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

闻京扭头望着陈若离开的冷硬背影, 过了会,又去看站时舒身后不作声的方安虞。

场面来得突然,现下又有些凝固, 他摸不清状况, 又问了句:“怎么了?”

方安虞没有转头,仿佛陈若的出现和离开与他毫无关系。

他背身站着, 注视酒店外空茫茫的一片。夜色和低温将视野变得狭窄又浑浊, 呼吸的热度在眼前泛起,白花花的,半遮半掩着他同样淡漠的面容。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模糊不清又无处可避。

唯一清晰的是手肘上残留的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察觉他要躲开,陈若立即紧握住他,用力挣开的瞬间,痛得眼泪差点冒出来。

气温越来越低, 风都被静止。

雾气浓重, 在半空停滞, 四面八方围拢来的霓虹灯光被团团包裹,好像深海浮游的生物。

原曦也朝方安虞看了看, 等视线移到立他身侧、直瞪着陈若离开方向的时舒, 她立马笑出了声。

真的喝多了。加上气温低, 时舒的脸越来越红,雪白肌肤好像胭脂瓷釉,朦胧雪色里, 灵动又艳丽。瞳仁却曜石般炯炯有神,看样子, 脑子是清醒的, 就是有点控制不住动作幅度。细微的眨眼, 时舒醉晕晕地做起来, 好像中途多了一道机关,乌黑眼睫缓慢掀动,又乖又呆,神情里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天真和执拗。

梁径简直爱不释手。

他站他面前,双手捧住时舒红通通的面颊,将他转过来、面对自己,然后凑近仔细打量,好像在研究什么格外稀罕的事,神情专注得旁若无人。

瞧着瞧着,梁径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眉眼舒展,年少的影子倏地重叠,俊朗又英挺。

他爱他无意流露的天真无邪、执拗气势,爱到无法自拔。

只是时舒还想去盯陈若,那股子猛冲上头的警惕劲没缓过来,他不耐烦地抬手拍了拍梁径手腕,脑袋等不及要转回去。

“干嘛啊......松唔”

梁径怎么可能允许。

原曦瞧了眼接吻的情侣,好笑,对闻京说:“我们回去吧。”

闻京有点嫌弃地移开眼:“快走快走”说着,拽了下走神的方安虞。

方安虞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一只手很慢地揉着手肘。

过了会,他跟在闻京身后离开。

嘴唇被攫住,时舒瞪着梁径,晕乎乎的脑袋有点反应,又好像没有,抵在梁径胸前的手推了两下,没推动。

雪雾弥漫。

不知哪里的风从背后刮来,冲破冷凝的空气,周遭一下变得寒冷。

梁径把人往怀里按,低头距离很近地凝视时舒瞧他的眼神慢半拍:前一刻的气恼夹杂这一刻的羞涩,有点无措,又有点机灵,总之,无比令人心动。

“醉了?”梁径笑着啄吻,“是不是?”

时舒抿了抿嘴唇,仰头望着梁径不说话。

嘴唇分开,湿润温暖的唇瓣立即尝到冷风的滋味,他忍不住往梁径唇边凑,紧挨着梁径热烫的呼吸,好几秒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紧挨着,好像刚开始认人的雏鸟。

梁径最受不了他这副乖样。仿佛一种暗示,暗示他可以对他做任何事而这正中他骨子里恶劣到极点的掌控欲。

愈加凶猛的吻袭来。

梁径捧起他的脸,吻得更深,舌尖贪婪地探取,好似吞食。

时舒被他亲得痛,眼角湿漉漉。

“梁径......”痛觉带来一丝清醒。

梁径松开他,注视他的眸色陡然平静,他伸手揽过时舒肩,步伐急促。时舒几乎被推着、半抱半搂着往前走。

房间门刚打开就被怼墙上亲。

借着走道的灯光,梁径看清时舒脸上迷蒙又无辜的神色。

酒精让他脑子转不过来,两只手从背后攀上梁径肩膀,见梁径目光冷静地注视他极其冷静,冷静到和刚才恶狠狠亲他的好像是两个人。

时舒不解:“怎么啦?”

