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 陆致被沈临川夺命连环CALL,好消息,因为这天晚上周晋跟解青喝高了一直称兄道弟, 一个比一个嗓门儿大, 陆致脑子一直嗡嗡响,压根儿没听到手机震动。

沈临川一共打了六通电话,不知道这个数字有没有讲究,可能做生意的觉得“6”这个数字吉利吧。

陆致不想回电话。打这么多电话打不通,也不发一条消息说明究竟是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微信发不了那还可以短信联系嘛,看来也没什么要紧事。

于是陆致继续毫无心理负担地听周晋跟解青推推搡搡地侃天侃地。

解青正说道:“……当时我们学校搞了个机器人大赛,沈临川也报名参加了, 他一学金融的竟然敢去搞这个, 我就觉得这人好牛逼。后来他获了奖,代表学校参加省里比赛,轻轻松松就拿了个一等奖回来, 让我们一众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此之后沈临川在学生会里说一我们不敢说二, 后来他就成了学生会主席,真正的老大。”

周晋这时扫了眼一旁的陆致,对解青说:“正开心的时候,咱们不谈扫兴的人。”

陆致忽然回神,他脸上挂着笑说:“没事,说呗,刚才他还给我打电话呢。”

陆致今晚没喝酒, 但脸蛋不知道是被热气还是酒气熏染得通红,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流光溢彩, 再被火锅上的热气一衬, 等于原地又加了个美貌滤镜,直接把对面某个人看呆了。

“哎哎,你愣什么呢?!”周晋拿胳膊肘捅了捅解青。

解青顿时不满地捅回去,瞪周晋的时候死死皱着眉,再将视线落到陆致身上时却飞快换了个好脸色,他问陆致:“沈临川给你打电话干什么?他闲的?”

“我没接到,谁知道呢?”陆致耸了耸肩。

解青琢磨了一下,立即如临大敌:“不会是找你复合的吧?!今儿不是他生日吗?”

陆致见解青忽然如此激动都愣了一下,他说:“是,但肯定不是。”

解青听懂了,他松了口气:“我觉得也不能够,没见过自己过生日当天会低声下气求人的。”

低声下气?陆致想了想,沈临川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对他低声下气过。这段日子给他发消息、打电话,他统统不回,这已经是沈临川在他这里受过的最差待遇。

就算这样,沈临川也没有表现得特别气急败坏,没有去他爸妈那里告状,也没有找过来给他难堪,沈临川的反应平平淡淡,看来他很能适应良好。

而此时的沈临川正站在走廊尽头,快把手里的手机捏碎了。他一直认为陆致这段日子以来只是在跟他闹脾气,陆致以前也曾跟他闹过,只不过没有这次严重,但等他闹够了自己就会回来的,没想到这次陆致玩儿这么大,居然一声不吭就将他的微信删掉,电话也不接。

沈临川紧跟着仔细回想了一下,自从陆致从他那里搬走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陆致的声音、收到过他的消息,甚至在他发觉自己被删除好友之前,陆致就没有发过朋友圈,这很不正常,因为陆致爱分享,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会发到朋友圈跟大家评论区热情聊天。

现在一想,极有可能不是陆致没有发状态,而是将他屏蔽在外了。

他将覃铭招进来没有提前跟陆致打声招呼的确是他不占理,但跟陆致摊牌以后,这件事真的就那么令他难以接受?非要闹到离婚的地步?还一走就是半个多月,连电话都不回。

陆致喜欢他喜欢了十年,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放下就能放下?

等等……陆致之所以态度这么坚决,是不是因为陆致爱上别人了?所以着急跟他撇清关系?沈临川脑海里闪过陆致和周晋从他那里搬东西时的情景,想起陆致数落周晋“晚上睡觉踢被子”,他可不会关心他朋友睡觉踢不踢被子。

难不成陆致跟周晋的关系真的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临川。”

一道声音猝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临川回过身,覃铭站在距离他极有分寸的位置。

“出来打电话啊?”覃铭笑着问。

“嗯。”

覃铭靠近了一些,追问道:“怎么也不见你带他来公司?我总听同事们聊起他,但一直没见过本尊,还挺好奇的。”

沈临川从来没听底下员工们讨论陆致,或许是顾忌他在场?

“他跟你长得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没什么可看的。”沈临川说着点了根烟,他推开窗通风,冷风一瞬间呼啸着灌入走廊,覃铭的身体被吹得一个趔趄,紧跟着打了个哆嗦,又搓了搓手。

沈临川扫了他一眼,又将窗户关上了。他语气淡淡:“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弱不禁风?”

