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所有闹剧和纷争尘埃落定,蒙氏一族身为皇亲国戚,结党营私欺君罔上,以权谋私卖官贩爵,大逆不道的罪名被坐实。

  圣旨降下,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蒙氏一族及其党羽在一片喊冤求饶声中全部锒铛入狱,与之有牵连的皇子公主都被暂拘宗人府。

  因为有天机阁的配合,没有一条漏网之鱼,在帝城关失踪多时的靖侯府世子等人赫然在列。

  犯人交由刑部提审的时候,据说是夜王妃,或者说是当今帝后亲自提审了靖恒,之后没多久靖恒就在牢里畏罪自杀了,但最后被救下,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接着御林军在楚令的率领下以雷霆之势抄了包括蒙氏在内的多处朝廷命官府邸别院,除缴获财宝无数充入国库外,还收集到不少蒙氏结党营私的证据。

  至此,所有人才知道,先帝楚铭渊禅位重夜是蓄谋已久,他无法撼动的大树,让重夜来连根拔起。

  铁证如山,最先认罪的是蒙赫,蒙赫认罪其他人的嘴巴自然变轻不少,要撬开就容易多了。

  两个月后,一切尘埃落定,蒙氏一族除蒙赫被赐鸩酒一杯之外,其余人免了死罪,编入奴籍发配边疆,无圣召永不得回。

  靖侯府世子靖恒因谋刺帝后之罪被斩首示众。

  府上之人除帝后那个在靖侯府不得见光的生母被御林军带走之外,其余人同编入奴籍发配边疆,无圣召永不得回。

  不仅是靖侯府,还有不少跟蒙氏走得近的官宦家族皆是同罪。

  一时间朝堂内外哀鸿遍野。

  被处以极刑的人很少,看上去像是杀鸡儆猴。

  但大家想起蒙氏一党跟先帝的纠葛还有当今帝后跟靖侯府的关系却又释然了,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民间议论纷纷,都觉得新君对大逆不道者过于宽容。

  直到一个月后,听说发配罪臣的三艘大船在路经大江深水区时,有一艘突然失事沉入江底,船上人除了水手之外全部遇难。

  听说,失事的那艘船上,都是蒙氏一党身强力壮的男丁,而女眷家仆和孩子所在的船只安全到达了目的地。

  一夜之间,新帝包庇逆臣的流言戛然而止。

  梁瑜就此事问过小五,小五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天机阁做事,不喜欢留后患。

  此事之后,重夜正式把首席席令交给慕临风,并打趣道:

  “最脏的事情朕已经做了,剩下的你就尽力而为守好该守的东西。”

  这次慕临风没有跟他抬杠,只平静点头:

  “我会的,谢主隆恩。”

  重夜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突然轻叹:

  “先帝倚仗朕和梁少卿梁瀚之,以后朕就倚仗你和梁瑜以及祁熠了。”

  慕临风心有感触,坚定点头:

  “好,帝君尽管倚仗,臣弟尽力而为。”

  如果守护有传承,那便是这样的。

  ……

  喧嚣轰烈过后回归平静,大家便各自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冬去春来。

  春暖花开的时节,登基大典也准备就绪,重夜正式登基,年号德安,帝位更迭,新帝大赦天下减赋利民,南诏国开启新的篇章。

  小五就算跟重夜抗议多次也被迫赶鸭子上架成为帝后。

  登基大典之后便是科举考试,帝都热闹非凡。

  历尽诸事,梁瑜和彦景轩两个读书人虽然已经不再执着考取功名,但心智得到历练加上才华出众却还是让他们在殿试中脱颖而出,同时金榜题名。

  梁瑜状元及第,彦景轩位居榜眼,出乎众人意料。

  除此之外,受帝位更迭暗涌影响,许多官宦世家被波及不得参加科举,今年的新科进士多是寒门子弟。

  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后回华容镇的事情,慕临风等人早已敲定,就连祁熠三人也要跟着,如今梁瑜和彦景轩金榜题名,众人也没有改变主意。

  于是,琼林宴当晚,包括梁少卿在内,众人入宫跟重夜在御书房推心置腹到半夜,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重夜没有阻拦,还告诉他们,梁家宅邸和慕临风之前的师门四海镖局在他的授意下被看顾着,他们回去便可要回。

  至于慕临风身为天机阁首席不守帝京也无伤大雅,天机阁众在哪里都一样,重夜当年身为首席的时候留守帝京的时间屈指可数。

  后半夜才出宫的众人包括祁晓都微醺了,楚令领着一众禁卫军将他们依次送回长安街,看着潇洒恣意的一行人,楚令心生羡慕。

  大多数人羡慕他生而为贵,却不知道他向往富贵高墙外的随心所欲,宫墙是笼,喜怒哀乐都无法自主,不安分的鸟儿总是辛苦些。

  ……

  某日阳光正好,小五趁着重夜忙得不可开交之际独自离宫,连护卫也不带。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来到宫外某处幽静雅致的别院,穿过前庭转过回廊,刚踏入内院就看到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一身素衫在院中小榭跟几个丫鬟插花。

