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正亭看见沈蕴,心中有了底。

  下一刻,他拿枪指着沈蕴的手腕,态度强硬朝陆泽说道:“我要那份解药,不然就断了他的手。”

  有人喊道。

  “别冲动!”

  “放下枪,别冲动!”

  给了傅正亭解药,相当于失去一个牵制的筹码。

  周围的人都看向陆泽,等待他做选择。

  无论如何,沈蕴都会相信陆泽,他垂下眼沉默不言。

  陆泽视线掠过沈蕴,没有犹豫地从衣兜里拿出解药,朝傅正亭扔过去。

  傅正亭接过药,立即给自己注射。

  现在,主动权又掌握在他的手上了。

  他又提出第二个要求:“让你的人全都离开,你把枪扔掉。”

  这下大家心里都有些踌躇不定。

  陆泽点头应声道:“好,我把枪放下。”

  他弯下腰作势把枪扔到地上,千钧一发之际。

  “唔。”

  “嗯。”

  围住沈蕴的人全都闷哼倒下。

  是狙击手,沈蕴反应迅速立即逃跑。

  傅正亭立刻用枪指着他扳下扳指。

  “砰!”

  销烟弥散。

  傅正亭的手臂中了一枚子弹,陆泽拿着枪,给了周围的人一个眼神。

  局势反转。

  傅正亭见大势已去,他用另一只手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枪,抬起眉眼笑了笑:“老天爷,你还真是从来没有对我心软过啊。”

  幼年失去亲人,童年经历欺凌,再长大点失去爱人,朋友,想做的事做不成,一生荆棘坎坷,圆满从来就不属于他傅正亭。

  算了。

  远方的狙击手蓄势待发,对能在傅正亭有所动作之前阻止他胸有成竹,可是,他看见傅正亭把枪对准了自己。

  一阵风吹来,傅正亭好像又听见江念辞在说话了。

  “正亭,我等你。”

  那个雪夜非常寒冷。

  明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映照在皑皑的雪地上,松树挂着闪烁的小灯笼,食物的馨香从屋子里飘出来。

  “傅妈妈,我要吃饺子!”

  “好好好,等会儿林秋。”

  “傅妈妈,待会儿吃完我们可以放烟花吗?”

  “当然可以,但是要去外面哟。”

  “傅妈妈做的饭真好吃啊,我还想再要一碗米饭。”

  “妈,南瓜饼快熟了。”

  “傅离,你拿个盘子装一下。”

  傅正亭站在外面,搓了搓冻得没有知觉的手。

  “傅妈妈,为什么不让傅离的弟弟进来坐在一起吃饭呢?”

  “念辞,犯了错是要受惩罚的,不然下次还会再犯。”

  “可是,外面很冷。”

  “念辞,你去帮傅离夹南瓜饼好吗?”

  傅正亭低下头踢了踢堆积的雪,他已经习惯如常,并不觉得有多难受,只是肚子咕噜噜叫唤,让他不得不认清傅离的母亲又在为难他。

  他心里数起羊来,想转移一下注意力,这样就不会有饥饿感。

  有鞋落在雪上的沙沙声。

  傅正亭抬起头望向声源,江念辞给他比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此时的江念辞就像一只四肢不稳的小羊羔,手里拿着碗碟和木筷,小心翼翼行走在湿滑的雪地上。

  “嘘,我悄悄跑出来的,跟他们说我去洗手间了。”

  傅正亭估计江念辞说第一次说谎,神情还有点紧张。

  江念辞把碗递给他,小声说道:“你吃点东西,饱了才有力气罚站。”

  傅正亭接过碗,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要问的问题:“你为什么帮我?”

  江念辞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奇怪:“因为我们是同类,我们都是beta。”

  傅正亭吃了一口南瓜饼,听见这句话不知道想到什么,接着狼吞虎咽起来。

  江念辞有些着急:“你慢点吃,我没有拿水。”

  可能是饿狠了,傅正亭将碗里的东西一扫而光,最后他对江念辞说了一句谢谢。

  “没事。”江念辞摇摇头,开口说道:“我先回去了,不能待太久。”

  傅正亭闷声:“嗯。”

  哪知江念辞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又折回来认真说道:“这个世界不开心的事情太多了,但你不在乎就伤害不了你,希望你能快快长大,离开这个让你伤心的地方。”

  离开这个让你伤心的地方。

  念辞,你走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吗?

  傅正亭倒在地上,恍然觉得一切都已解脱。

  那些执念化成幻影,随风而去。

  远处明黄依旧,有沙沙的脚步声,他仰头望,江念辞眉眼如故,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对方朝他伸出手,带着几分笑。

  他伸手往空中虚晃一抓。

  再也没能睁开眼。

  沉默无声蔓延。

  “老大!”

  “老大!”

  林炽目眦欲裂,杨若将他控制住。

  事已至此,人是带不回去了,只剩一具尸体。

  陆泽抿起嘴角,收回视线看向沈蕴。

  沈蕴来到陆泽身旁,低声说了一句:“我同情他的遭遇,但我不同情他的做法,六年前英勇牺牲人的也算是得到安息了。”

  “嗯。”陆泽微不可见点头。

  傅正亭的人生是一场悲剧,映照了许多beta的现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存在推进了兰溪的进步。

  “杨若,收队。”

  .

  相聚不到一个小时,陆泽又双叒叕生闷气了。

  因为他看见了沈蕴脖子上的掐痕。

  沈蕴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当时只顾着让林炽生气,然后就可以见到傅正亭,没想那么多,不狠怎么诱敌。

  结果现在把人气到了。

  能怎么办?

  当然得哄。

  “脖子好像有点痛。”

  陆泽轻飘飘地扫他一眼,不说话,迈着步伐。

  沈蕴又问道:“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能去医院吗?”

  陆泽脚步慢了下来,还是不说话。

  沈蕴清楚地知道这就是有戏的意思,他上前握住陆泽的手,态度良好,自己对自己说道:“沈蕴,没有下次。”

  过了两秒。

  陆泽轻笑一声。

  笑完他紧紧回握沈蕴的手,神色有些复杂,仿佛这几天的提心吊胆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他也曾惧怕失去。

  沈蕴侧过头,心底一片柔软与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