覃铭笑了笑,反驳说:“也没有很弱不禁风吧,我当年可是报名参加过五千米长跑的人。”

沈临川回想了一下,顿时笑了一声:“是,然后一整个星期没办法正常走路,还是我叮嘱你室友跟你暂时换了上下铺。”

沈临川手上的烟没再抽,但也没掐,覃铭笑着笑着忽然问:“他平时没有管你抽烟的事情吗?”

“管,”沈临川道,“他爱干净,我抽烟喝酒他都管,但是我不听。”

走廊上静了静,又响起覃铭的声音:“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我可以知道吗?”

跟陆致是如何开始的,沈临川认为对谁都没必要讲真话,于是避重就轻地道:“他跟我们念的是同一所高中,但要低两届,你不认识他?”

“原来如此,”覃铭技巧性地说,“我不认识,那时候心里只想着如何考更高的分数压你一头,也没心思去认识别人。隔壁班的男生我都未必全认识,更何况当时高一的教学楼距离我们好远,没有接触的机会。”

沈临川对“没有接触的机会”这件事没有多解释,他这时终于舍得将他手里的烟掐掉,他说:“你当年要是跟我们一样参加了高考,说不定能有这个机会。”

覃铭眼中顿时流露出几分痛苦,他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我爸妈当年忽然安排我出国的事情,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怪我?”

“你别多想,我没怪过你,”沈临川神色坦荡地说,“人往高处走天经地义,你看你现在回国之后身价何止翻倍。只要前途一片光明,那就是正确的选择。”

“正确的选择?”覃铭低声重复,他眉头紧锁,沉吟片刻问道,“也包括像现在这样失去你吗?”

沈临川的目光很沉,先是落在他拧成“川”字的眉头,再往下几寸直视他的眼睛。

“覃铭,”沈临川郑重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当年你的家人作出让你出国读书的决定时,我们早就不在一起了。”

覃铭神情一顿,紧跟着很轻地笑了一下,他开玩笑似的说:“但最起码还有机会吧?你能选择一个我听都不曾听过的人,如果我一直待在国内,跟你结婚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我?”

沈临州冷静地看着他,忽然问了句话:“你觉得解数学题目中的分区间讨论题,最重要的是什么?”

覃铭的思路一时没跟上:“是什么?”

“是你假设的区间要在定义域内,”沈临川道,“你父母不可能不送你出国读书,你也不会不听从他们安排,所以你现在假设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会如何,这样的讨论根本没有意义。”

覃铭神色一僵,插在口袋里的手一瞬间攥紧了。

远在画室喝酒的陆致忽然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他喃喃道:“有人骂我?”

周晋迷迷糊糊听到这么一句,随手抄起酒瓶子就要出去跟人干架,他大喊一声:“谁骂你?!”

“没人骂我,你听错了。”陆致赶紧把他手心的酒瓶抽走,随手往地上一丢,空酒瓶在地毯上滚了几圈到了墙边。

解青也喝大了,他感觉自己不太高兴,于是问陆致:“你们俩关系一直这么铁啊?沈临川不吃醋?”

沈临川脑子一直清醒得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吃他的醋?陆致摇头道:“没有,他没提过。”

解青忍不住哼笑一声,又点评一句:“闷骚。”说罢他径直往后一躺,闭上眼睛睡着了。

陆致一看这架势,赶紧在周晋胳膊上用力掐了几把,催促他起来:“你先别睡啊,快跟我把这一头抬到沙发上去。”

“好嘞。”周晋动作很配合,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就是另外一头。

他们俩连拖带拽地将解青抬到沙发上。

周晋这时又是醉又是困,摸了摸旁边沙发的手感挺软,他跟陆致道了声晚安,自觉地在沙发上躺好。

陆致也没跟他客气,抱了两条毯子过来,一人盖一条。

房间里就一张床,不过倒是挺宽敞,他脱掉线衣裤子,直接摆了个大字占住整张床,按住被子舒服睡去。

第二天零点零一分。

陆致放在床边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有条短信进来。

[沈临川:……]

清晨,陆致在满屋子酒气中睁开眼,他摸过手机一看,发现有未读短信,第一反应是运营商又用他没有拉黑过的号码半夜发广告骚扰人,点开看到内容,第一眼还当是短信内容被屏蔽了点不开,他还有点困,神志不太清醒地在那个标点符号上面戳了几下。

见没什么反应,他眼睛往上一瞟,过了两秒才认出“沈临川”几个大字,心情顿时跟手底下戳的标点符号一模一样。

什么意思啊?沈临川干嘛呢?手机中病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