  他的生母,靖侯府的五夫人。

  小榭里的气氛极好,小五不忍打扰驻足停看,曾经对华服沉迷无度的女人此时穿着素衫,身上居然平添了温婉之气,乍一眼谁有能猜到她曾出身风尘之地呢。

  一会之后,一个丫鬟发现了他,小五才走上前去,五夫人转头微微一怔,随即将丫鬟们打发下去,放下手里的花枝站起身来。

  小五走近,但却不入小榭,母子俩跟之前许多次一样隔着距离对视,他的眼里没有亲,五夫人的眼里没有爱,他们的关系,一辈子都会停留在这样的距离。

  片刻,五夫人欠身行礼:

  “妾身参见帝后。”

  小五抿了抿嘴:

  “母亲大人无需多礼。”

  女人定定看了他一会问:

  “不知帝后今日来有何吩咐?”

  小五摇头:

  “本宫是来看母亲在这里过得可好,锦衣玉食不再受气受委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母亲可还喜欢?”

  从小这些东西在女人眼里都比他重要,他甚至在某个时期因为无法为母亲争取这些东西而心感愧疚。

  现在他双手奉上,她应该喜欢的吧,不喜欢也没有办法,他能给的就是这些。

  女人闻言轻笑,恬静的表情出现裂痕,很快变得幽怨:

  “我要出去,你总不能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

  小五表情平静:

  “我能,也必须把你关在这里,你若出去便是跟靖侯府其他人一样的下场,我保下你留在帝京已属不易,还望母亲不要再让我为难。”

  五夫人抬着下巴:

  “你是帝后,帝君专宠你,谁敢让你为难。”

  小五波澜不惊的直视她:

  “就因为我是帝后,就因为帝君专宠,所以,谁也不能撒野。”

  五夫人温和的表情终于绷不住,恶狠狠的从小榭里走出来双手推他:

  “你这样不如杀了我。”

  小五后退两步重新站好,表情未变道:

  “你纵然有千般不是也是我的生母,你若不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这世间美好的事务都与我无缘,我不会杀你,但你若死了,我便厚葬,母亲大人。”

  他小时候有很多濒死的经历,被掐脖子,被溺入水缸,被布枕捂口鼻、被丢在乱葬岗,被靖侯府的人虐待……

  这些都是拜亲生母亲所赐,甚至多是她亲自动手,他自问,哪怕是生身之恩他也仁至义尽了。

  五夫人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抬手便要打过来,小五抓住她的手声音微沉:

  “你若不是我的母亲,尸骨已寒。”

  说完放开她后退几步,在五夫人隐忍的怒意中把此行想说的话说完:

  “你曾怨我无法给你带来富贵荣华,我现在给你了,你应当好好享受,母不慈子不孝,你恨我,我怨你,但是,时间能淡化一切,母亲,我终究是希望你能长命百岁的。”

  说完眼眶蓦地一红,接着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他曾恨不得这个女人死掉,可现在他希望她好好活着享受她曾经向往的生活。

  五夫人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稍一会蹲下掩面哭泣,长命百岁,她不配。

  ……

  时光荏苒,转眼一年将要过半,期间发生了不少事情,其中一件便是关于祁晓跟彦景轩完婚事宜。

  自来到帝都安顿至今,祁晓和彦景轩相处的都不甚融洽,且原因多是出在祁晓身上。

  祁熠原本以为他们闹别扭只是暂时的情绪使然,却不想两人是越闹越过火,要追究也也没有什么大问题,鸡毛蒜皮就弄得鸡飞狗跳。

  就算彦景轩金榜题名状况也没有缓解。

  祁熠本想趁着彦景轩金榜题名让他们完婚,没想到祁晓拒绝了,最后拉拉扯扯就变成回华容镇安顿好再做定夺。

  奇怪的是,在这件事上向来关心他们的慕临风和梁瑜甚至是吴叔都不插手规劝任何一方,弄得祁熠是一个头两个大。

  在又一次祁熠拉着慕临风喝酒抱怨家里不消停的两位时,慕临风终于忍不住提醒他:

  “祁熠,你有没有想过他俩不合适,让他们解除婚约。虽然婚约是父母定下的,但之前他们都还是懵懂的年纪,如今历事多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便发现适合当亲人,但不适合跟彼此共度一生。”

  祁晓和彦景轩日常相处得很好,但是就对完婚这件事很抗拒,很明显他们不想成亲。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两人看着必定是商议好了的,只有祁熠看不透,或者说,祁熠看透了,但不想给他们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