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甲方爸爸提前打了款,也不影响陆致出图询问爸爸的意见。他设计了两个版本任甲方挑选,一个是山化为鹿形,祥云笼住山顶,一个是鹿立于山间,雾一般的云将鹿的身形半露半遮。

他内心更倾向于第一个版本,按照往常经验,甲方爸爸们会毫无例外地选择他心中的备选,可这次的甲方不一样,他竟然一眼看中第一款。

[岫:第一个吧,记得发邮箱。]

陆致通常不会跟客户闲聊无关话题,交易就终止于交易,不谈论其他,至多是询问修图或退单原因,但这种情况太少见,这还是陆致第一回 问了别的话。

[陆致:能冒昧问一下您为什么选择第一款吗?]

[岫:因为鹿比较大。]

陆致:“……”好、好的,他没想到是这样简单粗暴的理由,不过也可以理解,许多人就讲究一个醒目,至于设计人在意的协调、美观问题,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

不管怎么样,第一单就这么愉快轻松地交单了。

陆致伸了个懒腰,一身轻松地跑去洗澡,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他听到玄关处的解锁声,于是立马套了件衣服走出来。

沈临川刚进家门,正在低头换鞋。

“怎么回来这么晚?”陆致顶着一头湿发快步迎上去,一边帮他挂外套一边关心道,“今天喝了很多酒吗?”陆致观察他的脸色,脸不红、眼神清明,鼻子动了动,酒味不重可是掺杂着烟味,因为刚洗过澡,这种味道对他而言格外呛鼻。

微小的皱眉的表情引来沈临川的注意,沈临川随手捞了条毛巾往陆致头上一盖:“先把头发擦干净。”

陆致擦着头发看他,还在等他回答。

沈临川说:“吃饭的时候遇到个熟人,多聊了几句。”

“哦,”陆致心里一咯噔,假装随意地应一声,指着浴室说,“你去洗澡吧,水温正好。”

沈临川点点头要往主卧走,忽然又折回来问:“设计完了?”

“发给甲方了,对方很满意。”

沈临川随口问他:“赚了多少?”

陆致找来手机,又冲他招了招手,沈临川凑过来,看见陆致打开了网上银行,陆致指着余额对沈临川说:“看。”

沈临川挑眉:“一笔就赚了这么多?”

陆致的手指默默往后移动几位,解释说:“是这个零头。”

“不错。”

陆致不知道这句“不错”有几分真几分假。婚前他们做过财产公证,陆致那才真正知晓沈临川的身家,当时差点惊掉下巴。别说是他今天赚的钱,就是他卡里的存款对于沈临川来说都不够塞牙缝的。

沈临川去洗澡了,客厅里瞬间只剩陆致一人。

陆致站在原地沉思半晌,快步走到玄关衣架处,他重新拎起沈临川的外套闻了闻,除了烟草跟酒精的味道,还有一股陌生的香水味。陆致并不想细究沈临川跟谁见了面,只是听到“熟人”这词就忍不住心里敏感,但转眼一想,认识沈临川这么多年,再怎么样也不该怀疑他的品格跟道德水准,于是又装作什么也没干,在客厅陪Angel玩儿。

沈临川洗完澡、吹好头发出来,走到一人一狗跟前,Angel没有向往常一样眨眼投向他的怀抱,而是先斜觑他一眼,窝在陆致腿上待了会儿,才忽然跳下沙发。但也只是让一身狗毛拂过沈临川的裤腿,然后大摇大摆地去自己的狗狗乐园玩耍去了。

沈临川心里觉得奇怪,目光不由追随着Angel的身影,盯着那边快乐奔跑的身影看了会儿,他转过头问陆致:“你跟Angel说我坏话了?”

陆致一愣,然后笑骂:“你有毛病啊,我跟它说话它能听懂吗?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了?”

沈临川还真认真回想了一下,然后道:“没有吧,应该是你在家陪它的时间比我多起来了,所以它现在跟你亲。”

“你还在意这个呢?这不是我们俩养的狗吗?Angel跟谁亲不都一样?”