他对他永远是依赖大于一切、先于一切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时舒所有的天真无邪、无忧无虑都是梁径一手养成的。

大脑开始断片。

前一刻因为陈若出现的警报唰地熄灭、被丢到角落,这会脑子在梁径异常温和的注视下慢慢升腾起另一股熟悉的警惕感

时舒皱了皱眉:“又要咬我是不是!”

只有他和梁径彼此知道这个“咬”具体是什么意思。

梁径被他语气里的委屈和不知如何是好逗笑,垂下头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抱紧时舒,低头埋进时舒肩窝,很用力很用力地吸了口气,好像垂涎已久的恶徒,骤然面对了唾手可得的一切,心理层面早就翻江倒海,面上却依旧漫不经心是生物的本能,最原始的、始于不能打草惊蛇的本能。

房门缓慢关闭,锁扣自动落下,“咔嚓”一声,眼前瞬间黑暗。

不一会,响起衣料摩擦的声,时舒的呜咽夹杂其中。他被梁径托抱起来,抱到床上。时舒坐在梁径身上和他接了会吻,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等视线适应黑暗,时舒发现确实不对,他光溜溜的,而梁径还整整齐齐。

他不是很喜欢这样,即使喝醉了,他也不喜欢这种对比强烈的羞耻感。他从小就有点要面子,丢了面子会让他哭出来。

但很快,他就不得不接受第二波不喜欢其实与其说不喜欢,不如说受不了,他根本受不了。梁径施加在他身上的惊涛骇浪,他中途会倾覆好几次,就像小船一次次被掀翻,毫无还手之力,弄到最后只剩副骨架,丁点汁沫都会被吃尽。

梁径开始衣冠笔挺地享用。他抱着那些恶劣的、粗鄙的、不堪的想法,耐心等待着难得的时机。眼下,千载难逢,梁径技术纯熟地诱哄喝多的时舒分开双腿,自己抱住膝弯。梁径沉迷地往下嗅着,好像逡巡领地的猛兽,然后在最关键的地方捕获极致可口的猎物,大口吞咽。

午夜下起大雪。闻京嘴里说的暴风雪确实提前了。如果暴雪在清晨时分停歇,那将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冰雪世界。只是此刻,风声浩大。这家酒店建造年代不远,随着气温急剧下跌,室内温度低了些许。

迷迷糊糊感到冷的时候,时舒发现自己泡在温热的水里。梁径的吻在他耳侧流连。

“醒了?”

时舒闭着眼睛点头,眉间微蹙,感觉四肢软得不像话。微烫的水包裹住身体,疲累雀跃的神经被一寸寸安抚,惬意又舒适,但又有点酸疼。梁径被他刚睡醒、不知今夕何夕的表情弄得好笑,他凑近时舒耳边:“下次不能让你喝酒了。”

做到一半睡过去,呼呼大睡,也没谁了。梁径拿他没办法,只能先抱他去洗。不过这话说出来,他自己也只当玩笑。毕竟前有兔子尾巴,后有无所欲为,他不知餍足,怎么可能没有下次。

某种程度,梁径对待时舒更像“守株待兔”。诸如此类的事情上,有些事出现得越不经意、越稀奇,他就越兴奋。当然,他甘愿为此付出时间。

“啊?”酒精被消耗一波,时舒回了点神。

一些事慢慢清晰。

寒冷的圣诞集市、不好吃的当地菜、嘈杂纷乱的小酒馆,角落里打视频的原曦、说个不停的闻京,还有突然出现的陈若

“方安虞呢?”

时舒揉了揉眼睛,仰头往梁径颈窝挨,想找个舒适的角度睡,酒意渐消,他越来越困。

梁径垂眸注视他,拇指轻轻揉了揉时舒眼角,“一点半了,你说呢。”

时舒闭上眼,瞧着下秒就要睡的样子:“哦。”

但是他没能好好睡,擦干净被梁径抱上床。很快,梁径就从后面抵了进来。时舒侧躺着,双眼迷蒙,望着厚重的窗帘,眼前一晃一晃的。他不是很明白梁径这么好的兴致到底哪来的。但他今天也确实很高兴。

