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缘无故被骂了一遭的贺上风并没有生气, 只是皱了皱眉,随后便让简矜宁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把体温计递给了对方。

  “量下。”

  事关身体状态, 简矜宁没有拒绝, 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坐,接过体温计, 琢磨了一番后直接往腋窝里一夹, 动作极其潦草, 夹没夹稳也不知道。

  贺上风看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可又不能开口说他来帮对方调整位置,因为知晓那样说小少爷一定会炸毛。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微叹一口气, 起身寻来了吹风机, 走到沙发后面,按住了沙发上蠢蠢欲动的某人, 道:

  “你别动, 小心夹不稳, 我给你吹头发。”

  简矜宁一听,老实了。虽说心里又在腹诽贺上风这个老谋深算的心机男再一次猜到了他的想法, 却也只是哼哼唧唧了一番,口嫌体正直的接受了对方的服务。

  吹风机呜呜的响起,一只大手摸上了他的头发。

  发丝被温柔牵拉, 温热的手指在发丝间穿行,带动的触感酥酥麻麻, 从头皮处传来, 令简矜宁不禁眯了眯眼睛。

  外面的雨声更大了, 打在窗户上劈里啪啦的, 伴着耳畔时刻不停的吹风机的嗡鸣声,混在一处,令人的感知也跟着模糊。简矜宁一面眯着眸感受头皮的微痒,一面心里乱乱的,不由自主的想,这个场景好像出现过。似乎上一次他被贺上风带到出租屋里,对方也是像这样温柔体贴的给他吹头发......

  想着想着,思维又偏向了主角光环上面。

  简矜宁腹诽,对方的主角光环明明是用作打脸的,为主角提供爽感,怎么现在发展成了这样用来挽留他了?

  又是下雨又是发烧的,说巧合那也太巧了吧,还是说他简矜宁就是这么倒霉?

  简矜宁很不想承认是他在自作多情,可目前来说发生的一切还真是赶巧,令他怎么想都想不通,除非归结到贺上风是天选之子顺风顺水要啥有啥,而他这个炮灰就潦草的多了,很容易被影响。

  正想着,耳畔吹风机的声音一停,随即是一道微冷清冽的男声:“差不多了,体温计可以取出来了。”

  简矜宁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夹着体温计,忙拿出来对着灯光看。

  一看,38度。

  正正好好,已经算是高烧了。

  他不由纳闷,从淋雨到现在才不到一小时,他就已经烧成这样了?他现在也没感觉到哪里比较难受啊,头不晕眼不花的。

  简矜宁现在还活蹦乱跳着,疑心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忙要再拿体温计对着看一看。结果他一愣神的工夫,手里的体温计就已经到了贺上风的手里,对方看了之后一双眉迅速蹙起,看了简矜宁一眼,一言不发的起身走了。

  “哎哎你干嘛去,给我再看看,是不是眼花了?”简矜宁迅速拉住男人衣角。

  贺上风无奈回头,却没给,伸手探了一探青年的脸颊,指腹微不可察的一蹭,低眸道:“没眼花,烧起来了。我去给你拿药,你别乱跑了,小心等会儿难受。”

  他还是很担心如今洗完澡换完衣服一身清爽的小少爷不顾身体,拎把伞就要趁他不备蹿走。

  闻言简矜宁撇撇嘴:“外边下那么大雨,我往哪跑啊......”

  “小心眼......”

  贺上风没反驳,微弯了下眼,去找药。

  半晌后拿着退烧药和一杯重新倒好的温水回来了。

  “还算幸运,这里有常备药。”

  简矜宁没和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从贺上风掌心里接过药和温水,很豪放的吞掉了,末了一抹唇。听清男人的话后他挑挑眉,好奇问道:“常备药,你以前经常发烧?”

  贺上风摇摇头:“不是。”

  “这边是我为了打工方面租住的房子,出门在外,家里总得备点药。”见小少爷实在好奇,贺上风就解释了两句。

  顿了一顿,他抬眸见小少爷听的认真,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便牵了牵唇角,继续道:“印象里也生过几次病,不过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没有时间去医院,所以家里边退烧药感冒药备的比较齐全。”

  简矜宁喝水的动作一顿,嗓音也微妙起来。

  “......你生病了,都是自己熬过去的?”

  贺上风一听就知道简矜宁误会了什么,可也没拆穿,而是顺着对方的思路略一垂眼,狭长灰眸微微敛着,透出几分落寞。

  他低低“嗯”了一声。

  简矜宁一听,边小口啜着温水边附和过去:“那你还挺坚强的......”

