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坏纸鸢【完结】>第34章

  “我叫王明江,我儿子叫王宇。”

  男人脸色仍然苍白,但呼吸障碍完全消失了,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痛苦之色。

  他手臂抬起,手中拿着一把小巧的、银色外壳的手.枪,枪口正对许鸢。

  天台位于七十层的楼顶,许鸢的礼服裙是露肩的,裹着凉意的寒风吹过,她冷得哆嗦。

  “我不认识您,也不认识您的儿子。”许鸢抱着手臂抵御寒意,平和地看着他,“或许您认错人了。”

  “你叫许鸢,是谢盈朝的未婚妻,不是吗?”

  许鸢眉梢蹙起,又听男人说:“我儿子原本就读于弗拉克斯曼学院,在这所学院里,每年的新生中,都会有50%的淘汰率,很多人无法适应高强度的学习,从而选择中途退学,相比之下,他已经十分优秀了。”

  “他只差一门葡萄牙语就能毕业,可却因为谢盈朝而被迫退学。”

  “他努力了七年,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人生最好的时光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许小姐,你认为,这样一个努力用功的小孩,应该因为万圣夜无意中冒犯到你,就受到强制退学这样严厉的惩罚吗?”

  许鸢平静地说:“不该。”

  “我也认为不该,可谢氏权势滔天,就连费迪南德院长也拿谢盈朝没办法。”

  “一个孩子七年的梦就这样被他打碎了,几个月前,王宇从我公司大楼顶层跳了下去。”

  许鸢抿着唇,从王明江拿枪指着她那一刻,她就大概猜出了一些。

  她看得出来,王明江本身并不是穷凶极恶的人,能把一个斯文的男人逼成这样,这中间一定有着天大的仇怨。

  “对不起。”她轻声说道。

  “许小姐不需要道歉。”王明江很善解人意,“这件事与你无关,我今晚针对的人也不是你。反而利用了你的善良来达成目的,我很愧疚,但谢盈朝身边的安保太严密了,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他把许鸢骗到天台之后,就发出了一条消息。

  在冷风里站了十几分钟后,天台的门被推开了。

  十几个黑衣保镖率先走出来,在他们层层的保护之下,谢盈朝缓步走上天台。

  今晚他生日,原本该是个不错的日子。

  可在生日宴上被人绑走了未婚妻,未婚妻还被用枪抵着头,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剪裁精致暗红色的西装将他优越的身材一览无遗地展现出来,即使站在一群高大的保镖中间,依然挺拔修长。

  他推开身前的保镖,隔着近五十米的距离,盯着持枪的男人。

  王明江看见他出现,枪口立刻对准了他。

  他拽着许鸢站在高楼的边缘,稍不留神,两人都会掉下去。

  谢盈朝身旁的保镖也在一瞬间拔枪对峙,却不敢开枪。

  ——谁也无法承担,他临死前反扑许鸢,带着她一起坠落高楼的风险。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你手中的枪是从青木帮购入的吧?”谢盈朝的气势丝毫没有因为被人拿枪指着而有所收敛,“这种型号的手.枪有效射程不过二十米,你我之间现在的距离在三十米,你拿枪的姿势看起来并不熟练,打得中我?”

  王明江手指按在扳机上,迟迟没有扣下,似乎也在犹豫。

  “提醒你一句。”谢盈朝眸光阴冷,“选择开枪,你就没有退路了,我的保镖会在三秒之内把你打成筛子。”

  “至少,我有一丝可能拉你做垫背,对吗?”王明江把枪口重新对准许鸢,“打不中你,还有你的女人,就算我会死,也有十足的把握,带她一起下地狱。”

  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天台的边缘很近。

  只要稍稍一推,许鸢就会掉下七十层的高楼,瞬间摔成肉泥。

  “你尽管试试。”谢盈朝微笑,“在你死后,我会派人调查有关你的一切。和你有关的,无论亲人,还是朋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既然是冲我来的,那就该知道我的手段。”

  “你现在唯一的机会是放了她,我以人格起誓,只要她安然无恙,我不会殃及到除你之外的其他人。”

  王明江听着他的话,脸色变得更加蜡白了:“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他因为过度愤怒,手不停地颤抖:“我儿子跳楼自杀,妻子悲痛难过,心脏病发离世,我已经没有家人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你这个卑劣的人,还能拿什么要挟我?”

  谢盈朝眉头旋起。

  丁管家匆匆赶来天台,递给了他一份刚刚查到的男人的资料。

  谢盈朝挽起袖口,接过来翻阅:“远尧实业,王明江,万圣夜那晚的小子就是你儿子,他自杀了吗?”

  他漫不经心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是自杀,这也能和我扯上关系?”

  “如果不是你勒令费迪南德院长把他开除,他怎么会自杀?!”

  说到这,王明江太阳穴的青筋寸寸跳动,斯文儒雅的形象不复存在,看起来像个激动的疯子。

  “有个词你用错了。”谢盈朝淡淡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不够格让我‘勒令’,开除只是费迪南德那老头子在保护他罢了,他的死是因为自己懦弱,稍不顺意就选择放弃生命,这样的人,就算活着也是废物。”

  “你胡说什么!”王明江怒道,“小宇……小宇他明明那么优秀,他不是废物!”

