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被献给敌国疯批太子后>第109章 唤他小名

辛钤屏退了无关之人,金碧辉煌的大厅霎时间空旷下来。

一时间,大厅中无人开口言语,落针可闻的安静。

辛钤与辛铭隔着一张赌桌面对面

这几乎是十几年来兄弟二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对坐谈话,竟有种说不出的绷弦欲断。

四人都没摘下面具。

两张镀金、两张黛青,似乎暗示着楚河汉界两边的不同阵营。

终究是有求于人的辛铭先开了口:“苏贵妃是你的人吧。”?

辛钤挑眉并未说话,默认下来。

苏贵妃效力于他几乎已经是朝堂后宫中公认的事实,辛钤也没想过隐瞒。

“宫中各处是你的眼线,想必你已经知道皇后身体如何了吧。”辛铭这话说得很冷静。

“皇后娘娘洪福齐天,自然吉人天相。”辛钤只回了一句客套的官话。

“呵呵,拜你所赐。”辛铭说的是辛钤的暗卫夜潜入宫掌掴皇后的事情,隐约听得出怒意,但终究是压下去,“你我也不用卖关子,谈个交易吧。”

听到此处,燕泽玉凝目思忖了半刻,却仍旧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让辛铭放下身段主动来找辛钤这个从前与他争抢太子之位,如今与他夺取至尊之顶的人。

辛钤拨弄着桌面上三颗玉质的骰子,轻慢道:“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辛铭安静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的,“你让苏氏……叫可汗去母后宫中用一次晚膳吧。”

辛铭的母后便是当朝的皇后,可汗去皇后宫中竟然还需要苏贵妃叫。

但的确如此。

时至今日,辛钤已经叫苏贵妃停了药,但长达一年的毒素包裹,可汗的身体乃至精神都已被腐蚀殆尽。

暴虐癫狂的性子致使他再听不进旁人的话,唯有体香特别的苏贵妃的话……

宠妾灭妻的事情若是放到别的朝代,大臣们弹劾的奏章怕是都要堆满御案了,但辛萨如今……

刚登基时,可汗脾气比起现在温和得多,当时还有许多大臣们打着绵延皇室子嗣的旗号上书弹劾苏贵妃专宠,想趁机将自家女儿塞进可汗后宫,以求得枕边风的效果。

起初可汗并未多言,也没理会这些奏折。

日积月累,几月之后,可汗的性子愈发喜怒无常,瞧着书案上每日一遍的对苏贵妃的弹劾折子,突然就发怒,处置掉好几个朝中大臣。

不是简简单单的问责辞官,而是玄武门前当着百官群臣之面受五十杖责,是家族百年之内不得有青年才俊入仕为官。

不为伤身,是为诛心。

此举一出,朝中众臣瞬间噤若寒蝉。

第二日,御台桌案上一本有关苏贵妃的折子也无,之前那些言辞激烈、恳切得仿佛快要急晕过去的大臣们全都闭了嘴。

自此,苏贵妃专宠的情况一直维持到现在,可汗几乎每晚都腻在苏氏寝宫,就连祖制上:每月初一十五应与皇后行周公之礼的规矩都不再遵守。

可疑惑的是,苏贵妃一年多以来一直没有孩子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便是生子传代。

苏贵妃有宠无子且身在皇室,可谓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

但可汗非但不曾责罚,还在朝堂中说出‘太子已经能独当一面,子嗣的事情不必着急’诸如此类的话语。

足以见得苏贵妃盛宠的架势。

皇后本就不受宠,前几日又因为星象栽赃的事情败露,得了可汗厌弃。

原本病气的身体急火攻心之下,已是不大好了。

所以,辛铭才会拉下面子找到辛钤头上。

说什么请可汗去皇后寝宫用膳,都是表面好听的话,实则……怕是阴阳两隔前地最后一面吧。

想明白其中关系后,燕泽玉蹙眉看了眼赌桌对面的辛铭。

他原本暗忖了许多对方找来的目的,唯独没料到……

为权利斗争多年的辛铭,居然会为了满足皇后的临终心愿求到辛钤头上。

毕竟太子与二皇子之间不可调节的关系已经深入人心,此举的确出人意料。

“你的筹码呢?交易总要拿出些诚意来。”辛钤的表情隐没在面具之下,晦暗幽深。

辛铭抬眼,道:“苏贵妃的身世,以及她受你指示,毒害可汗的证据。”