  他又被勾起剧情里一切未发生之前主角在贺家时的惨样了。

  原以为被当工具人天天打工钱全上交就已经够惨的了,没想到没有最惨只有最惨,听对方这口吻,想必带病打工都是常事,而且爹不疼娘不爱的没一个人知晓,生病了就窝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吃药睡下。

  莫名的幻视一只受伤了躲角落里默默舔舐伤口的流浪犬。

  简矜宁心里生出了点异样感,走神又回神后冷不丁的和贺上风眼神对上,他不自在的偏开眼,小声嘀咕了两句:“看什么,我这不是夸你呢吗......”

  贺上风轻笑了一声,伸手按住了简矜宁想要把水杯丢一边去的动作:“没什么。水是热的,好好喝完,对身体好。”

  简矜宁哼了一声,还算听话,老老实实干完了一杯水。

  也不知是感知迟钝,还是大半年没有生过病身体没反应过来,一连过了半小时,简矜宁都没有特别明显的发烧的感觉。依旧是翘着腿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玩的高兴,若不是脸颊红的不太正常,看上去就像是健健康康的一个普通人。

  直到他因为水喝多了想上厕所。

  上完洗手再一抬头,简矜宁眩晕了下,差点没看清镜子里自己的形象。

  这一晕好像连锁反应一样,种种反应都跟着上来了。

  简矜宁先是感觉头晕,好像有搅拌机在里面疯狂搅拌似的,让他的感知都跟着模糊了不少;再然后是身体发虚,有一种体测跑三千米完事后又疯狂引体向上的迷幻感,感觉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最后发烧带来的不正常的烧灼感也跟着出现了,令简矜宁觉得脸颊热热的,洗完手把还湿着的手往脸上一贴,很爽。

  这次发烧种种反应都不太对劲,简矜宁有点慌,出了卫生间门时还差点一头磕到门上,被路过的贺上风眼疾手快的拿手挡了,才避免简矜宁发烧还头上顶着大包的惨事。

  “怎么莽莽撞撞的。”贺上风皱眉,忍不住口吻重了一点,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眼简矜宁的额头,发现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简矜宁这回终于是体会到了发烧的实感,既觉得踏实,又觉得难受不舒服。

  闻言哼哼唧唧的一头栽贺上风怀里,闭着眼睛,再开口时,声音已经低了下去,尾音绵绵软软的,有点不易察觉的撒娇感:“贺上风,我难受。”

  “你的药到底管不管用啊,为什么我没吃之前好好的,吃了之后就变得这么难受了?”

  贺上风温香软玉突然抱个满怀,对方还在他的脖颈间蹭来蹭去,像是在找舒服姿势的样子,身子不由得一僵。还没来得及欣喜小少爷主动投怀送抱,就已经被这句话打散,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眉宇间染着担忧。

  “哪有这么快的。”他嗓音温和,捻了捻指尖,很烫。“应该是药效开始起作用了,所以你会感到不舒服。”

  “去休息睡一觉吧,这样应该会好点。”

  简矜宁哼哼唧唧的,脸颊很烫,让他迫切的想找点凉快的地方贴着。

  贺上风怀里就是个很不错的去处,对方气质冷,看起来也冷冷淡淡的,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块大冰块,能降温的那种,让简矜宁下意识的就贴了过去,脸颊贴着对方的脖子,舒服的喟叹一声。

  然而还没舒服多久,他就觉得整体一晕,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打横抱起来了。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简矜宁睁圆了眼睛,有些懵。

  “送你去床上躺会儿。”贺上风实在没想到小少爷生病了也能这么闹腾,在他怀里动来动去。他怕人从他怀里掉出去,手臂收紧了一点,从简矜宁腿弯穿过去的那只手还警告性地拍了下简矜宁的屁股。“老实点。”

  简矜宁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被搁到床上时炸毛般的一骨碌坐起来,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涨红了脸。

  “你、你流氓!”

  他竟然,竟然打自己屁股!

  简矜宁难以置信。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脸颊的热意,到底是发烧烧出来的,还是羞出来的。

  只是显然此刻的身体硬件不支持简矜宁生那么大的气,没一会儿他就软软的躺了下去,继续哼哼唧唧。烧的迷糊了都不忘刺两句贺上风:“你真狗,真的,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发烧,你还打我屁股,臭流氓......”

