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吗?”此话对于心知肚明的三人来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陆致想起覃铭之前打来的那通电话, 哪怕放到现在他也想不通覃铭当时有勇气打电话给他的立场是什么,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他不想跟人起冲突, 也就顺着沈临川的话道:“有印象。”

沈临川仿佛一瞬间读懂了陆致脸上的复杂, 他冲覃铭一笑,但笑里藏刀:“你怎么过来了?”

其实这话问得没道理,画展报名面向所有人,覃铭能得到消息,就有权利过来。覃铭自然不会跟沈临川正面顶起来,他假装没听出话中意思,笑了一声说:“公司官微发了宣传视频,我看到还以为是公司活动呢, 就赶快报了名, 原来是学弟的画展,学弟深藏不露啊,长得一表人才, 还这么会画画。”

话题来到陆致身上, 他抬眼盯着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的覃铭道:“学长也是,当年大小考试总能斩获第二名,我们都很佩服。”

这年级第一就在二人旁边,覃铭一时不能判断这话究竟是褒是贬,不过在沈临川面前对陆致展现善意准没错,上回他给陆致打电话,沈临川知道以后已经毫不留情地敲打过他, 沈临川这人原则性太强, 他以前就领教过, 所以能不惹就最好不惹。

但覃铭不死心, 因为他在公司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沈临川跟陆致的婚姻好像出了点问题,但是这回沈临川却大张旗鼓地帮陆致办画展,而陆致也像没事人一样、好好站在他身边,这不禁令覃铭感到疑惑,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传得太夸张了,”覃铭道,“你也很优秀啊,不过我好像忽然忘记了,你高考完念的是哪所大学?”

最后的问题似乎居心不良,沈临川不想因为覃铭再跟陆致生出嫌隙了,他替陆致答道:“你在国外待久了,对国内院校可能不是很清楚,他师从国画大师尚文先生。”

沈临川似笑非笑:“周末不好好在家休息,还有时间出来看展,看来你们技术部最近并不像表面说的那么繁忙。”

这个帽子扣下来,覃铭脸上有点挂不住,不过他很快笑道:“你不也一样吗?频繁出差,三天两头在外面跑,大小会议缠身,还不是特意抽出如此宝贵的时间做与你利益无关的事情?”

利益无关?陆致听完挑了挑眉,他猜测是不是覃铭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什么,要不然以他的双商,不至于当着沈临川的面说今天这些话。

沈临川轻笑一声,眼神虽不至于轻蔑,但也绝对算不上友善,他说:“陆致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没结婚,可能还无法理解人与人之间的这种关系。”

覃铭脸色难看。难道他听说的消息真是错的?他不禁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陆致,陆致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朝他望来,带着一丝疑问,但眼神透亮、一派坦荡。

覃铭不甘心,陆致再怎么看都比自己的条件差远了,沈临川跟陆致结婚的时候,陆致还在念大学,可以说一无所有,沈临川看上对方什么了?看上他年轻?还是长得好看?

沈临川从来不是肤浅的人,他知道。高中追求沈临川的人还少吗?也不乏长得极好看的人,但沈临川都不理会,而是选择跟他在一起。覃铭记得跟沈临川在一起的第一天,冷静下来之后,他问沈临川为什么选他,沈临川当时想了想说:“因为你跟我一样聪明。”

但是陆致看起来并不聪明,或者说完全无法跟沈临川的聪明相提并论。

陆致还不知道自己被覃铭贴上了漂亮笨蛋的标签,他不觉得自己笨,只是可能比不过眼前二位男士而已。

“也是,”半晌,覃铭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或许是我在国外见过的婚姻关系都相对自由、彼此独立,我以为国内也这样呢。”

陆致听出来覃铭是在讽刺他办个画展还要靠沈临川,他忍不住开口回击道:“这就是你对沈临川还抱有非分之想的原因吗?尽管他结了婚,但是真爱无价,你想做他的蓝颜知己啊?不用这么麻烦……”

说着,陆致将沈临川往前一推,他说:“我很open的,你要用就凭本事拿去用。”

沈临川被陆致推了个猝不及防,听到他的话,更是诧异地睁大眼睛,他紧接着皱起眉,不过可不敢对着陆致,而是冷淡地扫了覃铭一眼,转过脸就对着陆致换上笑容,他退回原来的位置,对陆致说:“燃燃,别乱开玩笑。”