狭长的眸子骤然压低,辛钤指腹捻过骰子的棱角,一时间没有开口。

空气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撕扯,紧绷得叫人窒息。

燕泽玉的心脏也微微沉了几分。

辛钤如此缜密谨慎的性子,如何会叫这种关键证据轻易流于他人之手。

辛铭口中的证据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假的,只是想以此诈人;

其二:真的,辛铭花费大力气找来的有机会扳倒辛钤的证据,却为了让皇后见可汗最后一面而主动拿出来交换。

后者听上去太不可思议,燕泽玉不相信这证据会是真的。

但当辛铭说出‘骊山’二字时,他看见辛钤拨弄白玉骰子的指尖猛然顿住一瞬。

这一瞬极短极快,可在场众人都不是善茬。

辛铭身体往后靠了靠,姿势看上去比先前放松不少,似是心中已有定夺,男人玩顺势而言:

“当年可汗扩张领土的第一场战役便是收骊山,我记得……当时骊山上上下下皆死于屠戮,可汗唯独因为大公主早夭而心软放跑了两个年幼女孩儿。”

“苏贵妃便是其中之一罢?”

辛铭没接这个话茬,指尖轻轻一推,手中的骰子在桌面翻滚数圈后晃悠悠停下。

六颗朱砂红点的最大面赫然翻在顶上。

“你希望可汗何时去咸福宫用膳?”辛钤淡淡询问。

这是应下对方的交易了。

“越早越好,明晚吧。”

辛铭临别前打量了这座辛钤名下的金碧辉煌的五显阁一番。

视线回圜,转而停留在他和辛钤身上,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似是言语未尽。

但最后仍旧是一言不发,领着云忌离开。

辛铭的突然造访是始料未及的,原本两人计划好去逛夜市的行程也耽搁了。

摘了面具,他们从五显阁的后门出去。

月华隐没于乌云之下,天幕撕扯着黑暗,笼罩得愈发彻底。

已是三更天,熙攘热闹的夜市街道已经逐渐冷清下来,稀稀拉拉还有几个摊贩没收摊,摊位支着几盏幽暗的灯。

他瞧出辛钤寡淡表情下隐藏的不愉,思忖半刻,主动牵上对方的手。

温凉的。

他像每晚为对方暖手一样,握住揉了揉。

即便不去看,他也对辛钤掌中薄茧的位置了然于心。

辛钤总爱用这些粗糙的茧子来蹭他的脸、他的胸口,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

涔凉的手逐渐被他暖得温热这其实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抿出一个浅淡的笑,他在辛钤手背上点了点,待男人回眸看他时,道:

“这比交易对我们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亏损,甚至还赚了。再说了……辛铭手中的证据不也交易给我们了?”他以为辛钤是在为辛铭抓住了证据而心烦。

男人定定看了他几眼,叹气,道:“没心没肺的小东西,脑袋瓜还得再练练。”

额头被辛钤不轻不重地点了下。

“真以为辛铭手里有能拿捏我的证据?”

“难道……”

“他不过是查到几年前可汗放走两个女孩儿的事情罢了,就算苏贵妃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如今前来复仇……他没有证据能证明苏贵妃受我指使。”

“朝中虽默认苏贵妃是我的人,我也没遮掩,但其中证据……他找不到的。”

“再说了,两周前苏氏已停了药,就算一切败露,巫医也只能查出可汗体内残留毒素,而揪不出凶手。”

“为什么揪不出凶手?”按理说,苏贵妃整日与可汗在一起,她的嫌疑最大,没有理由揪不出啊?

辛钤在少年鬓角处拂过,并未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燕泽玉是多年后回忆起这段往事才骤然发觉缘由