  贺上风抿唇听小少爷哼哼唧唧念叨着,冷淡的俊脸上没有怒气,反而划过一抹温柔,无奈地去寻毛巾湿水给对方物理降温。

  外面的雨下的愈来愈大,哪怕是关着窗户,都有轰隆隆的雨声传过来。暴雨不停歇,阴云笼罩,明明是白天,天色暗沉的却像是傍晚,混着潮气,令人打心底的不舒服。

  简矜宁刚开始还能强撑着玩手机,后来实在头晕,手机都没意思了,只能闭着眼躺着,额头上还顶着贺上风弄来的湿毛巾。

  额发被撩上去,露出的眉眼秾艳漂亮,只是目前却拢着一层病气。

  贺上风看的心疼,手指拂过简矜宁眉眼,试探温度。

  还没试出什么来,手就被人一巴掌拍掉了,简矜宁耷拉着眉眼虚弱的开口,语气含着一股子强撑出来的凶劲:“又想做什么?!”

  那表情,就跟他要趁人之危似的。

  贺上风还没来得及解释,手机就响起来了,来电显示是施女士。贺上风有点诧异,看了床上的简矜宁一眼,却也没避开人,直接就接了,电话那头传出施若云的声音,有点担心:“小风啊,你现在是不是在外头?宁宁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你们俩一大清早的就没人了,我猜是一起出去了......刚才给宁宁打电话他没接,现在外面下那么大雨,你们没事吧,需不需要派人去接你们回来?”

  施女士一口气把问题都抛出来,贺上风安静听完一一回道:“是,我和他都在外面,现在没事,在我以前租的房子里......”

  他顿了顿,看了眼简矜宁,犹疑着要不要把对方发烧了这件事说出去。

  简矜宁知晓贺上风的迟疑,闻言半支起身子,警告性的瞪了回去。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不许说。

  简矜宁已经摸到了自己手机,刚才迷糊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按到了静音键,导致施若云来电话他没能发现。

  于是只能气鼓鼓的听着对方和施女士说话。

  他也怕自己一开口暴露虚弱的声音,惹得施女士担心。

  贺上风见此就顺着简矜宁心意含糊了过去,没说简矜宁现在身体不舒服,只说两人在外面玩。

  施若云的声音又传过来:“这样啊,那没事了,妈妈就是看你们俩突然没个人影,外头又突然下那么大雨,有点担心而已......”

  贺上风没话了,敛着眉眼安静听那头施若云温柔的说话。

  简矜宁见此,总觉得不对味,大概是生病脾气也大,没好气的伸腿轻轻踢了踢贺上风的小腿,凑过去压着声音开口:“你那是什么态度啊,妈在关心我们!你就不能喊两句妈过去顺便也关心下?收一收你的冰块脸!”

  贺上风又被凶了,颇为无奈的看了简矜宁一眼。

  他素来性子冷淡,在贺家待了这么多年也没怎么体味到亲情,久而久之对谁也都冷冷淡淡的。就算是找到了亲生父母被认回到了简家,他也还是秉承着自己一贯的做法。

  如今突然叫他表露温情,贺上风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

  他禁不住紧了紧握住电话的手。

  简矜宁催促:“快说啊,你刚才不是还挺能嘚啵嘚啵吗,摸我屁股的时候也没见你扭捏啊,呵,虚伪的男人!”

  贺上风听得额间青筋一阵乱跳,深吸一口气,最终对着手机喊了一声妈。

  “......妈,我和宁宁没事,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外面雨很大,你和......爸小心点,不要淋到生病了......”

  一句话,贺上风说的很艰难。

  明显淡然的嗓音都艰涩起来。

  然而对面的施若云却是很受用,闻言颇有点惊喜:“哎呀妈知道了,谢谢小风。”

  简矜宁听了也还算满意,见状缓缓的又躺平在了床上。

  电话没说几句就挂了,看起来施若云那边有事情要忙,贺上风把手机放到一边,室内又恢复了沉静。

  看见床上安静躺着的人,贺上风心里划过一丝异样,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觉得心脏好似被谁拿羽毛轻轻刮了一下,痒意泛了上来,狭长灰眸攫住床上的人,定定的。

  他忍不住靠近,再靠近,目光盯着对方明艳的脸庞,嗓音冷沉好听,带着股磁性:“你刚才,说谁虚伪?”

  简矜宁压根没察觉气氛不知不觉已经变的暧昧了点。

  闻言懒懒一撩眼皮,因为高烧眼尾还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红意,看上去更勾人了。

  他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贺上风的俊脸,忽地一伸手把人的脸推到了一边,一开口,什么氛围都没有了:“你是不是淋雨了还没洗澡?脏死了快去洗,别离我这么近。”

  语气里的嫌弃显而易见。

  贺上风一顿,灰眸里的缱绻温情散了个大半,闻言木然的从床边起身,去了浴室。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