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临风大概知道他要验明信物的真假,也就不做 声,耐心等待,他也想知道这枚平安扣有何玄机。

  掌柜的从柜台后面走出来,首先把门关上,而后客气的对慕临风邀请:

  “慕公子请随老夫上楼,坐下喝茶稍作等候。”

  慕临风也不客气,直接跟他上楼去。

  楼上是一间用作待客的茶室,年近古稀的老者一边笑吟吟的沏茶一边主动跟他闲聊。

  在聊到华容镇的时候,掌柜语气莫测轻叹:

  “华容镇啊,那可是卧虎藏龙人杰地灵的地方呢……”

  慕临风不确定他说的是反话还是真诚实意,只道:

  “边陲之地疫病蔓延,如今那里已经成了三不管的匪窝了。”

  若非普通人在华容镇得不到安全保障,梁瑜他爹又怎么会把梁瑜推给他呢。

  掌柜的却说::

  “灾难总会过去的,华容镇还是华容镇。”

  慕临风笑道:

  “看来掌柜的对华容镇很熟悉呀。”

  掌柜摇头:

  “熟悉算不上,毕竟老夫未曾去过,但却听说过不少那里的能人和轶事。”

  慕临风闻言挑眉:

  “比如?”

  掌柜的捋了捋胡子:

  “比如华容镇世代卖药材的梁家,曾经皇室的药材多是梁家经手,梁家对外却没有显赫的功名,但在朝堂之上却进退自如,还有华容镇镖行名声响亮的镖师莫问天……”

  “据说莫问天曾经被天机阁几度招揽都不为所动,后来实在被骚扰得受不住,借着走镖的时候直接入京以,以一己之力打伤了天机阁前十席后回到华容镇潇洒度日。”

  说完笑着给愣住的慕临风倒茶:

  “慕公子可听说过这些趣事?”

  “……”

  慕临风愣愣的看着云淡风轻的老者,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摇头:

  “没有……师父从未同我说过这些……”

  莫问天是他师父,师父确实在镖师界名噪四方,可是他从来没有听师父说过关于天机阁的事情,更不知道师父那么厉害,比江湖上所传的更厉害……

  假如以他为例,师父便是一人上天机阁打伤了十个他甚至是比他厉害的人,还能潇洒离开没有被追杀,不被天机阁针对,这不仅仅是实力就能规避的。

  慕临风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自信的,虽然在以前的对练中他都没有赢过师父,但那是好多年前了,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实力应该跟师父差不多。

  然而听完老掌柜的话,才发现自己天真了些。

  “……”

  慕临风正欲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刚才去地窖的小厮端了一个黑色密封的平口陶罐上来。

  掌柜的把陶罐打开,又拿了个干净的茶杯将陶罐中散发着刺鼻味道的红褐色药水倒了半杯。

  完了之后把平安扣从穗子上摘下放入杯中浸泡在药水之下,稍许拿出一柄短刃递给慕临风道:

  “验证信物需要公子鲜血两滴。”

  慕临风不多问,点了头割破食指往那茶杯中滴了两滴血,之后将手指放于口中轻咬,目光紧盯杯中的玉扣。

  不用多久,掌柜的就将平安扣捞上来放在一面帕子上擦拭干净,只见那原本通体脂玉偏白的平安扣此时内里的纹路被染上了暗红。

  奇怪的药水浸入内部勾勒出一根荆棘枝蔓在整个圆形扣身绕了一圈,一只青鸟立在枝蔓上,模样精巧栩栩如生。

  青鸟立于荆棘是南诏皇室的标志,没有人敢随意拿来开玩笑,毕竟这是诛九族的罪名。

  慕临风看着殷红的荆棘和青鸟并不意外,毕竟在这之前已经得到了太多暗示,重夜跟他说的话甚至算是明示了,就差开口让他跪下认兄长了。

  而老掌柜的反应确有惊喜,但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老人家激动的起身,双手拿着平安扣走到慕临风面前深鞠一躬神色谦恭道:

  “草民云流参见公子。”

  “……”

  慕临风愣了一下接过平安扣搀扶了他一下:

  “云……掌柜无需多礼……”

  他喜欢别人对他客气,但不习惯别人对他行礼。

  云掌柜行了礼之后转身从一个墙壁暗格中拿出一个上锁的盒子,将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一封泛黄的书信拿出来递给慕临风:

  “这是给公子的。”

  说完重新入座,让一旁的小厮将那个瓶口陶罐和那半杯药水拿下楼去,重新倒了热茶对慕临风笑道:

  “公子有什么想问的但问无妨。”

  “额……”

  慕临风看了看手中的信,斟酌片刻,思来想去还是先问:

  “云掌柜跟云游先生是什么关系?”