就算事情败露,苏贵妃也能不被可汗疑心的条件竟是以她的身体为代价的。

那能让人心智紊乱、气血流失的毒药是她每日亲口喂进可汗身体里的。

她身体内的毒素比起可汗体内,只多不少,只是她每日服用与此种毒药相抗的另一种药,才得以灵台清明不似可汗那般癫狂。

没人会怀疑一个同样中毒,甚至中毒更深,体内毒素种类更多的人。

这桩事情最终只会被归结为后宫争斗有妃嫔不满苏贵妃专宠而心生妒忌,给贵妃娘娘下毒却害得可汗也身染毒素。

这件事情直到苏贵妃去世,燕泽玉才知晓。

每一次跟那可汗唇齿交缠、颠鸾倒凤……

毒素看不见也摸不着,她却仿佛能感受到毒素一点点钻进可汗身体里、啃食血肉的模样。

几欲作呕却也令人欢欣若狂。

恨意是长满霉菌的皮肉下仍旧猩红鼓动的血液,昼夜不停,维持着她最后的生命。

大仇得报那晚,她没再吃压制毒性的药。

重物砸在地面的巨大声响惊醒许多守夜打瞌睡的奴仆,他们纷纷聚集。

第二日,太妃娘娘,也就是从前的贵妃娘娘薨逝的消息传遍皇宫。

随消息一同传递的还有那晚的情状

都说从前的贵妃娘娘也染上了先可汗的癔症,暴怒无常,嘴里不停咒骂先可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最后自个儿跑上城楼摔死了。

一袭火红的衣裙,飘飘洒洒却又惊心动魄,地蓦砸在地上。

血液渗透在层叠红裙中并不明显,乍一眼还以为是微醺美人醉倒长街,美得叫人心醉神往。

不过这时的燕泽玉并不知知晓苏贵妃以自己的身体为引,下毒报仇的事情。

辛钤也无意在此提及,绕开话题,拉着小家伙沿夜市的长街漫步。

喧闹之后的夜市街道格外安静些,偶尔还有一些行人也都是提着东西往外,打算回家的模样。

辛钤似乎在寻找什么,在各个摊位打量着,寻找无果后,男人带他走到一个正在收摊的小贩面前。

支起的小摊儿上摆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竹条编制,薄纸粘糊的花灯,是磕碰之后的残次品,这才无人问津、被留到了最后。

燕泽玉仔细瞧了几眼,依稀看得出原本是做的兔子模样。

“客官!最后两个兔子灯呢,可爱又亮堂!提着回家也能照路呢!一起买的话,我给两位客官便宜些!”

辛钤看向他,似是询问。

小贩儿见此情形,也瞧向他,眼底满是期待。

燕泽玉犹豫了半晌,最终将那两个并不可爱、瑕疵得有点丑陋的兔子灯提起。

刚想付钱,却发现自己压根没带碎银子出来。

他在宫里生活惯了,哪里会记得带银子。

局促刹那间涌上心头,燕泽玉下意识抬眼去找辛钤。

却见对方已经从钱袋里取了一锭银子放到那支起的木桌上。

“哎!这位爷!这么大的银子我怎么找得开呀!”一锭银子都足够他们一家五口一个月的开销了。

“不用找。”

说罢,男人揽过他,径直离开。

烛光透过兔子灯笼外薄薄一层纸,晃悠悠地照在两人身上和石板路上。

燕泽玉分了其中稍微不那么丑的一个给辛钤。

见四下无人,他垫脚,轻轻在男人下巴落了一个吻。

“怎么还是不高兴啊?”空出来的手抚过男人微蹙的眉头。

辛钤看着他,点漆似的眼眸中跃动着微微摇曳的烛光,却仍旧晦暗。

他看了看手中的歪歪扭扭的兔子灯,低缓道:

“本以为处理完五显阁的事情再带你逛夜市也还来得及。”

一句话没头没尾的,偏偏燕泽玉听懂了。

他不由得失笑,“就因为没赶上夜市?”

“本来想给你买糖葫芦的。”辛钤声线压得很低,难得叫燕泽玉听出些委屈的感觉。

但燕泽玉的注意力并未落到辛钤口中的‘糖葫芦’上,反倒是这种难得的语气让他更有兴趣些。

心中暗自发笑,却不敢在面上表露,燕泽玉仍旧是担忧的神色。

上前一步,环住男人劲瘦的腰,安慰道:“原来刚才你在找卖糖葫芦的小贩?那我们下次再偷偷出宫买糖葫芦吃吧。”

话音未落,男人将他拉进了长街旁边的一条昏暗小巷。

没等燕泽玉有所反应,辛钤低头在他唇瓣上落下一个吻。

蜻蜓点水似的,而后才逐渐加重。

舔舐、研磨……

换气的间隙,他听到辛钤喃喃似的低语,念的是他的小名。

“小玉。”似乎包含着许多晦暗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辛钤:老婆老婆,你不记得那年大明湖畔被你投喂的小流浪狗了吗(可怜、委屈、眼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