒挺聪明的，宁不语没说，也能明白。
“那咋办呢。”
“试试吧。”严寒也不多言，作为好友肯定是支持他来着。
两人就这么忙到了八点多，待到阿珍阿强夫妻回来时，兔头已经泡在了卤水里。
“明天中午拿出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