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的维修通常分为航线维修和定期维修。

  航线维修一般都是飞机航前、航后, 机务人员会对飞机进行简单的检查和补给,有点类似要上高速的汽车,司机通常会检查油箱储备以及机油情况等。

  而定期维修其实也有点类似汽车的保养, 飞机的维修也是根据航飞时间分为ABCD四种不同等级的维修,这种排序顾名思义就是由简到繁的维修检查。

  今天在机场等待维修的是一架737,这是它的第一次D检。

  D检是四种检查中最全面的维修检查,通常都是飞机航飞时间达到五六年才会有一次深度的D检,相当于汽车一两年的大保养。但和汽车保养不同的是, 飞机的这种维修检查不单单是更换一些零件,而是需要把整架飞机拆成数以万计的零部件,再对每一个零部件进行维修检查,这不仅需要极强的专业性以及耐性, 也十分费时费力,通常都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一架飞机的D检,可谓是一项大工程。

  这也是怀年之前提前用电脑CG模拟将737全部分解拆开的原因。

  此刻他和陈工正在腹舱进行简单检查,初检过后, 这架737才会被正式推入维修站进行全面分解。

  大怀年两轮的陈工对此很有经验,光他经手的D检已经不下二十架,包括不同型号的客机、私人飞机, 以及部分军/用/战/机。

  怀年虽然在这个行业也算有些年岁,不过他还是第一次经手D检, 这和他以前擅长的短时间内找出问题在哪里不同,这次是要在看似没问题的环境里找问题, 当然,也有可能是没有任何问题。

  他很虚心求教, 陈工完全没有一副傲娇模样, 他平时看着谦虚得就像个普通的临近退休的小老头, 和怀年说话也是乐呵呵。

  从早上过来到现在下午四点多,花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两人才完成初检完开始往回走,陈工那颗八卦的心有点挡不住:“昨天在门口那位就是你对象啊?”

  怀年没什么可掩饰的:“严格来说还不算对象,正在相互了解中。”

  陈工愣了下。

  怀年笑起来:“别这么古板,又不是你们年轻的时候,非要结了婚才入洞房,现在流行试婚。”

  陈工被小辈说得老脸一红,咳嗽两声:“我跟我老婆也是自由恋爱了,我也不古板!不过,你那对象看着还行,个高颜正,和你倒是挺配。”

  怀年抑制不住笑意:“您还是有眼光的。”

  “和我年轻的时候有的一拼。”陈工不谈工作就不那么正经了。

  怀年笑而不语。

  “对了,他做什么的?你俩怎么认识的?”大约是怀年对陈工的八卦没什么抵触,他一颗八卦的心得到了完美释放,瞬间“老父亲”感上头,“和你一样也是学霸吧?毕竟好学生都喜欢和好学生混在一起。他哪个大学毕业的啊?你俩不会是同学吧?”

  陈工一连串的问题,怀年起初还回了句覃舒妄开了个酒吧,后来就顿住了。

  这些简单的问题,怀年居然说不出答案。

  他从来没问过覃舒妄这些最基本的信息,为什么没问呢?

  是觉得不重要吗?

  但他明明很喜欢覃舒妄,应该是很想了解那个人的吧。

  这种仿佛在刻意避开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周遭空气宛若瞬间被抽去不少,稀薄得令怀年有些轻微缺氧,眼前的光影都有些虚晃。

  陈工没听到回答,蹙眉道:“你不会一点都不了解对方吧?那可不成我和你说……”

  “这不是正在了解吗。”怀年抬手揉了揉有些不适的胸口,快步走到了前面,“先出去吧,感觉腹舱有点闷。”

  陈工出了腹舱就和航空公司的负责人聊了几句,告诉他初检完成,让他把人飞机开进维修仓,他们明天会派维修人员过来开始对飞机进行分解。

  他转身见怀年手搭在舷梯扶手上,垂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怀工。”他大步过去。

  怀年抬头时极快将之前在腹舱内微不可闻的诡异情绪掩住,他轻笑道:“交代好了?那现在回总部?”

  陈工却搓搓手道:“我还不走,有个老伙计在机场工作,我这就打算自行下班了,和他约好了晚上一起吃,你也一起吧。”

  “我就不打扰你们老友叙旧了。”怀年从容拒绝,笑道,“我也有约。”

  陈工恍然大悟:“哦哦,那就互不打扰了。”但他很快想起来,“可你没车啊,你怎么走?”

  怀年道:“打车就行了,很方便。”

  作别陈工,怀年顺着到达的出口一路往外走,正好有一个航班到达,通道瞬间挤满了人,说话声也是此起彼伏。

  怀年有些轻微耳鸣,不知道为什么,从腹舱出来后他有些心绪不宁。

  他为什么没问过覃舒妄那些事呢?

  一想到这,他的心脏就莫名狂跳,他按着胸口做了两个深呼吸,摸出手机想给覃舒妄打电话。

  有人匆匆自后面小跑过来,怀年刚拿出手机就被人撞到了手臂。

  手机“啪”地摔在了地上。

  那头忙回头:“对不起对不起!”他捡起手机递给怀年,在看清面前的人时,他脸上露出惊喜,“怀年?”