“是一样。”

陆致感觉沈临川似乎还有话要说,等了等,也没等出半个字。他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于是扔开抱枕起身,一边活动胳膊一边朝卧室走:“睡觉去咯。”

沈临川应酬一晚,人估计有点累,陆致躺下不久,沈临川就跟着上了床。陆致侧躺着没睁眼,听到关灯的声响,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在熟悉的环境中,陆致入睡很快,再睁眼时房间一片漆黑,他下意识转过身,想往沈临川身边靠,伸手一摸却摸了个空。

沈临川不在床上,陆致睁着一只眼睛坐了起来,他使劲儿搓了搓脸,下床去找人。家里地暖很足,他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也不会冷,浴室没人,他又去阳台找。

沈临川披了件外套站在阳台上,耳边有亮光,看样子是在跟人打电话。陆致又想起沈临川提到的“熟人”,否则无法解释沈临川要半夜躲起来接电话的行径。

值得沈临川这么做的熟人,陆致只能想到一个人。

不可能吧?他找人打听过覃铭,听说他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陆致就算不了解沈临川的内心,但这么多年没跟覃铭联系,这点他是确定的。

那么电话那头的人会是谁?

沈临川又在外面结识别的人了吗?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打完电话?

打完了然后呢?沈临川再回来抱着他睡觉?想一想,陆致都觉得遍体生寒。

就在这时,沈临川忽然挂掉电话回了头,两人的视线直直撞上,陆致不躲不避,立在原地隔着玻璃看着他。

“怎么忽然醒了?”沈临川拉开阳台的门走进来,将身上的外套披到陆致身上。

陆致尽量语气随意地问他:“跟谁打电话啊?”

沈临川说:“一个客户。”

“这么晚了,有什么紧急的事非要现在打?”

沈临川推着他往卧室走,一边说:“他认为有些棘手,你别管了,让他自己解决去吧。”

陆致转过身来,冲他伸出一只手。

沈临川问:“什么?”

“我想看看你的手机。”

陆致只差明说要检查他到底跟谁打电话,沈临川却二话不说就把手机放到他掌心,落到手中,对于陆致来说却成了烫手山芋,如果查了有事,那他们俩就完了,如果查了没事,就说明他对沈临川缺乏信任,这会造成他们之间的嫌隙。

陆致在迟疑,沈临川直接就着这个姿势解了锁。他主动调出通话记录,最新的一条来电是国内的号码,被沈临川备注了“陈江”。

沈临川解释说:“这就是一个比较挑剔的客户,我怕影响你休息才去阳台接电话,如果你心里还有疑问,我每通电话都有录音,可以调出来,你想听就听。”

陆致心里松了一口气,继而变为愧疚,他扬起脸冲沈临川说:“对不起,是我想多了,我不该怀疑你。”

沈临川拿回手机,轻轻抱了抱他:“你现在怎么这么容易被吵醒?”

“不是被吵醒的,我转了个身想抱……”陆致忽然一顿。

沈临川接话:“想抱我但是没抱到?”

“嗯。”

重新躺回床上,沈临川侧身抱住他,陆致却直往外躲,沈临川不解地问:“怎么了?又不让抱了?”

陆致诚实地说:“你身上有点凉。”

陆致一直在被窝里,身上暖烘烘的,对比之下沈临川的皮肤是挺冰人的,沈临川笑了一声,慢慢把人松开了。

陆致忽然觉得这样不好,好像他跟沈临川特别不能同甘共苦一样,于是又贴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一下。陆致尝到一点烟草味,他咂咂嘴说:“你抽烟了?”

沈临川说:“抽了一根。”

陆致抓起他的两只手抱进怀里:“怪不得手这么凉,给你暖暖。”

沈临川有些不习惯,他下意识挣了一下:“也不用对我这么好。”

“没关系,很快就暖好了。”陆致不想承认是因为愧疚,陆致人很瘦,又不爱锻炼,因此很怕冷,要不然他也不想这样。

沈临川忽然问他:“你很喜欢抱着人睡吗?”

为了与夜晚的气氛相衬,陆致压低声音说:“也不一定是人,我从小就喜欢抱着个什么东西睡觉,我爸妈说我很小的时候会自己跑到床的另一头,抱着他们的腿呼呼大睡。后来自己睡床,就喜欢抱那种很大的毛绒玩具,但我妈说毛绒玩具太脏,后来又不让抱了。”

“为什么?”沈临川同样低声说,“爸妈就你一个孩子,对你也很好,通常缺乏安全感的人才容易产生依赖。”

“可能是天生的,”陆致只能这么解释,又问他,“你是不是不习惯抱着我睡觉?”

“是有一点,”沈临川道,“怀里抱着人,没有一个人睡轻松自在。”

陆致松开他的手往后躲:“那我们还是别抱了。”

沈临川靠过来说:“可以抱,等你睡着了我再松开。以前我也是那么做的,你睡得很沉从来没有发现过。”

陆致:“……”他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