  “真正优秀的人,不需要凭一张毕业证来证明什么。恰恰一无是处的懦夫与蠢货,才会看重世俗加诸在人身上的负累,换我是他,再给我一百重一千重的打击,也不会轻生。”

  谢盈朝的话字字锥心。

  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现下,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扑面而来了。

  天台陷入了寂静,只有风声呜咽。

  生日宴的主人匆匆离开,宾客们很难不好奇原因。

  谢盈朝背后那扇门口,有人站在门内张望,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都不敢上前。

  只有一个人,拨开人群,走上了天台。

  原本是想来看谢盈朝的热闹,但这热闹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有趣。

  谢斯止远远地看了眼许鸢,又抬起头,朝着王明江斜前方几百米外一座高楼的天台上看了眼。

  人越来越多,王明江被刺激到了,握枪的手紧了紧:“别废话了,谢盈朝,拿你自己换她,否则我就把她推下去。”

  谢盈朝拧起英挺的眉:“你真以为自己能杀得了我?”

  “那要试试才知道。”王明江眼睛赤红,接近疯狂,“许小姐,辛苦你挪动一下站到后面的台子上,我的本意不是伤害你,所以,我允许你脱掉高跟鞋。”

  他所说的台子,离地面大约二十公分的高度,宽度只有三十公分。

  那里是天台的最边缘,站在上面,如果没有足够好的心理素质,稍有不慎就会坠落。

  被他用枪指着,许鸢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脱掉高跟鞋,赤脚踩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王明江冷笑:“看着自己的女人就要站在危险的边缘却无动于衷,谢盈朝,说小宇是懦夫,你自己呢?”

  “你才是那个最冷血的懦夫吧?你放心,我有耐心陪你慢慢耗。既然来了这里,我就没想活着回去,不管怎么样总要拉一个垫背的,虽然她不是我的最优选,但一想到她死了能让你不快活,我就开心。”

  男人脸上已经丝毫没有温文尔雅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疯狂:“你到底要不要换她?”

  许鸢在他的驱逐下走到台子前,她回头:“谢盈朝,你别过来。”

  越在紧急的情况之下,许鸢的头脑就越冷静。

  她叫谢盈朝不要过来,不是因为害怕他出事,而是因为她知道,谢盈朝虽然喜欢她,但他更爱自己。

  ——就算她不开口,他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与其这样,这话不如由她来说。

  今晚死了是运气不好,要是能侥幸活下来,谢盈朝或许会因此而觉得亏欠她也不一定。

  许鸢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有这么多深沉的心思。

  她想,也许是和谢斯止待久了被他影响,再或许,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一只脚踩上台子。

  七十层楼,两百多米的高空,看上一眼都要头晕目眩,更别说站在上面。

  晚风凛冽,许鸢的四肢被冻得僵硬了。

  她毫不怀疑,不出多久,她就会因为各种原因坠落。

  在这种时候,她脑子唯一想起的人,是谢斯止。

  好坏不论,这一刻,她确确实实是在想他。如果她死掉了,他应该,会比谢盈朝难过一点吧?

  就在她另一只脚也要踩上台子时,一个清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今晚的计划真的很完美。”

  许鸢回头。

  谢斯止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天台,他正站在谢盈朝的身旁,漂亮的眼眸含笑,远远地凝视着王明江。

  “不知用什么手段弄来邀请函进入了谢氏的大厦,又支开了守在走廊的保镖,你甚至就连运气都很好,刚好遇到从宴会厅离开的她,如果能给这个夜晚打分,我愿意给你九分,剩下一分,知道扣在哪里吗?”

  谢斯止的站位比谢盈朝还要靠前。

  他自言自语道:“你绑错人了。”

  “既然想要谢盈朝的命,也该好好了解他才对啊,你不会觉得,一个女人,对他而言很重要吧?”

  “难道不是吗?”

  “那你的消息可真是落后,在外人面前专一是为了营造好的形象,实际上,他藏在庄园里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

  “我这大哥冷酷得很,再漂亮的女人对他而言都只是玩物,你会因为一个玩具坏掉难过多久?换一个新的就是了。”谢斯止微笑,“他到现在都没有表态,你难道还看不出来,那女人在他心里的地位吗?”

  其实王明江心里也没底。

  谢氏庄园一点消息都透不出来。

  许鸢究竟在谢盈朝心里有没有地位,他只能凭借一些细节来推测。

  谢斯止的话他没有全信,但也存疑。

  “绑匪绑票,应该选择最有价值的人质才对啊。”

  谢斯止又朝前走了几步。

  王明江立即抬起枪口对着他:“别过来。”

  谢斯止的手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来,掌心面朝着他抬起,比出投降的姿态。

  “我来换她。”

  王明江愣住了,他背后所有的人,包括谢盈朝在内,都愣住了。

  许鸢抿着唇,眼中难掩诧异。

  谢斯止不以为意:“我和谢盈朝血脉相连,是彼此唯一的至亲,难道一个玩物,会比我这个亲弟弟更重要吗?站在上面的人是我,他或许还有可能为此牺牲一下自己。”

  王明江回过神:“当我是傻子吗?如果你真有自己说得那么重要,又为什么要来换这个被你称为玩物的女人?”

  此时,谢斯止已经站在了谢盈朝和王明江的中间。

  “只是对他而言的玩物。”谢斯止笑得散漫,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灿烂和俊朗,“对我而言——”

  他顿了顿:“——可是很重要的人啊。”

  风里的冷意在这一刻几乎透骨。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谢盈朝不易察觉地,眯起了锋锐的眼眸。