  怀年与来人对视,一时间没想起来,就觉得挺眼熟。

  “我程宇啊,不记得了?”

  “哦,程宇,好久不见了。”对方自报家门怀年才想起来,这是他在北城的同事,陈宇是个质检员。

  “真的好久不见了,手机,给。”程宇还了手机,拍了拍怀年的肩膀,“你不是去UASB了吗?当时好多人都羡慕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会也是从北城飞过来的吧?我们居然在同一架飞机上?”

  “不是,我刚从维修区那边过来。”怀年简短道,“我从UASB回来了,两年前。”

  程宇很是意外:“为什么啊?留在UASB不好吧?那里能接触到全世界最重大的案件啊,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呢。”

  怀年没多说:“你呢,还在那边吗?”

  “哦,对啊,这次来参加大学室友的婚礼。”

  “你还有室友在海州啊,那挺好的。”

  话题渐渐叉开。

  “我们好久不见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程宇很是热情,“反正婚礼在明天,今晚也没什么事,我正好听听你在UASB的趣事。”

  “你们今晚不用聚会?”

  程宇道:“嗐,聚不聚无所谓,我经常过来海州玩的,和他是室友里面关系最铁的。”

  怀年有些犹豫要不要拒绝。

  程宇突然“啊”了声:“你看我,光顾着和你聊天了,我行李忘拿了!你等我下,我先去把行李拿回来。”

  程宇扭头就跑。

  怀年没来得及叫住他,他拿出手机翻了翻,换号码后,他好像丢了不少号码,也可能是当时导入的时候出了问题,其中就包括他从前在北城那些同事的号码,不过他当时去了国外,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眼下也只能等程宇出来了,或者可以改天再约。

  怀年径直穿过到达处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他没能给覃舒妄打电话的缘故,刚才和程宇聊天的一路,他看着程宇脑子里就晃出覃舒妄的脸。

  怀年缓步走到前面的等候区,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心跳略快,这种不舒服怀年也说不上来,他略弯腰,手肘撑在膝盖上,低头慢慢练习深呼吸。

  就这么坐了不知道多久,怀年脑中不断响起徐煜原之前给他催眠时,他曾因为心律失常休克的事,越是想他就越是紧张,他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

  正想着,周简的电话呼入。

  “今天不是简单的初检吗?你和陈工还没结束?”周简大约是听到了这边的语音播放,“你们还在机场?”

  “哦,结束了。”怀年撑着直起身,“周总有指示?”

  周简微噎:“我没什么指示,单纯问一下,你们是要自行下班了?”

  “陈工是这么想的,我本来是要回总部的。”正说着,怀年见程宇拖着箱子出来,看见他就面带微笑跑来,“我在机场碰到了以前北城的同事,先不和你说了。”

  怀年收线站起来。

  程宇笑道:“等我跑回去,行李正好开始吐,和你聊了一路还省了我等待的时间,今天真的运气太好了,怀年!”

  -

  那边,周简看着“通话结束”四个字,又猛地反应过来。

  怀年遇到了北城的同事?!

  别是两个人一聊直接把柏知言聊翻车了!

  他着急忙慌打过去。

  -

  怀年正打算和程宇去出租车通道。

  “你今晚有约没事,那就明晚。”程宇很是豁达。

  周简又打过来。

  怀年隔着屏幕都能听出他火急火燎:“怀工,我这有急事,你得马上回总部来。”

  怀年下意识问了句:“什么事?”

  “不方便说,赶紧回来。”

  “哦,行。”怀年抬头跟程宇解释一句。

  程宇说:“没事,我一会和你一起在你公司下车,我再打车走,正好我们路上也能聊聊,不然一个人挺无聊。”

  怀年笑:“行。”

  周简:“……”

  “你们要聊什么?”

  怀年微愣了下:“叙叙旧,能聊什么?”

  周简还不挂电话:“你不怕覃舒妄吃醋?”

  怀年失笑:“周总,我怎么不知道覃舒妄什么时候还把你给收买了?”

  边上的程宇诧异看了怀年一眼。

  周简在那头难得的不依不饶:“不同路就不能分开打车?你俩是什么亲密关系,非要一起?”

  虽然程宇听不到周简的话,但怀年还是觉得有点失礼,下意识侧过身:“你今天怎么了?谁惹你了?”

  周简急得想骂人:“我心情不好,你别挂电话,就这么和我聊着!”

  怀年微微撑大眼睛:“你怎么还耍脾气啊?不会是因为我昨晚没回家,叫胖子独守空房你心疼了吧?”

  周简咬牙:“是!”

  怀年好笑哄他:“我今晚一定回家,一会好好给你和胖子赔罪,行不行?先这样,我晾着人不太好,挂了啊。”

  “哎,你等……”

  嘟嘟——

  怀年有些不好意思,也没说周简是他上司的事,直接说:“刚是我发小,他今天可能有点小情绪。”

  “没事没事。”程宇观察着怀年,笑着道,“我刚想起来你为什么会来海州了。”

  怀年握着手机抬头:“嗯?我为什么来海州?”

  “跟我还打哑谜。”程宇冲怀年挤眉弄眼,“怪不得你要放弃UASB那边的工作,都是为了你男朋友吧?”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