陆致望着覃铭耸耸肩:“你看,是他自己不愿意,可不是我不给啊,你想要的自由,那我给不了咯。”

覃铭被陆致阴阳怪气的话气个够呛,他脸上强撑起笑容:“学弟太会开玩笑了,时间不早了,我进展厅看看,你们忙。”

说完,覃铭对沈临川一点头,转身在入口处验明证件,大步走进展厅。

覃铭走后,沈临川微微低眉,对着陆致露出一个有几分埋怨但不忍责怪的眼神。陆致奇怪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沈临川问:“你真愿意跟别人分享我?”

陆致说:“什么分享不分享,我现在自己都不想用你。”

“那我可以理解为……你刚刚只是故意那么说的吗?”

“随便你怎么理解。”

陆致说着便转身走向展厅门口,沈临川紧跟其后,他追问:“没生气吧?”

陆致斜觑他一眼:“我生什么气?”

“开放入场资格的时候,我没想那么多。”

“我也没说什么呀。”

“你是没说什么,但你的表情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陆致忽然站定,他对沈临川道:“现在这种局面是你一手造成的,不管你当初是冲覃铭的才能还是想跟他旧情复燃,他进了你公司,你又找不到理由把人辞退,那他就会经常出现在你身边。好在我如今跟你也没太大关系,其实你可以大胆一点嘛,你条件这么优秀,又有这么多人惦记,完全可以不顾道德享受齐人之福啊。”

“燃燃,”沈临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你现在讽刺我越来越顺口了。”

陆致道:“你要是心里有那样的想法,那我的话就不是讽刺而是祝福。”

“什么祝福?”沈临川跟他并肩走,“你别祝福我了,那算哪门子的祝福?我不愿意跟别人在一起,你到现在还没看清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陆致嘴快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是,我以前确实许多事做得不对,那现在呢?”沈临川边走边看他,“我还做了什么惹你不满意了吗?”

“你已经认为自己做得够好了,挑不出任何毛病了?”

“我自己想不出来,燃燃你说吧。”

两人步子很慢,从一幅幅画面前经过,覃铭跟他们擦肩而过,但他们谁都没有发现。覃铭步子一顿,慢慢回过头。

他们俩的声音虽然已经刻意压低了,但他还是很轻易地从沈临川的话语跟神情里读出了宠溺。过去他和沈临川在一起的时候,沈临川对他也很好,可时间久远,他几乎已经记不清了。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跟沈临川的婚后生活,他念高中时性子安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沉闷,所以从不敢想得这么温馨。互相斗嘴?让沈临川为他鞍前马后?覃铭在最受宠爱的时候都不敢奢求这些。

为什么陆致什么都没做就能拥有沈临川的一切?

陆致有所感应,他转过身回头一望,冲覃铭点了下头,而沈临川自始至终没有朝他看来。

画展持续两天,第二天上午,周晋跟解青才结伴赶来为陆致撑场面,他们俩主要不为欣赏,是来蹭饭的。反正现在沈临川正对陆致大献殷勤,他们不蹭白不蹭。

到了下午,他们被沈临川安排在街对面的酒店休息,到了晚上直接参加小型庆功宴,小到只有他们四个人参加,但东西跟排场一点都不少。

沈临川将晚宴布置在家里的游艇上,提前让人做了精致的海鲜大餐和漂亮蛋糕。要是再在游艇上铺满鲜花,就跟求婚现场差不多了。

陆致是第一次见沈家的游艇。

他带着好奇四处转,旁边的周晋跟解青时不时发出惊叹,两个真性情的人显得他见识广阔、非常镇定。

沈临川就慢慢跟在他们身后,看他们像解锁任务一样进行探索。

陆致此时忽然回过头,冲他招招手。

沈临川立即探头过去。

陆致说:“你别说,你家还真挺有钱的。”

沈临川强调:“我也很有钱,考虑一下?”

陆致拍拍自己口袋,道:“我如今也不是缺钱的人,金钱可诱惑不了我。”

沈临川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

“是吗?”

“是。”

“展开说说。”

“我在想,自己还有什么别人没有的东西能吸引你呢?”

陆致听完还真想了想,然后他果断摇摇头:“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