  云掌柜:

  “云游先生是兄长,公子手里的信,便是家兄所托。”

  慕临风惊讶:

  “掌柜的今年高寿?”

  云掌柜答:

  “六十有五啦,家兄要在的话,今年便刚好七十了。”

  慕临风抓住了话中重点:

  “云游先生,去世了?”

  云掌柜点头:

  “去年冬去世的,公子慢了一步,有些事便只能老朽代劳了。”

  “这样啊……”

  去年冬也就是他们在墨城的时候,慕临风有点遗憾,沉吟片刻还是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

  “那对于我的身世,云掌柜可清楚?”

  按照这样算的话,当年给他取名字的时候,云游先生正值有实力又睿智沉稳的年纪。

  云掌柜盯着他手里的平安扣反问:

  “那公子对自己的身世又了解几分呢?您能找到这里,必定不是偶然的。”

  慕临风如实回答:

  “知道一些……要说这还真的算偶然,若非如此,我对自己的身世早已看淡了。”

  他对自己的身世重新感兴趣是因为重夜。

  说着把自己从重夜那里得到的信息以及自己打听到的线索如实相告。

  云掌柜品茶倾听,等他说完后目光如炬的看着他,给了一个他一直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的答案:

  “公子确为先帝血脉,姓氏则是随母姓。”

  “……”

  慕临风深呼一口气,再问:

  “确定么?”

  云掌柜严肃点头:

  “确定,老奴虽知道的不多,但唯独这个问题可以明确的告知公子,至于个中曲折就知之甚少了。”

  “……”

  慕临风心情复杂,最后无奈的轻笑:

  “多谢。”

  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一个交代。

  云掌柜又指了指平安扣上的纹路又说:

  “刚才那药水是以先帝和夫人的血液为引,用秘法熬制而成,这枚平安扣也是精工秘法雕琢打磨,光是药水不能浸入内里,还需公子血液才行,故能够确认公子身份。”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继续:

  “皇室中,但凡君主临幸过的女人,都会在事后滴血在一个特殊药罐里制成药液,为的就是预防公子这样的特殊情况发生。”

  虽然贵族和皇室礼教森严,但往往上位者却又多的是多情风流之辈,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没法为现实遮羞。

  不仅皇室,贵族家里通常都有一套家传验证血脉的方法,用途自然不用多说。

  慕临风不是不谙世事的少爷,一听就懂了,这就是滴血认亲差不多,但更严谨,深呼一口气又问:

  “我的母亲,何许人士?”

  云掌柜摇头:

  “老奴只能保证您的身份是真的,至于夫人的身份和其他事情都不清楚,兄长去世前也只是托付交代印证信物等待公子,以死为期,其余的没有多说,想来在给公子的信中有说明吧。”

  慕临风见状只能作罢,转而问:

  “那掌柜的和云游先生于这件事来说是什么身份呢?”

  云掌柜指着周围道:

  “老奴的身份如公子所见,看顾一个生意冷清的钱庄,不过这钱庄的存在就是为了等待公子,其余随缘……兄长的身份是先帝身边的一个近侍,早些年服侍过夫人,这些银票是家兄受嘱托交给莫大侠的。”

  慕临风了然:

  “原来如此……”

  近侍也就是太监,多数人在宫中所用都不是本名,在南诏,要成为近侍,需要很小就入宫净身。

  入宫成为近侍,其家人能得到一笔可观的钱财,但本人跟民间家族的情分也就此结束,改名换姓用化名,时间久了就不会引人多想了,更别说有帝君帮忙掩饰。

  难怪当初他让重夜帮忙查云游先生什么也查不到。

  云掌柜继续说:

  “当年,先帝找了个名头让家兄在众人眼中意外身故后,让他离开南诏前往寻找夫人并提供帮助,先帝并不确定夫人在离开时已经身怀六甲,故给了兄长信物以作防范。”

  “兄长找到了夫人,在完成把公子藏匿的秘密任务后回来复命,从此藏身市井,他原本以为莫大侠至少会在行动不便前把公子带回京城,没想到他想错了。”

  慕临风皱眉:

  “为什么云游先生当初不把我直接带回来?”

  其实这个问题,慕临风心里是有几分猜测的,果然,只见云掌柜摇头:

  “若是把您直接带回来便保不住您了,听说夫人上了天机阁的诛杀名单,哪怕是先帝,能做的也只是尽力而为,老奴不清楚内情,不敢妄言误导公子。”

  慕临风眉头紧蹙:

  “那云游先生完成任务了吗?他……有救下我母亲吗?”

  云掌柜看了他一会答道:

  “他没有说明,只说尊重夫人的选择,事关重大,秘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