五人组时隔两年一起出游,每个人身上都有了些变化。可发小的情谊依旧,光是坐在一起聊天,就已经令人感到亲切与怀念。

四肢的疲惫和酸疼被热水冲刷掉,只是这样从后面进来比平常弄得更深,所幸梁径的力道还算克制也许是之前填了些许胃口。一刻钟下来,时舒觉得还是很舒服的。在这个临近波罗的海的寒冷国度,他被梁径抱在怀里不停亲吻、细致抚摸,外面漫天大雪,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处于一种延缓却极致的愉悦里。

梁径的喘息在身后渐渐平复,过了会,他下床倒水。时舒面朝窗帘还有些失神。等梁径回来,他被喂了一口水的时候,时舒注视梁径餍足后有些懒洋洋的眼神,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件事。

一件很细微却也重大的事。

这件事最开始出现在梁旭调侃似的话语里。只是那时他困于梁径车祸造成的心理阴影,没来得及好好想。现下,也许是酒馆那会闻京提到了梁旭,也可能是今晚的氛围实在好,好到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件无比令人向往的事。

他眨了眨眼,仰头瞧着目光温柔的梁径,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想和我结婚啊?”

几乎是立刻,梁径眼神就变了。

他盯着不像是醉了的时舒但也不是特别清醒的时舒,慢慢在床边蹲下。

这回,换他仰头注视坐床上的时舒。

“咳......”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绷住他的脑子,一时间,梁径甚至不能很好地找到自己的声音。

他紧张得手心都开始出汗他不知道时舒是怎么知道的。明明酒馆那会谁都没说。即使是有间谍嫌疑的方安虞也不可能。到了酒店他就被陈若抓住,之后被闻京带走,他和时舒都没说过话。

梁径罕见磕巴:“是的话......会怎么样?”

这就是两人长久以来沟通问题的一次突出表现。

照常理,如果梁径之前没那么多“打算”,那么当时舒问出这句在时舒自己看来一时兴起的话,他肯定会顺着回:“是”,或者“想”。但是,他之前的打算和筹谋太多了。他想先瞒着他,等到了地方再说。更深一层的,是他替时舒顾虑的一些问题:年龄上是不是太早,且没有任何一个长辈在场而他又不想时舒过多地去考虑这些事。

因为他早就迫不及待。

所以,为了减少时舒考虑的时间,梁径在这件事上筹谋了一场“顺其自然”。

但正如他们从小到大的关系。梁径固然多一份不动声色、深谋远虑,而且随着年龄增长,城府与心机也愈深。但时舒的机敏与聪慧,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与之对上,也许是歪打正着,也可能就是日积月累的了解。

不过眼下确实误打误撞。

时舒想了想,有点害羞:“会不会太早了?”

梁径心下:啧。

但他面上波澜不惊:“嗯。”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害羞的时舒。

过了会,这个问题似乎已经过去了,时舒看着快要睡着。

梁径想了想,谨慎地问:“时舒,你怎么知道我要和你结婚?”

这是一个破绽。明明时舒刚才问的是“想”。到他这,直接就是“要”。

但时舒吃了喝酒加高强度做.爱的亏,脑子始终迷糊。

时舒:“梁旭和我说的。他说,你和他说,你要和我结婚。”

不动脑子的后果就是这样:自己被绕进去,“想”也变成“要”。

梁径:“......”

这一刻,梁旭比小时候打时舒还要惨,已经不是“死了”的问题了,是值得下一次地狱。

梁径想起那件几乎快要湮没在记忆里的和梁旭在酒店打交道的经历。

他没再说什么。

又过了会,睡梦里,时舒翻了个身,他半梦半醒,凑梁径耳边如果他再往下听听,就会听到梁径还没缓过来的剧烈心跳。

但他只是迷迷糊糊地想起来问:“你真的想和我结婚啊?”

梁径垂眼看他,喉结微动:“嗯。”

时舒:“哦。”

瞧着,似乎是梦话。

但是,又过了几秒

时舒:“有多想啊?”

他有点得意,似乎是真的梦到了的那种得意。

梁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瞪着他,十分无语。

很快,他就听到这个家伙彻底沉睡的呼吸声。

注视片刻,梁径无奈:“很想。”

过了会,他亲了亲时舒额角,低声:“真的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